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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客死他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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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殿内
皇后身着正红色宫装,她那美丽雍容的面容在灯影下半明半暗,一双纤手正优雅地执着一盏瓷杯。张嬷嬷正将刚刚探得的消息低声禀报完。
皇后品茶的手一顿,那双描画精致的凤眸骤然抬起,眸中多了些怨愤,“选驸马?”,随即冷笑一声,讥讽道:“陛下他可真是着急啊!”
张嬷嬷头低的更低了,皇后她“啪”地一声,将茶杯重重地掼在身旁的小几上!皇后胸口微微起伏,鲜红的唇瓣抿成一条的直线,声音因为压抑的怒火而微微发颤,“若不是她,昭华也不会远嫁!如今,她倒好,竟要选驸马了。”
皇后的目光穿过窗,望向天际,好似望向远在楚国的昭华公主,眼里是化不开的思念。
片刻,她收回目光,扬起一抹冷笑,而后站起身,她缓缓踱步到窗前,背对着张嬷嬷,似乎已对一切了如指掌,“不论这嘉安选谁,状元也好,世子也罢……他都会成为陛下的臂膀。陛下最忌惮的是什么?是结党营私,是外戚坐大!如今,我们做了这么多,陛下这是……在警示。”
张嬷嬷抬起头,接道:“陛下是想要稳定朝廷,打压争储之势。”
皇后点点头,示意张嬷嬷上前,张嬷嬷心领神会,凑近皇后的耳朵,皇后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快速吩咐了几句。
张嬷嬷点点头,面上十分冷静,眼中却掠过一丝狠厉,道:“老奴这就去办。”
还没等张嬷嬷出去,这时,一宫女踉跄着扑了进来,跪在地上,声线微微颤抖,带着哭腔,“皇后娘娘,楚国使臣派人进京,递交国书,说是昭华公主……她……她薨了。”
此话如五雷轰顶,皇后整个人猛地一僵,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身子微微颤抖,双腿发软,道:“你……你说什么?”
宫女伏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声音十分的小,又重复了一遍。张嬷嬷见皇后就要瘫倒在地,忙上前,用尽全力扶住皇后摇摇欲坠的身体。皇后深吸一口气,心里好似被刀割,眼眶的眼泪早已蓄了许久。可终是抵不住这一打击,眼前一黑,她身体彻底瘫软,重重地倒在张嬷嬷怀里。
“娘娘!娘娘!” 张嬷嬷惊恐地喊着,“快!快传太医!快啊——!” 整个凤鸾殿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朝堂之上,当楚国使臣递交国书,宣告昭华公主薨逝的消息,满朝文武皆惊。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不住的悲痛与愤怒。众所周知,楚国国君暴虐无道,这和亲公主去了不到两月,不知何原因竟薨了。为此,皇上龙颜大怒。
消息很快传到了甘泉宫。
“你是说,皇姐她……她……”,宋乐安正坐在窗边看书,闻言猛地从椅上站了起来!手中的话本“啪”地一声掉落在脚边,眼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凝夏沉重地点点头,眼圈也红了,宋乐安猛地握住她的手,道:“为何?”
凝夏悄声凑近,悲愤又无奈地道:“楚国国君,暴虐无道,毫无人性,贪财好色。此番和亲,便是听了那“宋国女子皆是倾城倾国”之言。长公主去了,便是进了龙潭虎穴。”
宋乐安手无力地松开了手,缓缓垂落身侧。默默低下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巨大的悲伤裹挟着她。
恍惚间,她好似看见那张熟悉娇俏的脸庞,如今却有些清瘦,眼里也不同于初见的盛气凌人,是疲惫,是同情,是祝福。宋乐安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模糊了视线。她望着那朦胧的身影,无声地吐出三个字道:“对不起。”
那人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头上那支镶嵌着明珠的步摇微微晃动,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平静,“你没错,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深宫中,活下去很难。若有来世,或许,我们真的可以成为姐妹。”,一滴泪从她泛红的眼角滑落。
“公主?公主?” 凝夏焦急的声音和晃动的手掌将宋乐安的思绪拉回现实。
凝夏见其回过神来,松了口气,目光又瞥见她脸颊泪痕,掏了一块手帕轻轻拭去了她的眼泪,声音哽咽,“公主莫伤心了,别伤了身体。”
凤鸾殿内
皇后躺于榻上,她的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张嬷嬷守在榻边,忧心忡忡。不知过了多久,皇后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声音嘶哑,“张嬷嬷,扶我起来。”张嬷嬷应声而做,在她身后垫上厚厚的软枕。
皇后虚弱地靠在枕上,目光望着帐顶的刺绣,声音轻飘飘的,试探道:“海棠说的……是真的吗?”
