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是我呢》桑十愿

84、许×韩

　　韩子问看得出许柠风此刻在想些什么，他握着她的双手、试着安慰她此刻慌乱的心绪：
　　“别乱想，会没事的。”
　　“不管是何川的奶奶还是我们乐队，都会没事。”

　　许柠风紧皱的眉角像是一股拧不开的绳结，她用力回握着韩子问的手掌，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一点安定的感觉：“那今晚算什么？”

　　林卓盯着手机叹了口气，向来乐观的他如今也无心再思考这件事，他身侧的许桉倒是还算清醒：“我怎么感觉今晚的状况听起来像是有人要搞我们？”

　　韩子问点点头：“根据经验，可能是某些看不惯的人在背后搞鬼，但也有一种可能——这整场演出从一开始就是鸿门宴。”

　　他一边放松自己的手指让许柠风能够抓得更紧，一边冷静地补充：“毕竟我们之前引起过一定的话题度，有人希望利用我们制造出新的话题继续扩大这场音乐节的知名度！”

　　许桉困惑道：“可是，夏烬音乐节一直就很有名啊！”

　　韩子问反问：“那又怎么样，你有钱的时候会嫌钱多吗？”

　　许柠风已经全然地不再在意今晚失误的结果了，她的心里不安到了极点：“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韩子问平静地看着她，他把玩似地轻抚着许柠风耳边的碎发：“许柠风，没人能不犯错。”

　　许柠风抬起头，只听见身旁的人轻描淡写地继续道：“既然他们已经邀请我们入局了，那我们何不陪他们好好玩玩？”

　　……

　　自从夏烬音乐节后，何川就基本脱离了乐队。

　　他给许柠风发过请求退队的短信，被许柠风回绝了。尽管确实有资方利用着他们音乐节的失误在炒作着，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WeWellooo的心不能乱、也不能丢。

　　对于何川在大树酒吧里驻唱的事情，许柠风让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子问试着给过何川一笔钱，但隔天许柠风便在盐午酒吧的台桌上发现了那张原封不动的银行卡。

　　她知道他现在铁了心要和WeWellooo撇清关系，不想拉队里后腿，所以便随他去了，毕竟WeWellooo现在唱下去也没有什么营收。

　　于是她对何川的的推拒和恳求一概不予理会，反正她在韩子问那学得一好手的拉扯迂回。某次，在回绝掉何川想要退出的想法后，她在乐队大群里发了两条信息：
　　【我不管你们究竟要做什么，你们尽管去做你们想要做的事】
　　【WeWellooo会继续走下去，你们永远可以在任何时候选择回来】

　　消息发出去一阵子后，没有人回复，许柠风补充道：
　　【工资照发】

　　——

　　在乐队停演的那段时间里，许柠风沉淀了很久，去思考WeWellooo究竟是怎样的？

　　她让韩子问试着重新找过其他的吉他手来代替何川，尽管对方技巧和临场都没什么问题，但在与乐队磨合创作的过程中总是少了一点他们乐队原本应该有的感觉。

　　许柠风不得不暂时抛弃了这个想法，与其花大把的时间去适应一个替代品，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在新歌的打磨上，等何川回来。

　　她坚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奶奶的病也慢慢恢复了不是，等他的情况再慢慢好一点，他就会回来的。

　　反正她现在也需要沉淀一段时间，去写出真正属于WeWellooo的风格。

　　后来听林卓说何川和陆之衿分开的事情，许柠风觉得挺遗憾的。

　　那晚她一个人爬上了酒吧的楼顶，顶着冷风喝了几罐啤酒，不禁想起自己前段时间见到的韩子问家人。

　　那天韩子问吞吞吐吐地犹豫了好久才说出邀请她一起去参加家庭聚餐的事，许柠风寻思着也没什么好回避的，便跟着去了。

　　在此之前韩子问从没和她提过他的家庭状况，即便许柠风通过他日常穿着、饮食习惯多少猜得出一点，但还是比不上真正走进他家大门那一刻所带给她的震撼。

　　韩宅不算特别大，除去露天的院子、整个一层就只是餐厅和客厅，整体风格比较简洁，故而显得有些空旷。

　　许柠风虽然不常和长辈吃饭，但在跟陆万绅混久了以后她对于应付这种场面倒也算小有经验。

　　不就是附和着东拉西扯、说说笑笑嘛，这有什么难的？

　　直到许柠风真正坐上桌后，她才发现这真的只是一顿很朴实的晚餐。

　　就像孩子放学下班回家后，陪父母一起做饭聊天、玩笑打闹。简单却很温馨的日常不知曾在这间院子里上演过多少次。

　　“不是和你说了早点回来嘛！今天儿媳妇第一次来！”
　　“是我的错，我没注意好时间。老婆你先上桌，剩下的我来！”

