《棋魂同人——千年幽玄》月紫丁芬芳

3、（二）碎片，夜色愠浓

　　（二）碎片，夜色愠浓
　　你的出现，让我像断翅的飞鸟，只能仰望你如苍鹰一般无际翱翔的身影，尽管如此，吾亦有追逐季风的勇气。
　　-----------尹惠恩
　　尹惠恩优雅得如巴洛克时代的贵妇，凄洌眼神中，带着如花儿开到荼蘼般的绚烂笑容，黑色波西米亚丝裙勾勒出的完美身段，饰以同样精致的紫红色卷发，神秘，冷艳，以及，棋士所特有的沉谧，都像是女祭司手中的塔罗牌，让人感到不可预知。
　　“苏曦夜………”指间的烟灰掉落一半，青烟缭绕，淹没了红茶的清甜，倦意还是袭上眉头，呢喃，“整夜练习果然不行呢，呵呵……”
　　尽管，看出坐在对面的婉蕴女子不喜欢香烟的味道，尹惠恩八段却自顾言道：“曦夜，苏曦夜，让人又爱又恨的人儿啊……”
　　对面女子平静的脸上泛起一阵青白色，眼神却十分坚定诚恳，对惠恩口中“又爱又恨”四个字，显然，有些疑惑，更多的是介怀。
　　她很年轻，恬静，典型的中产阶层淑女，对待自己的婚姻含蓄又不失世故，为了自己深爱的人，也为了自己的未来，她必须知道一切，必须鼓起勇气，追寻答案。
　　“请您，告诉我，好吗，惠恩小姐，您所知道的一切，请您，全部告诉我，可以吗？”
　　“呵呵，这是一段年烟久远的黑白记忆，一些班驳破碎的老照片，时光荏苒，揭开它，就像是揭开自己不愿意去触碰的血痕，埋藏在记忆里痛，揭开来更痛……朴玉姬小姐，幸福如你，大概没有这种记忆吧？”
　　青烟已燃尽惠恩脸上的沧桑，眼角的疤痕似乎早已经消逝在岁月的涟漪中，许久，低语：“我正在把这些碎片缝合起来，让它不再流血……”
　　“永不会忘记的初次会面，那个天使般的女孩却有着恶魔般的妖异，仿佛该隐那受诅咒的金色眼瞳中扬起的无邪笑意，弥散在暮夏流萤飞舞的棋室中，我们，骄傲的少年棋士们，无法转移我们的视线，就像孩童贪恋母亲甜蜜的亲吻一般，无法逃开-----——‘黎明前最深的夜色，是我的名字，苏曦夜’。”
　　尹惠恩说话的神情仿佛进入梦境中，苍茫而悠远，她又点了一支烟，抖落的烟灰仿佛灰白的枯叶，毫无生气地落在地上，一如她此刻的脸色，若不是她口中的喃喃自语，朴玉姬几乎以为她睡着了。
　　“奇怪么，苏曦夜曾经不是我的劲敌么，她不是我最痛恨的人么，她不是让我的少年时代一片暗淡的人么，甚至，在我的心里刻下斑斑血痕的刽子手么，呵呵……可是……我们谁也无法逃开，无法逃开对夜色的迷恋，曦夜，最浓烈的夜色，却是最迷人的，她就像黑夜里最美丽的极光，绚美夺目，清隽明朗，透明如雪地里盛开的冰蔷薇，时光荏苒，依然抹不去骨子里那精灵般的颖慧孤高。”
　　尹惠恩脸上浮动着最令人费解的复杂表情，悔恨，还是景慕，亦或是迷恋，也许连自己也无法弄明白，所以只好，让这种未知的表情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窥视，然而，面对朴玉姬，却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也许因为自己面对的，是和自己当年一样，单纯，一心一意追寻老师背影的女孩。
　　“就连永夏老师，也无法例外。”
　　“也许所有人都认为，是苏曦夜非凡的围棋天赋打动了永夏老师，可人们不知道，曦夜与老师一样，性情中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如秋水般的孤绝，他们都将围棋当成了灵魂最深处的慰藉。或者，只有一点不同，老师的孤绝，只是理智上的狂傲不羁，而曦夜，似乎还浮动着天空最远处的明净。但无论怎样，永夏老师的眼中和心中，曦夜就是神的奇迹。”
　　“可笑，是吗，连我自己也时常嘲笑自己，尹惠恩，她明明是你的敌人，不是吗，她的出现，让你永远成了站在她身后的影子，为什么？你还要对一个永远遮住你光芒的人顶礼膜拜呢？”尹惠恩自嘲地大笑，烟蒂已残留无几。
　　“围棋，在我的记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黑白分明的颜色，或许，是从我六岁生日那天在肃穆的棋室见到永夏老师开始。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就是让我成为了这黑白世界的王者---高永夏的弟子，从此，我的世界，除了黑白色的围棋，就只剩下老师，永夏。为了让老师那傲视一切的目光看到我的存在，黑夜和白天在我眼中仿佛已经变成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在我的手中不停旋转。永夏老师就是我生命的全部喜怒哀乐，以及对未来的全部畅想，因为，在我幸福的童年时代，几乎没有什么比得上我对永夏老师的狂热的崇拜，从而间接导致的对围棋的狂热追求更重要的。可是，苏曦夜，就像是命运的诅咒，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底，无法解除的阴影，笼罩了我的天空。”
　　“那一年，我九岁，曦夜同岁。”
　　烟灰落了满地，像满目秋叶，惠恩已经不想抽烟了，烟草和尼古丁已经使她脱离了梦境，尽管昨夜整夜未眠，几滴眼泪却不知不觉浸湿眼底，现在的她倒像一个受了委屈而无处倾诉的孩子，朴玉姬终于明白，对苏曦夜，已经不单单是恨那么简单了。
　　“您是非常出色的棋士，即使与苏曦夜相比，您也毫不逊色。”
　　朴玉姬的话漂浮着华丽的恭维，这曾经是尹惠恩无数次拯救自己爱情的借口。
