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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下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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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琳在楼下遇到了房东,还没打上招呼,房东避着她假装看不见。
她的“房东阿姨……”还挂在嘴边,对方已经越走越远了。
不祥的预感涌上秋琳的心头,一定发生了什么,她心想。
秋琳焦灼地在电梯内等待着自己的楼层。“叮”,电梯门开了。
秋琳站在门口微微喘气。
这一切都不对劲。忐忑像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心脏,怎么连楼外的蝉鸣听起来都让人眩晕。
门怎么会是开着的,留着一条像是专门等待她的缝隙一样邀请她打开。
石头从来不会不关门的。
秋琳平复了呼吸,强压下各种猜想,拉开门。
听到门被打开的响动,客厅里的三个人同时扭头看向这个声音的来源。
弗兰立刻站了起来,先发制人:“秋琳小姐你好,你先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我稍后会进行解释。请你先坐下来吧。”他示意秋琳先放下东西,坐在沙发上。
秋林放下行李,却没有坐下。
她发现家里空荡荡的,少了很多东西。环视一圈,石头的拖鞋、石头一直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她和石头在玄关的合照……全部都消失了。
为什么偏偏少了这些?
眼前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茶几上白花花的文件和明晃晃的钞票。
秋琳的不安短短几秒内变成了一个实体的念头,但是她不敢承认。
你们是谁?石头去哪里了?她开门最想问的问题哽在喉咙。
“不要告诉我,石头是什么大老板,小说都不这么写……”秋林好像在寻求认同一样,笑得极其难看又可怜,她看到那几份文件了——离婚协议和保密协议。她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不是……不是真的,对么?”
她看向弗兰,她多希望弗兰能对她点头。
“秋琳小姐,你是个聪明人。石头……不是,准确地来说,是香水该公司RS的总经理,李岩治先生是你曾经的丈夫,总之这是一场严重的乌龙事件。我们已经把总经理接回家了。接下来希望能和你谈一下条件。”弗兰公事公办。
他看到秋琳明明哭得那么伤心,还是倔强地不停擦掉眼泪,强装镇定地听完他的每一个字。弗兰心里无不在大骂自己老板不是人,就他的那个臭脾气,有个这么爱自己的老婆就该谢天谢地了。
可是弗兰不能说,只希望赶紧结束这个事件。
“他不记得我了吗?”秋琳没问是什么条件,她只想知道这个。
弗兰愣了一下,“对总经理来说,那段记忆不重要。秋琳小姐,我希望我们能就事论事……”
“我说!他是不是不记得我了!还是记得却巴不得忘记我!!”秋琳打断他的话,带着哭腔大声地强调她的每一个字。
李岩治是谁她不在乎,她只想知道石头是不是在逃避她。
“总经理恢复了以前的记忆,但是和你在一起的记忆幸运地消失了。医生说过,由于颞叶内侧结构损伤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了。秋琳小姐,你还是开条件吧。”弗兰说。
幸运地消失了。这句话他是替李岩治说的。
“那种东西谁要?”李岩治知道这个检查结果的第一句就是这个。
“我不签字。”秋琳感觉从指尖开始麻痹,她的目光滞在文件上。
她不觉得这是真的,多么荒谬的话,他现在不是石头,是李岩治,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弗兰正觉的难办,又听见秋琳游魂一样的声音:“带我去见他,然后我做决定。”
“不好意思,秋琳小姐,这不可能。总经理现在不方便见你。我们最好还是……”
“那我不签字,你们能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难不成还能砍下我的手指?”秋琳狠狠擦掉最后一滴眼泪,嘲笑地看着弗兰。
她已经不在乎了,现在每一秒她都只想当着石头的面问清楚。
弗兰觉得棘手,他们是正经公司不是无法无天的流氓,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做。
“秋琳小姐,稍等。”弗兰背过身,给李岩治发了信息:
【老板,她不签字啊她说要见到你才行啊,老板你就见她一下吧,她盯着我的眼神好恐怖啊她要我砍她的手啊……】
弗兰早就知道这件事不好办。因为他们完全不占理,要是秋琳真的闹得轰轰烈烈,竞争公司估计能捧着她做主播发财了。
过了一秒,弗兰收到了信息:【好】
弗兰不可置信地又确认一遍,居然没有发火,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好”?
