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小神兽》下落月影

43、娘娘庙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几盏烛火在里面闪烁，雨滴不住的打击在屋顶上，在嘈杂的雨声中，周衡放下手中的工具，把白布盖好，才疲惫的吐了口气。

　　沈玄和安南星他们已经在门外等待多时。

　　周衡出来时面色沉重，这让安南星他们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大人，经检验，尸体是被人先杀后抛尸的，致命伤在脖子，一刀毙命。”

　　“能确认身份吗？”

　　周衡摇摇头，有些无奈道：“尸体被泡发的太厉害了，已经找不出多少代表身份的特征了。”

　　安南星顺着周衡身后望去，白布盖住了尸体，他也看不到什么。

　　“那现在怎么办，不知道尸体的身份，接下来该怎么查。”安南星有些着急的问道。

　　还没待沈玄说话，一抬眼，就见远处跑来一人，边跑还边向他们招手，雨太大，他们也看不清是谁，等人跑来，才发现是王孰。

　　“大人，诸位大人。”王孰半蹲在那大喘气的说：“天色不早了，各位大人可有安排住处，如若没有，可暂住寒舍。”

　　沈玄没有拒绝这个安排，现在天色已晚，又在下雨，回船上不是明智之举。

　　王孰的家离县衙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是一座五进的宅子，外墙墙体有些剥落，大门上的漆也掉落不少。

　　王孰家只有一妻一女，家中奴仆也就零星几个。

　　王孰带人进宅子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抱歉，生怕他这破落小院惹了沈玄他们的眼，见他们神色平常，才暗暗松口气。

　　“大人，夜以深，还请得保证休息。”安顿好沈玄一行人，王孰就识趣的离开，没再多数什么。

　　这宅子外面看着破，里面却很是干净素雅，想来王孰的妻子是个管家的好手，就是不知为什么不修一修外面，安南星这般想着。

　　在船上摇摇晃晃半个月，终于能安稳睡个好觉，安南星把自己埋进被褥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大雨已经停了，门外的小厮带话，说沈大人让他醒后就去县衙找他。

　　“这么早，现在才几更天，他是一夜没睡就等天亮去县衙了吧。”安南星揉搓着头发，看着还在半腰的太阳，颇为震惊。

　　安南星急匆匆的赶去了县衙，就发现除了沈玄，连罗檀香和周衡也来了。

　　他们三个围着那具尸体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谁也不说话，连安南星进来了都没发觉，还是他自己主动上前，打断他们。

　　“这么早来看，是有什么发现吗？”

　　沈玄没接话，倒是罗檀香像是解脱一般，立马说道：“你可算来了，快快快，你赶紧过来，我是受不了了。”

　　安南星被罗檀香半拉半扯的拖过来就准备自己溜了，谁知刚还在观察尸体的沈玄头也不抬的说道：“站住。”

　　就这一声“站住”，直接让罗檀香停住了脚步，像是被定住一样，一动也不动的。

　　没多久，罗檀香便哭丧着脸，说：“大人，您让我捉人我还行，让我破案，就纯纯是在浪费时间啊。”

　　许是罗檀香的口气太过委屈，沈玄终于舍得抬头，“你们去找县令，把近一个月的失踪上报人口查一下。”

　　知道不用再待在这后，罗檀香风风火火的带上安南星去找了王孰，一进去，大刀阔斧的坐在那，道：“王大人，我奉沈大人的令，来查丰县这一个月来上报的失踪人口。”

　　王孰一听是沈玄的命令，哪有不从，立马让师爷把案卷找出来，送到安南星他们手上。

　　案卷记载，本月一共有三十七名失踪人口，其中十八名女子，一名男子和十八位幼童。

　　在河中捞起的尸体是名女子，可以直接从那十八名女子中查起。

　　安南星看着手中的卷宗，头都大了，可为了办案，只能耐住性子去看了。

　　十八名女子中，年龄在十三到十八岁的有十人，二十到三十岁的有三人，还有剩下五人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了。

　　安南星首先把那五人排除了，见此，罗檀香还有些意外，指着那被放下的卷宗问：“为什么把这五人排除在外。”

　　“那尸体就算看不出什么摸样，但那满头黑发一看就知道不会是五十岁以上，自然要除外了。”

　　罗檀香愣愣的挠挠头，道：“我这不是没注意看吗？继续继续。”

　　安南星看了罗檀香一眼，显然是不行这套说辞的，在他去之前，他们三人少说观察了那尸体半个时辰了，怎么可能没看到，不过他也没揭穿，只是继续查阅卷宗。

　　剩下的十三人中，有六个十三岁的女子被安南星排除在外，现在就剩下四个十六到十八岁的女子和三个二十到三十的女子。

　　这可是个大工程啊，这十三个女子的家分布在丰县的不同地方，查起来必定费时费力，而这些还只是记录在案的。

　　王孰是个眼尖的，见安南星面露为难之色，适时上前说道：“大人可是为这失踪人口烦心。”