　　“是啊，我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欺骗自己，现在想想，呵呵，其实这是在打自己的耳光，虽然，我学棋比曦夜早得多---------”
　　“我的爷爷，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大学教授，父母都是医生，哥哥也是十分出色的优等生，从我出生那一刻起，我就生活在所有人的骄傲中，也生活在自己的骄傲中。五岁学棋，六岁师从世界围棋冠军高永夏，八岁夺得儿童围棋冠军，一步一步，坚实地踏出自己的脚步，从未有任何拦阻-------一切都改变于九岁那年暮夏傍晚，永夏老师参加完中韩对抗赛，自济州岛归来，带回了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恶魔。”
　　“恶魔………”朴玉姬玩味着算不上朋友的女棋士愤懑怨盈的话，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不安，但依然保持了略微僵化的职业微笑，她习惯了面对任何人都戴着这种温厚庸婉的面具，这是她赖以生存的技巧。更何况，尹惠恩这个大小姐脾气，整个棋院赫赫有名，她并不想惹麻烦。但这种脾气的女孩有个好处，你不用怀疑她说的是假话。
　　轻咳一声，柔忍目光拂过之处，女棋士微微蹙眉，意识到大庭广众，如此疾言厉色，有失身份。
　　“嘿嘿嘿，朴小姐，你不用这么矜持，多少年了，多少痴心少女想成为我们的师母，连我师傅的初恋，那个才貌淑良的美女画家都没做到，你想什么，别打量我不知道………”
　　尹惠恩心里一阵恶心，眼前这个婉顺体贴端丽无比的女护士也不过是自己师傅无数痴狂女粉丝的一员，没什么不同，她们的目的都一样，都想当自己和苏曦夜的师母。
　　她揉掐着自己的太阳穴，安抚着因为熬夜而头痛欲裂的撕裂，抖动着纤长的手指，拨开皮包里一堆杂乱的奢靡，仿佛摸索着自己早已遗失的纯真。终于，颤抖地掏出了支撑自己轰然欲睡的烟草和打火机，放到龟裂的紫唇边，摇曳着点燃了这消愁的药，随即，才凄迷抬起清削的魅颜，直接，揶揄：“你放心，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你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我，你想当我的师母，最大的难关，是我那个明幻无双的同门，名叫苏曦夜。”
　　波澜不惊的静淑女子终于不经意地低垂了半分褐色睫羽，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纹动，她很沉静，比尹惠恩更能将心沉到灵魂的湖底，这让女棋士有些不悦，这个女孩身上隐隐透出一股子危险而早熟的执拗，这是尹惠恩身上从来没有的。
　　她有点明白，当日，济州岛，力挽狂澜，一个白兔子一般软糯文静的小护士，如何在危悬的岩崖边将汹涌狂郁的高永夏拉回了人间。
　　尹惠恩终于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这场谈话，至始至终，她都是被动的，可话已出口，如同泼出去的脏水，覆水难收，她咬了咬薄唇，尝到了廉价口红刺鼻的味道，有些难受，口腔里一股子化学药水的味道，她后悔贪图便宜用了山寨迪AO口红，接下来，索性，哗啦啦，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有些掉漆的咖啡座椅发出嘶哑的抗议声，全是废话，她跟这样一个比苏曦夜还危险的情敌说这么多干嘛，她的情商又一次下线了吧，有这会儿时间，不如多跑几个地方兼职教棋赚钱。
　　她就是个笨蛋，苏曦夜早看出来了，所以，从来不跟她计较，她就是这样没心计，以为得意飞扬，结果，还是被人利用了。
　　不过，这样的黑白分明过度热心善变诡谲，是永夏老师的同款个性，嘿嘿，小护士，你就是一只装成小白兔的大灰狼，你同样会面对那时常失去理智的猎人，祝你好运。
　　更何况，猎人心中那颗永远的启明星，你永远也遥不可及。尹惠恩放松下来，有些幸灾乐祸，蜜汁微笑着收拾着咖啡桌上的火机香烟化妆镜，终于不耐烦地用手背擦掉了掉色的廉价山寨烟紫口红，撇清了身份，说：“有些事，朴小姐，不是我这个离开芦沅多年的过气女弟子该说的，你若有兴趣，可以试试去跟我们韩国女子棋坛当红多年的美女棋圣崔星九段聊聊，或许你会更深刻地了解到在我师傅高永夏眼底，我连一只发光的萤火虫都算不上，告辞了，朴小姐，希望下次我能在公共场合与您再见面。”
　　尹惠恩八段突如其来，如同向日葵迎风摇摆的傀异酸拗态度让朴玉姬迟疑了一秒，对方风火流星地走下了那时尚耀目的银白色旋转金属梯，白衣如雪的女孩方才起身鞠躬道别，这精致的礼貌不是做给那个魅颜女棋士看的，而是向自己心中勇敢的自己致敬。
　　这场有些不在一个节奏上的谈话，准确地说是她占据了主动权的谈话也不是毫无收获的，至少，她得到了三个答案—————尹惠恩就是个局外人，崔星是知情者，然后，最重要的是，苏曦夜，是他这场爱情的战役中最大的敌人。
　　然而，这个敌人到底有多致命，敌人的软肋是什么，在高永夏心中，这个敌人到底占有多重的分量，是否，是不可替代的………她需要知道他们少年时代一切的故事，所有，细枝末节，这样，她才能判断她有几成的胜率，还有就是，她心底很清楚，她永远不可能得到一切，爱情，婚姻，只能择一，这个世界，何其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