“秋琳小姐,这边请。总经理同意你见他。但是我必须要再提醒你一遍,他现在是李岩治总经理,不是石头,也不是秋岩。请你务必认清他的身份地位。”弗兰说道。
秋琳没回答,她像一具行尸走肉,努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去得到一个答案。
她知道自己应该没那么容易倒下,可她坐在车上的时候就抑制不住地发抖,甚至胃部一阵痉挛。
车最终停在一座独栋别墅前。
“到了,秋琳小姐请跟我来。”弗兰礼貌地打开车门。
秋琳下车的第一步差点没站稳。
“没事。”秋琳没去握弗兰想要扶住她的手,她就是要自己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她走过一个花园,路过一个露天泳池,经过一个别致的葡萄藤小道最后停在一扇门前。所有气派优雅的景色她都看不见,心心念念的就是要见到他。
弗兰把门打开:“请进。”
一个身姿挺拔,西装革履的男人背对着她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
她走了进去。
男人转身了,看着她的第一眼,眉尾轻轻跳动了一下。
熟悉的脸庞,熟悉的月牙形伤疤。陌生的眼神,就好像在问你是谁一样陌生。
秋琳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眼泪率先掉下来。她的恐慌在这一刻变成了千万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我……我以为,你只是……哈哈,”秋琳忍不住自嘲地笑,抬手抹掉眼泪,喉咙发涩,“就像假的一样,我要怎么相信?”
李岩治挑眉,冷漠地开口:“你想要什么条件?在我……”他本来想说,在我是傻子的时候,话锋一转,“那样的情况下,承蒙照顾。不过你也清楚,大家都是成年人,会发生些什么很正常,而且我还是alpha,你只是beta。说吧,你想怎么样?”
李岩治看到她的眼泪就莫名烦躁。
以为掉几滴恶心的眼泪就能要更多了吗?他早就知道这种为了钱不要脸的女人有多会哭,就像李荣瀚的母亲一样,令人作呕。
“你不想当石头了对吗?如果你想起来的话……”秋琳朝他走进了一步,李岩治厌恶地后退了一步。
她没敢再往前靠近。
“你好像没看清楚你眼前站的人是谁?”李岩治讽刺地笑了,这个女人居然还想接近他。
“那个只是一个意外的错误。你不要妄想用这个作威胁,我是李岩治,RS集团的总经理,你配?”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脸,那个会傻笑的石头一夜之间就是站在她眼前高高在上的另一个人。
秋琳只是轻轻问道:“医生说,这辈子都不会恢复石头的记忆了……是真的吗?”
李岩治却意外走近她,他端详了一会秋琳,又扬着下巴给了她一个冰冷的眼神:“你觉得很痛心吧?这辈子都没办法用情感绑架了。当然是真的,我永远都不会想起这段恶心的记忆。你这种女人,如果不是运气好,现在就不会有机会站在我这里,跟我谈条件。”
李岩治朝站在门口的弗兰看了一眼,弗兰会意地把待签文件递给秋琳。
“签字吧,要多少钱开口,至少我会考虑一下。你上那所没什么档次的大学,如果想出国也可以。只要你老老实实闭上嘴。”李岩治说。
弗兰很意外秋琳指尖颤抖着,很顺从地接过了文件。
她沉默着把字签了,中途李岩治还想讥讽几句,但是她签字很快,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签好的文件递给弗兰,“我不要钱,那我可以走了吗?”
秋琳垂着头,转身就要走。
“等下!”李岩治突然叫住她,他下意识就叫住了她。
“别装了,出了这扇门,你一分也要不到!”李岩治生气地大吼。
怎么会有女人不要钱,一定是故意的,不要钱她非要见他干什么?还非要确认他会不会恢复记忆?
不要钱就她这种年龄又大又普通的beta毕业能干嘛?
“20万。”秋琳停住脚步背对他,没有李岩治意料到的欣喜和得逞的激动,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回答,就像是今天别人问她天气怎么样,她随口回答了一句还行。
“多加个0都没有问题,你不要耍花样。”李岩治警告道。他的胸膛里怒火满满,明明自己是获胜的一方,但是看到对方没有挣扎他竟觉得不痛快。
“20万,够了,我想回家了。”秋琳说得很小声,她盯着地板,光洁如新的地板映着她死灰一般的脸。
是啊,没什么档次的大学。秋琳辛辛苦苦考的在李岩治嘴里没什么档次的大学,当初石头可是高兴了好久,说他的老婆真厉害。
秋琳没想抗争什么,如果石头还能想起她,她也许有勇气。可是秋琳就是一个平凡胆小的人。
她从上车的那一秒,就知道了自己的差距。
她这辈子拼命赚钱也买不上那辆车的一个车标。
她确认了石头想不起她了,那她就乖乖放弃。她本来不想要钱,多没意思的羞辱。她有双手会自己挣钱,她又不是沦落街头需要乞讨。既然对方非要拿钱才能确保她会闭嘴,她就如他们的愿好了,随便说一个数字就行,总之什么样都好。
怎么做都好,只要能早点走出去,早点回到自己的床上,早点睡一觉,什么都好。
见秋琳迟迟没有说话,李岩治有一种预感,只要他说一个好字,她就会立刻从他眼前消失。
许久,李岩治牙齿里挤出两个字:“滚吧!”
