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爱》伏馅

16、16

　　秋琳还在上植物学的选修课，课上到一半，一大群记者推搡着保安冲了进来。
　　她还在认真记笔记，下一秒拿着各式话筒，驾着摄像机的媒体蜂拥而至：
　　“你好，秋琳小姐，请问你结婚了吗？”
　　“你认识李岩治先生吗，有传说你的丈夫就是他。”
　　“你们为什么会结婚，是你故意勾引对方的吗？”
　　“请你回答一下，有人看见你之前在你家乡牵着一个酷似李岩治先生的人。”
　　“RS公司消息称李岩治已经出国修养一年多，最近才回来，是不是要公布你们的婚姻？”
　　“你是用什么手段拿下她的，据说你只是个beta对吗？”
　　……
　　秋琳苍白沉默的脸被摄影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被围得水泄不通。
　　旁边的同学奋力拨开蛮横的记者大喊：“你们这是私闯校园！！还有没有道德了？！再打扰我们上课我们就报警了！！”
　　“对！！报警！！”
　　“我们在上课！”
　　周围同学都非常不满，一阵附和，也有不少同学拍起照片嘀嘀咕咕起来。
　　老师在底下拿着话筒大喊让他们滚出去，保安还拿着对讲机呼叫支援，却扒不开这死死挤在一圈的记者。
　　秋琳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她只觉得周围好吵，空气被抽干了。
　　她晃了晃，一头栽下去。
　　周围的声音仿佛漩涡把她吸进一个黑暗里。
　　她再睁眼，恍惚的白色，刺鼻却觉得心安的味道。
　　手上吊着点滴，透明的药剂一滴一滴冰冰凉凉，顺着针尖推入静脉，顺着血液滴进她心里。
　　门开了，学校的校长走进来，她在床边坐下。
　　“感觉好点了吗？”校长关心道。
　　“好多了，抱歉，因为个人的私事造成了学校的困扰。”秋琳没法解释，因为她签了保密协议。
　　“没什么，不过能说一说怎么回事吗？你和记者嘴里的那个李岩治是怎么回事？”副校长问。
　　“我想是误会，我没有结过婚。我也不认识这个姓李的先生。”秋琳说得毫不相干，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过了一会，副校长叹了口气，“你是个优秀的学生，我常听到植物学的老师夸你。我们学校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即使报警也拦不住那群无所不用其极的媒体，现在他们是被抓到治安局听训了，过不了多久就又要来了。如果持续下去，也会影响其他学生……”
　　“不能因为这种理由让我放弃学业！”秋琳颤抖地回答，因为过于快速而喘不上气。她怕校长的言外之意是想让她离开。
　　“你别慌，如果舆论太大，我建议你休学一段时间。”
　　“不可能，我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莫名其妙地休学，校长，这件事我会处理清楚，请相信我。”秋琳坚定地盯着副校长。
　　坐在床边的校长看到这个女孩不停地咳嗽，病态的酡红浮上两颊，火焰却在眼里燃烧。风轻轻吹拂着这副眼睛的主人倔强的睫毛。
　　她在刚才接到了常年资助学校的代表电话。是个相当年轻的男声，说只要让秋琳退学就可以再资助五百万。
　　学校的研究设施老旧，经费不足，申请一直下不来。他们学校的教授一直兢兢业业，践行着淳朴的教育和脚踏实地的教学，他们虽然研究成果不是国内最优秀的，但是深受学生爱戴。老师们把这座大学视如珍宝，学校需要这笔钱。
　　可是这么优秀的学生，她也舍不得放弃。暂时的休学是最好的办法，如果对方因此不愿意捐助，她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利用这通电话曝光，RS公司有了这么大的丑闻，即使不打算上市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那样的话，这个学生也会被重新卷入舆论风波……所以这只是她用于和对方谈判的条件。
　　对方明显愣住了，“看来是我不够谨慎，盲目暴露了我的目的哈哈，好的，休学也可以，最好是休到没有学籍。我会照例资助，如果你到时候曝光的话，你校长的位置也别坐了。”
　　校长同意了。
　　有的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滑稽，居然在电话里贿赂她。她之前还看到有新闻的商战是浇死对方的发财树。有的人就是这么自大，特别是年轻的，没吃过苦的跋扈子弟。