　　韩母小声地责备着韩父回来得太晚，而韩父却只是眯眼笑了笑，并不反驳，十分自然地替她挽起碎发再自觉接过她手中的餐碟端上了桌。

　　“妈，我也来，您就别忙活了！”说着，韩子问的大哥韩子余也凑了上去。

　　刚被韩子问拉过厨厅的许柠风怔愣在原地，她的心里忽然有些羡慕、有些渴望。

　　她从不知道原来有人的家庭可以这样温暖美好，没有鸡毛蒜皮的争执和计较，全是包容理解、甚至在彼此间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不切实际到她差点以为自己进入了童话。

　　“咱们家头一次有人带女孩子回家吃饭啦，我真是太高兴了，阿柠你当自己家随意就好呀。”

　　主座上坐着的女人是韩子问的母亲，她笑盈满面地给许柠风夹了好几道菜，直到许柠风的碗里已经再装不下了才罢休。

　　许柠风看着自己满碗的山珍海味，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下筷，只能先道了句：“谢谢阿姨。”

　　许母摆摆手：“一家人道什么谢！欸、对了阿柠呐，这里应该没有你的忌口吧？阿问只说过你不爱吃香菜，我怕这小子不细心，记不住其他的。”

　　许柠风：“没有没有，我的忌口只有香菜。”

　　许母笑道：“不挑食真好。”说罢，她又朝韩子余的方向看了眼，叹了口气道，“阿余，你也别藏着了，追上喜欢的姑娘就该带回来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你看阿问这样不就挺好！”

　　突然被点到的韩子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否认道：“妈——您就别乱猜了，上次那个真的只是恰好碰上的老同学而已。”

　　韩母可不吃这一套：
　　“欸你可别框我，你妈我是老了不是糊涂了，老同学？你在人家楼下望着她家的窗户恋恋不舍呢！”
　　“喜欢人家就去追吗，男孩子家家的有什么不好意思！”
　　“不会追让你弟弟教你两招！”

　　韩子余温和的目光转移到了韩子问和许柠风两人身上，他好脾气地点了点头：“行，我晚点向阿问他俩讨教讨教！”

　　韩母小幅度地仰头轻嗯~了一下，满意地继续说道：“阿问现在可不错了，前段时间还上了你舅合作那家公司整的什么音乐节演出。咱们阿柠在舞台上的样子可好看了！真便宜给你小子追到手了！”

　　韩子问与许柠风相视一笑，故意叹息道：“妈……有你这么说你儿子的吗？”

　　韩子余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
　　“妈说得挺在理的，你就知足吧！”
　　“不过也是，怪哥最近太忙了，没听说这事！太可惜，你们下次什么时候演出，我抽时间给你们去捧捧场。”
　　“妈，你去么？”

　　韩母摇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我就不去现场和他们年轻人、人挤人了，我在家守着看直播也挺好的。”
　　“待会给你们看，我上次截了好多图呢！”

　　韩父满是无奈地接住了韩母递过来炫耀的目光，轻笑着在黄鱼上给她挑了块好肉。

　　许柠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把头埋进了碗里，她忽然有种被熟人审视的羞耻感。

　　韩子问反倒挺自然地回答了大哥的疑问：“我们下一场没那么快，最近遇到了一点瓶颈。”

　　韩母了然夹了口菜：“这样啊，有啥需要和家里说，让你哥给你安排。”

　　韩子问点点头：“知道了。”