秋琳感觉全身血液都在变冷,心脏的钝痛,头脑的晕眩,靠着本能最后行走的双腿。
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她想。
上了车,回到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弗兰看着她空洞的眼睛,麻木地点头听着他说话。
“协议签好了,结婚证我们会递交证明撤销,这些程序上的事情不用秋琳小姐担心,也无需你操作。我们很抱歉,私自把你的房间清理了一遍。另外,除开三天以后会打到你账户上的20万,这里是额外赔偿给你用于买生活用品的钱。”弗兰把那叠装着厚厚的钞票信封推到秋琳面前。
秋琳就像一具幽灵坐在他的面前。
弗兰叹了口气。
忽然。
“真的想不起来了,对吗。”秋琳喑哑地问道。
弗兰很惊讶,对方还在执着这个问题。
“秋琳小姐,这点我可以用我的身家性命担保,绝对想不起来,没有恢复的可能。”弗兰回答,“另外我们需要按照合同清除你手机里的相关信息。”
秋琳终于动了一下,在背包里找啊找,手机在她的包里时隐时现,她就像看不到一样一直找。
弗兰感觉对方不会精神失常了吧,虽然这是他老板最想看到的。
他从她机械地翻找动作中抽出那部款式过旧的触屏手机。
“密码请告诉我。”
“0719。”秋琳答。这是她捡到石头那一天的日期。
“帮我……删得干净一点……拜托了。”秋琳呆呆地凝视弗兰飞速滑动的手指,眨了眨眼睛,卑微地哀求道。
弗兰愣了一秒,“哦,好的。”
心想,自己老板真是害人不浅,想不起也许对他们两个都好。
屋子里只剩秋琳一个人。
天什么时候黑的她不知道,她坐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忽然觉得好冷。
好冷啊,明明是夏天怎么会这么冷?
她曲起双腿,抱紧自己的身躯。
这是怎么回事呢?
早知道就不去这次的实践了。可是不去石头一辈子都会是石头吗?他本来就是那样一个人,另一个世界的人。和我毫不相干的人。
秋琳又想起,之前带着石头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大概再过个几年才想起来过去的记忆。那个时候以为石头是孤儿的她并不在意,她觉得她有信心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未来。
“我不要过去,我只要和秋琳在一起的每一个未来。”
说这句的是石头,不是李岩治。
今天的他好陌生,每一个眼神都像一把刀,刮得秋琳的心血淋淋的痛。
秋琳觉得自己并不贪心啊,只是以为捡到一个没人要的石头,傻傻的闹哄哄的,说要一起打拼一个小小的家庭。所以她想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有个不用优秀只要愿意陪她走每一步的伴侣,有三餐四季,和每天一起看的日出,就够了。
可能是欺骗受到了惩罚吧。因为她哄着石头和她结婚了,如果没有那张结婚证,今天的他不会这么鄙夷地看着她。
被自己爱的人嫌弃是一件很痛很痛的事。
秋琳忽然喘不过气来,呼吸了好久才感觉缓过来。她瞥到墙角的一株姬金鱼草。
他们居然没把它丢掉。
“请察觉我的爱意,我的公主。”
告白的情话好像还在耳畔。
秋琳捂脸痛哭起来,她好想告诉她的石头,她的心脏一直钻心的疼,疼到要一直喘气。
她想他了。
别人都觉得她希望李岩治恢复石头的记忆才反复确定。
只有秋琳自己知道,她只是在确定一件事。
她最后的一丝理智在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要彻彻底底的死心。
她不会再有任何一点非分之想和不该有的念头。
秋琳觉得好累,她踉踉跄跄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进卧室倒下去。床上的玩偶小熊还在对她笑,傻兮兮的笑容就像石头一样。
这是石头送她的抱枕。
“抱着它就像秋琳在我身边。”
石头的话语又在脑海里响起。
“我不想听,不要说了……”秋琳脑子里跳出一个又一个石头,她觉得好累,她想最后再做一个有他的梦。
另一边。
“呵,一定回去又趁机卖弄可怜要加钱吧?多少?算了,多少都行赶紧给她。”李岩治看到弗兰进来了,蹭地就站起来质问。
他不甘心,他觉得他被一个女人轻飘飘地打发了。
还是说他李岩治的名字只值20万?!
“抱歉,老板。她签字了,只要20万。”
“蠢货一个!!”李岩治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定有问题!结婚这么久?她能说放弃就放弃?!”李岩治几乎是要咆哮出来,他太生气了,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弃了一样无能为力。
“老板,是你说的,要她能滚多远就多远……”弗兰出声提醒。
“我当然知道!”李岩治撑在桌上,恨恨地砸了一拳,许久又泄气一样,“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好的。”
门关上了。
李岩治在椅子上无力地坐下。
“我只是确保她饿不死,她爱多少钱就多少钱。”李岩治自言自语。
可是心里的怅然若失的感觉过于真实。
如果她后面再来求他多要点钱,他也会答应她的。他想。
我只是在可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