　　“你先休息。医生说没什么事，就是没休息好，学习不要太拼。挂完水你就先回去，地下停车场39号车位，我安排了车你先回去，这几天先好好休息，也不用在意社交网络。”校长起身要走。
　　“学校不能因为这种理由让我休学，我会在一周内处理好误会。校长，我真的和对方一点关系都没有。”秋琳语气平淡又不容忽视。
　　“你先处理看看吧。”校长说。
　　门关了。
　　秋琳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在她口袋里震动个不停，她的锁屏变成了一张玩偶小熊。
　　解锁以后，同学老师关心的短信一口气跳出来一大堆，她一一回复。
　　这一个月，账号里多出20万，换了新的住所。抽空回了趟小镇，看望了老板娘，秋琳对石头的情况一笔带过，她说石头恢复记忆了，原来是有家庭的人，好在他们只是alpha和beta，利索地离婚了，仅此而已。
　　整理完旧屋里的东西，把有关石头的通通丢掉。最后去民政局查问，不出意外的，她的婚姻状况是单身。之前的结婚证因为注册错误被注销了，记录一干二净，办事人员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秋琳重新扫了下墓。“奶奶，我现在无事一身轻啦，他至少说了一个很好的提议——出国。将来，我或许会想去试一试不可能的人生。”秋琳蹲下来对着墓碑说着，想到什么一样又笑起来，“这种烂结局，其实我觉得奶奶你早就暗示我了对吗？”

　　秋琳坐在病床上，背靠在墙壁上，医院里的墙壁总是格外冰冷，迅速降下她的热量让她头脑有些清明的舒服。
　　她闭着眼睛，长长，长长地换了口气。
　　然后，她拨通了弗兰的电话。上次弗兰特意留下了电话，以防秋琳有别的要求。
　　居然还用上了，秋琳苦笑。

　　护士进来帮忙拔针的时候，秋琳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
　　“哎呀，都回流啦还不知道按铃！”护士心疼地叫。
　　秋琳看到自己鲜艳的血液被倒吸了一小段，护士撕开手背上的白色胶带，从中抽出黏连着一丝血丝的金属针头，久藏的刺痛让她忍不住眯眼。
　　她以前是不喜欢痛的，每次都是咬牙坚持。现在意外觉得，痛苦过后是一种舒爽。
　　“好了，你可以再休息会就回去吧。”
　　“谢谢。”

　　秋琳到楼下的时候，一辆低调但风尘仆仆的车已经停在楼下。
　　她才走上老旧的楼梯，一抬头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
　　漆黑发亮的尖头皮鞋，笔直的双腿，蓝黑色的西装裹住极具侵略性的身体，窄腰，解开的西装外套里白色的衬衫下紧绷的胸膛，宽肩，喉结，再然后是毫不掩饰嘲笑的脸，盛气凌人。
　　李岩治在高处看着她，眼里都是对她狼狈的嫌弃。
　　“秋琳小姐，我们老板说了最好是他和你谈一谈。”
　　秋琳垂下眼没说话，沉默地走上楼梯，打开铁门，“请进，不用脱鞋。”
　　李岩治盯着她一甩的后脑勺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秋琳的新房子只有十多平方米，进门没几步就是一张简单的床。屋内站进来两个大男人后，局促得没地方下脚。
　　“20万对于你来说果然太少了吧，只能租得起这种连翻身都困难的房子。开口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一点。”李岩治环顾了一圈说。
　　“说吧，你们违约了，怎么解决？”秋琳没有废话。
　　她倒了一杯水给弗兰，弗兰受宠若惊地接过，震惊地看看李岩治，又看了看已经不打算倒水的秋琳，他没敢喝，开始找补：“谢谢，我这就递给我们老板。”
　　递过去的水杯没被接受，弗兰看到李岩治隐隐的怒气在压抑，他心惊胆战地放回原处赔笑。
　　“我确信我没有泄露，想来也不会是李岩治总经理的主意，毕竟你巴不得我消失。”秋琳站在李岩治面前说，她轻轻瞥了一眼李岩治，好像看陌生人一样，“这件事已经造成了我的困扰。现在校园网和我们城市的八卦消息都是这件事。”
　　李岩治想前走近一步，“以为只有你有困扰吗？我从公司赶过来……”
　　李岩治的话语因为秋琳仰着脑袋后退的一步的动作，怒极反笑，“倒是很认清自己的身份，看来很快就适应了没有男人的日子了？”
　　“老板……”弗兰想提醒自家老板话题偏了。
　　“我没办法不去学校，这群记者不会乖乖不来，我需要澄清。你们也需要澄清。”秋琳没理会李岩治莫名的发疯，“我是个孤儿，没仇没怨。我查过了，李岩治总经理几乎没在公众场合露过面，财经报道上也只有采访没有照片。所以，就算曾经认识过你的人也不会知道那个傻子是你。”
　　秋琳故意把“傻子”两个字咬重。
　　她呼了口气，没管李岩治跳起来的眉毛和咬紧后槽牙的样子。接着说：“据我所知，一年前你们公司宣布架构重整，董事长的小儿子进入了公司……”
　　“你了解的很清楚嘛，现在的问题是，因为你我要面对一堆记者，问我隐婚就为了和一个你这样的beta在一起？！你问我怎么解决？我倒想问问你，你要怎么澄清？！”李岩治扯了把领带，他拿起那杯水喝了一大口，他还在平复那两个“傻子”带来的气愤。