张嬷嬷沉默着,她怕刺激到皇后,眼神躲闪着。皇后心下了然,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声音很轻却悲痛欲绝,“我的女儿,我的阿诺……”
此刻皇帝踏入殿内,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沉重。他走到榻边,看着皇后憔悴不堪的模样,沉默了片刻。
皇后后死死盯着他,眼神中满是哀怨。片刻,皇帝屏退了众人,他坐在皇后身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药碗,舀了一勺药汁,亲自送到皇后唇边,皇后却避开了。皇上安抚道:“朕知道……你很伤心,可昭华已去,你身子也不大好,此刻最重要的是养好你的身子。你是一国之母,是朕的发妻,不可感情用事。”
皇后声音淡淡的,“皇上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皇上沉声道:“如今,楚王昏庸好色,然楚国兵力强盛,若此时开战,必会伤及国之根本,只能暂且忍辱负重。”
皇后冷冷地看向皇上,气愤道:“忍辱负重?还要忍辱负重到何时?”她缓了缓,又道:“陛下把昭华当成什么了,你的棋子吗?你莫忘了,我还是昭华的母亲,我是林婉!我的孩子!她在这个如花似玉的年纪,本该安安心心选夫婿,做她喜欢的事,享尽人间欢愉!若不是你,她怎么会?”
皇帝被这一通毫不留情的控诉,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了,重重放下了碗,沉声道:“林婉!你疯了吗?!她身为公主,享万民供养,受天下尊崇!她的责任,就是为国分忧,为社稷谋划!这是她的宿命!你要怪,就怪她生在了皇家,担了这公主的名分!”
皇后使出浑身的力气,质问道:“公主?那嘉安呢?你不是和我说的好好的,让嘉安去吗?”,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了她,她咳得蜷缩起来。
皇帝望着平日一惯端庄识大体的发妻,此刻却如疯魔了一般,望着她的眼神冰冷而厌烦,“那本就是昭华的责任,她享有万民供养,可嘉安呢?她自小就在庙里,日子清贫,未享过一日公主的尊荣。”
皇后缓了缓,讥讽道:“说到底,你是有私心的。是因为秦锦,你又何必用冠冕堂皇的话来遮掩。”
“住口!”皇上眉头一皱,声音带着不耐,“你真是不可理喻。”甩袖而去,对着殿外厉声宣旨“皇后以下犯上,头脑不清,言行无状!即日起,禁足凤鸾殿半月,静思己过!”
皇上走后,张嬷嬷才敢扑到榻前,看着皇后心如死灰的模样,道:“娘娘,您又是何苦呢?惹怒陛下对您自身不利,对太子殿下……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啊!”她将药碗端起,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送到皇后唇边,皇后木然地张开嘴,将药喝了下去。
皇后又咳了起来,语气轻轻地,“可我,实在忍不了了。想我进宫三十多年,我不求与他做恩爱夫妻,只求膝下子女平安安康。可在这深宫……倘若,当初……不入宫就好了。”
张嬷嬷一边喂药,一边轻轻哀叹,眼里满是心疼,轻轻哀叹道:“娘娘当初,也是身不由己啊!”
皇后闻言,牵出一抹苦笑。恍惚间,她好似见到正是豆蔻年华的自己,那时,很自在,无拘无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