　　“哦？”安南星放下卷宗，看向王孰，“王大人是有什么高见吗？”

　　王孰灿笑道：“高见算不上，只是下官任这丰县县令一年，对丰县还算熟悉，大人如若想要知道那尸体的身份，不如去那玄宁山上那送子娘娘庙问一问，说不定能为大人解惑。”

　　“送子娘娘？”安南星眉头紧皱，实在想不明白这确认身份和送子娘娘又什么关系。

　　“大人，我们这丰县的送子娘娘可和一般的不同，我们这位娘娘，可是最为灵验的。”

　　罗檀香面带嘲讽，不屑道：“这东西，灵不灵验还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

　　王孰听了这话并没有生气，反而很是和睦的说道：“大人如果不信，一看便知。”

　　这话把罗檀香激起来了，“看就看，不过一个娘娘庙，我到要看看有什么天大的本事。”

　　说完，眼睛一扫，看到安南星，道：“你也和我一起去，别想拒绝，你之前在船上干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别想着逃。”

　　安南星本想趁罗檀香和王孰说话的时候悄悄离开，免得被卷入，谁知还没动呢，就被罗檀香给盯上了，听着她那威胁的语气，只能乖乖跟着去了玄宁山了。

　　玄宁山这名字听起来挺玄乎的，但一到山脚，就发现也就名字高大上了点，就怎么一座矮山，在京城你能找出十几座来，对于见惯了山山水水的安南星来说，实在算不上稀奇。

　　罗檀香一看到这山久忍不住嘲讽，但也知道这是人家的地盘，没说太大声，只小声和安南星吐槽道：“这王县令说的那般神奇，还以为是建在了如那昆仑蓬莱一样仙人之所，结果也不过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山。”

　　说完这话时，王孰若有其感一般回过头来，安南星立马捅捅罗檀香的手肘，让她闭嘴。

　　罗檀香看向王孰回头的视线，“切”了一声，还是老老实实跟上去了。

　　这座山不大，又有专门修的山道，半个时辰后，一行三人就道了送子娘娘庙的门口。

　　刚刚在山脚还没有什么实感，一到娘娘庙，络绎不绝的人在门口进进出出，安南星观察了一会，发现大部分是一个人进去，再出来手上就会牵着一个孩子。

　　王孰笑道：“怪我，我竟忘了这日子。”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安南星问。

　　“大人有所不知，我丰县的娘娘庙有个规矩，只要是从庙里求来的孩子，每月十五都要送来庙中住个三天，直到十岁。”

　　“哼！我只听过求子后不再进庙的，还从为见过每月要把还在送到庙里带三天的，别不是什么邪魔歪道吧。”罗檀香呛道。

　　王孰之前任罗檀香这么贬低也不还嘴，都是笑呵呵的，结果罗檀香一说庙里的不是就突然变了脸色，语气了是说不出的凶狠，“大人慎言，我们现在在娘娘庙，您如此歪曲娘娘，是会招来祸害的。”

　　罗檀香哪能受这样的威胁，当即就抽出剑来，要砸了这庙，还是安南星生生拉住了人，好说歹说才没让她砸庙。

　　拉住罗檀香又赶着去红王孰，毕竟他们现在还要靠他去找尸体身份的线索，好不容易让两人不再剑拔弩张，安南星才松口气。

　　安南星他们来的早，庙里的小孩还有些没被领回去，观主现在没有时间来接他们，只安排了个小道士带他们参观了庙里。

　　罗檀香不耐烦去看这些，就在门口等候，倒是安南星对这些有些兴趣，听小道士讲的津津有味的。

　　小道士名叫谷若，是观主的小徒弟，自小被养在庙里，对庙里很是熟悉，也不怪观主会选他来给安南星讲解。

　　娘娘庙不大，大多数院子都是给来这住的孩子安排的，全在后院，谷若没带安南星进去，只在门外提了一嘴，转道就带他去了大殿。

　　安南星看着殿上那座金像，不是他认识的娘娘，他有些疑惑的问：“你们供奉的娘娘是？”

　　谷若听出了安南星疑惑，解释道：“我们供奉的娘娘并不出名，是我丰县的一名大善人。”

　　“大善人？”

　　安南星是知道一些善人死后会有人家去祭拜，但一般祭拜不都是保平安的吗？什么时候开始求子了。

　　“大人有所不知，我丰县多年前曾有一善人，名林二娘，其真名已不为所知，这林二娘本也是普通人家的的女儿，嫁人后一直无所出，便被娘家所休，婆家也不愿收留出嫁女，林二娘无路可去，只能来这玄宁山生活。”