　　他看到这个新房间冷清得要死，找不到一点他的痕迹。
　　李岩治不管不顾地长腿一敞，在床上坐了下来。他看到床上的小熊玩偶，他的鼻尖微动，怎么会有一股淡到不行的信息素？!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抚了一把小熊毛绒绒的脑袋然后死死抓紧，每个字就像从牙齿里挤出来一样：“你还真是不甘寂寞的典范，beta满足不了你，是专找其它性别的主啊。可惜这次这个看来身体不好啊，主权宣示得这么弱。你眼光变差了。”
　　李岩治的眼神是像在看一个背叛者，那种得不到又抓狂的不甘心。
　　她居然找了个omega？有了他以后还能再找一个omega？！！
　　倒反天罡！
　　更令他心烦意乱的是，他闻到这股矢车菊的味道就徒然浑身舒心，像为他量身定做的那样。
　　他莫名很喜欢这股味道！
　　他难道喜欢他前妻的现男友？！！
　　他强压的慌乱间，看到床脚有瓶用过的空气清新剂。大手一捞，毫不犹豫对着身上一顿喷。
　　“我讨厌别人的味道。”李岩治站起来说道，嫌恶如此明显。

　　秋琳看到自己的小熊被他恶狠狠一丢，头一歪掉到床下。她不知道李岩治为什么厌恶这只曾经石头送的小熊。
　　看我不顺眼，所以我的东西也不顺眼吧。秋琳想。
　　李岩治那句话意思很明显，这里有别人的信息素。
　　不可能是她自己的，她去医院检查过了。她虽然腺体变异，但是她不受这个影响，她不发情不需要信息素安抚，身边没有伴侣的情况下，她那弱到极致的信息素风一吹就散了，或者根本就发不出来。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刚才在学校里，哪个同学抱她上救护车时沾染到了。
　　可是她完全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李岩治又突然发疯贬低她。
　　秋琳转念就想明白了，对李岩治来说，和她在一起是他这辈子最耻辱，最可恨最恶心的事了。贬低她，是因为痛恨她不能消失。
　　心脏突然抽疼一下。
　　秋琳默默走过去，捡起小熊，拍了拍灰顺势抱在怀里。
　　除了手链，这是石头送给她的礼物，现在她还能留住的第二个东西。
　　石头是石头，李岩治是李岩治。这是两个人不同的人。
　　这是她下定决心，才认清的事实。
　　秋琳低头假装梳理小熊的毛线，平复内心。

　　另一边的弗兰已经转身假装看时间，脸上欲哭无泪。
　　他的老板疯啦！！！从Z城一路高速狂飙过来1个小时，只是为了吃醋吗？！！三句话里有两句话在关心对方的私生活？！
　　明明在上车前还说着“这件事你处理不清楚，我必须亲自过去看她要耍什么花招”，现在坐在人家床上说“你眼光变差了”？？？
　　老板，谈判大忌就是感情用事啊！弗兰心里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