　　但最后韩子问也没再和家里提过这件事，反倒是韩母成了盐午酒吧的常客，每每来一趟都要给许柠风带不少东西：吃的、穿的、用的、甚至酒吧里的装饰也被许母换过一轮。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许柠风大多数时间都不在盐午——她开始满世界跑，去学习、思考各地经典的音乐节奏文化。虽然不知道贾丙正当初邀请他们去夏烬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许柠风恍觉自己需要为WeWellooo积累一些新的人脉，也需要真正将WeWellooo的发展核心确定下来。

　　反正酒吧里有许桉和林卓那两小子看着，实在没什么可操心的。

　　就在许柠风创作乐队第二张EP的时候，韩家出事了——韩子余在国外被指控逃税过亿，有海媒声称其已携款潜逃。韩子问不得不也暂时放下乐队，飞去国外帮他哥处理这件事。

　　比韩子问先回来的人，是何川。

　　他将自己从大学毕业攒到现在的全部存款都拿了出来，希望带WeWellooo去北城办场演唱会。

　　许柠风当然知道他想要去北城的心，但为了惩罚他当初的避让与退出，许柠风让他和林卓连着在盐午驻唱了一整个星期——同时还得负责酒吧全员的一日三餐。

　　何川这两年来清瘦了很多，整个人也不似大学时期那样意气风华，加上他本就是个寡言的性子，让人看上去阴郁沉闷了不少。

　　其实许柠风还挺理解何川的，就像她了解韩子问一样。这两人都是死活把委屈和憋闷打碎了往肚子里咽的人。

　　韩子问喝醉了还能抱着她多少倾诉一点，但何川、他想要倾诉的那个人说不定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或者未婚妻了。

　　所以许柠风干脆建议何川提前去到北城踩点，联系一下那边相关的制作人。

　　何川二话没说，隔天就坐了一早的飞机过去了。

　　唉，真是造化弄人啊。

　　——

　　在大型厂牌ZERO捧出大热的流行朋克乐队“蓝月飞船”的时候，许柠风借势宣传起WeWellooo的第二张新EP——恰好以“蓝月飞船”主打的怀旧复古为嘘头，但反其道而行之、打造全新现代化视觉的舞台风向。

　　WeWellooo的演出视频一出来，火速在社交平台的话题贴下积聚了大量的乐迷。新潮的歌曲旋律、深入人心的歌唱词句再加上跨越时空般的舞台效果，给观众们带来全新的音乐体验。WeWellooo后续自然接档的演唱会也因此取得了不错的效益。

　　许柠风趁热打铁，赶忙着手筹备乐队继续发行第一张专辑并同步承接不少热门的现场演出。
　　不出一年的时间，WeWellooo已经发展到全民尽知的火热程度了。

　　这也算是应了贾丙正发给她的那句话，他们现在确实成立了比ZERO更适合他们发展的团队。

　　许柠风回望WeWellooo一路走来的无数个煎熬困顿的日夜，她倒没有太过释怀，心情更多的是感激——
　　还好还好，我们所有人都坚持了下来。
　　原来在人生这场漫长的赛程里，拯救的意义是，要千百万次相信那个被命运击溃的你。
　　不曾放弃，就不是失败。

　　……

　　陆万绅在他们发行第一张专辑的日子里给许柠风寄送了一条崭新的醇红燕尾裙。款式与她多年前第一次站在万里的演出舞台上所穿并无太大差异，只不过在布料和细节方面精贵了很多。

　　许柠风也没忘了抽空去看看他。

　　两人有说有笑地品着许柠风带来的好茶，一坐又是一整个下午。等许柠风走出陆万绅家时，已经过了饭点，韩子问说要来接她，所以她便早早同陆万绅道了别。

　　室外风有点大，许柠风将手分别插进冲锋衣侧边的口袋里，轻哈着气。烟紫色的连衣帽松松垮垮地罩在她的头顶，她大跨着步子快速地走到路口、站定，抬眼望向不远处正在等她的人，笑得慵懒肆性。

　　这次，她没有丝毫犹豫、眯着眼以更快的步频朝那人走近。

　　“怎么？怕我抛弃你啊？”许柠风凑到韩子问跟前，微微仰头勾着唇嘲笑他道。

　　沁凉的冷意从衣领灌入，但还没到让人觉得寒冷的地步。

　　韩子问微微吸了口气，朝许柠风低下头，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怕。”

　　温热的触感在许柠风的唇心停留了片刻。

　　“我来接你回家。”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