　　“听这故事也不足以让人供奉至今啊。”

　　谷若笑笑，没有反驳，只是继续说下去，“林二娘在玄宁山落了家，本是自己一人生活，直到有一天有人在她家门外放了一个孩子。”

　　“孩子？林二娘没有报官吗？”

　　“起初是报了官的，可官府始终找不到孩子的父母，林二娘心疼孩子，再加上自己多年无子，觉得这孩子是老天看她没有孩子而送给她的，便收养了他。从那以后，林二娘陆陆续续收养了十多位孩子。”

　　“都是送到林二娘家门外，没有父母的？”

　　谷若一笑，称赞道：“大人聪明，确实如此。”

　　安南星摸摸下巴，道：“可这也不至于让所有人称其为大善人吧，最多是对这些孩子有恩。”

　　谷若摇摇头，“这些确实不至于，但大人可知十年前的灾祸？”

　　“略知一二。”

　　“十年前丰县灾荒不断，住户十不存一，但这些并未波及到玄宁山。”

　　“怎么可能。”安南星不相信，当年那场灾祸在办完苏氏兄妹的案子后就被他查了个底朝天，案卷中确实有丰县，玄宁山不过是一座普通小山，怎么躲过的。

　　“刚开始我也不信，但是经历过那场灾祸的丰县人都说玄宁山有老天保佑，林二娘和那群孩子是老天护着的，有他们在的地方就不会有灾难。”

　　“可这和送子娘娘有什么关系。”

　　“大人还不明白吗？那场灾祸中，林二娘把所有丰县人收留在玄宁山，直到灾难过去，所有人都看到林二娘和那些孩子被被一道五彩霞光接走，再也没有出现，自那以后，丰县家家户户都开始拜起了林二娘。说来也是奇怪，自那以后，许多多年不孕的女子都开始怀孕了。”

　　“说不定是她们吃了什么药，然后可以怀孕了呢？”

　　谷若摇摇头，反驳说道：“那些怀孕的女子中，有像林二娘一样从没生育的，也有早就有了孩子，但决定不再生的，他们像是有感应一般，在同一年怀上孩子。”

　　安南星听完不知该说什么，他没经历过这场灾祸，也没看见过被霞光接走的林二娘，要说不信也不可能，毕竟他不也是一个普通人，但让多年不孕和不再生育的人怀孕，这很难不让人想到什么邪门妖术。

　　可看到庙门外那些高高兴兴接孩子回家的百姓，那些只能把所有怀疑咽下去，这些话不能在这说，只能等回县衙去问问沈玄了。

　　“大人，时候不早了，观主那边应该已经忙完了，我带您过去吧。”

　　“有劳了。”

　　在门口找到无聊蹲在那的罗檀香，再去找观主。

　　罗檀香虽然赌气没有跟去庙中，但还是有些期许的看着安南星，想从他口中知道这庙里发生了什么。

　　安南星安抚住罗檀香，承诺回去就和她说。

　　观主云峰道人在后殿等待多时，谷若把他们送到就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云峰道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但鬓角斑白，极其差异的面貌立刻吸引了罗檀香的注意。

　　“你就是观主。”

　　安南星敢肯定，罗檀香的语气绝对是在挑衅，但在外人面前他又不能砸了罗檀香的场子，只能悄悄拉拉罗檀香的衣角，暗示她放尊敬点。

　　罗檀香抖抖身子，把衣角抽出，轻哼一声，算是给了安南星面子，没再咄咄逼人，“我们是来查案的，还望观主配合。”

　　云峰道人笑笑，显然是看到了他们两人的小动作，但没有计较，“王大人已经和我说了这件事，既然诸位大人亲自前来，我比当配合。”

　　见观主如此配合，罗檀香也挑不出什么刺来，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安南星和观主交谈。

　　云峰道人递给安南星一杯茶，道：“虽然王大人已经说过，但我还是想再听一下大人您想要问什么问题。”

　　安南星握住面前的茶杯，道：“那观主您会给我什么答案呢？”

　　“这就要看大人您想问什么了。”

　　安南星深吸一口气 道：“确有林二娘此人？”

　　云峰道人似是没想到安南星会问这个，愣了一瞬，笑道：“确有其人。”

　　“你见过。”

　　“我见过。”云峰道人像是陷入了回忆，“很多人都见过，但他们都忘了，只有我记得那日的霞光有多美。”

　　罗檀香在两人旁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什么林二娘，什么见过，什么霞光啊。

　　可她又不好打断两人，只能自己一个人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有，王大人说你会知道尸体的身份，所以我们来问你了。”

　　云峰道人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王大人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不过事关死者，我也不会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