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在乱世靠白粥榨菜发家》泠水七弦

2、神女

　　时间倒回一个时辰前。

　　贺青蓝，某农业大学农学专业大四生（真实身份不明），刚刚结束毕业实习，准备乘高铁回家，却在跨出车门的一瞬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古代世界。
　　她手里拎着行李箱，茫然地站在荒凉的街道上，迎面吹来的热风卷着灰尘，扑了她一身。

　　贺青蓝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食堂系统，在她脑子里喋喋不休地忽悠她做任务。
　　她忍不住出声打断，【你还是先告诉我，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吧。】

　　系统愣了愣，惊讶于这位新宿主的冷静。
　　但她这么镇定，也省了自己不少功夫，系统干干脆脆地给了她这个世界的背景资料。

　　他们在平行世界的大魏朝。
　　这个曾经一统乱世的大一统王朝，建国两百八十二年之后，因皇帝昏庸、贪官当道、朝廷腐败，加之三年大旱，致使民不聊生，逼得各地活不下去的贫苦百姓纷纷揭竿而起。
　　各地州郡却以镇压起义军为名，招兵买马、抢占地盘，独霸一方。
　　天下大乱。

　　兴和十七年，农民起义爆发五年之后，中央衰弱，群雄割据，各地战乱不止，百姓流离失所。

　　往昔还算富庶的云河县，在经历了几波匪徒劫掠后，已然十室九空。
　　人死了一批又一批。
　　有权有势的人早已举家搬迁，穷苦病弱的百姓困居此地，艰难求生。

　　系统语气亢奋，【宿主，这个世界如今连炒菜都没有，你只要好好做任务升级，将来一定能俘获那些大人物的心！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厨！】

　　贺青蓝挥手拂去长裙上的灰尘。
　　她实习期间一直穿工作装，这次为了回家见这个任务世界的父母，特地新买了一条裙子，可惜他们暂时看不到了。

　　贺青蓝扫了一眼四周，尘土、垃圾堆积的街道，歪歪斜斜的木门，透过大开的门还能看到散落一地的破旧家具。
　　却看不到什么人。
　　她随手将行李箱收进了随身空间，抬脚朝前走去。

　　还在兢兢业业画饼的系统并没有注意到这点，而是兴奋地问道，【你打算先去哪里？去安陵郡吗？】
　　云河县隶属安陵郡。

　　贺青蓝嘴角微勾，【我能顺利到达安陵郡吗？】
　　系统茫然。
　　贺青蓝脚步轻快，【系统，你知道什么是乱世吗？】
　　系统不解，【到处都在打仗？】
　　贺青蓝轻声回答，【岁大饥，人相食。】
　　她挑眉，冷静指责，【你竟然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徒步从云河县走去安陵郡？就算是有十个我，也不够沿途碰到的饥民们割了吃掉，懂吗？】
　　系统懵了，它结结巴巴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贺青蓝停下了脚步，敏锐地朝一旁无人的巷子看去。

　　巷子里，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扒着墙壁，目光发绿地望着街道上那个独身的年轻女人。
　　她脸色红润，肤色健康，穿着样式奇怪但干净漂亮的裙子，一看就是富裕人家养出来的千金小姐。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女人为什么还会来到云河县，但……
　　几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一咬牙，“上！”

　　他们自巷子里一涌而出，将贺青蓝团团围住，挡住了她的去路。

　　贺青蓝并不惊讶，她脑子里的系统却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这些人想干什么？】
　　贺青蓝看着他们肮脏的头发、破烂的衣裳、干枯的皮肤，还有那一双双猩红的眼，平静地回答，【想吃了我。】
　　系统：【啊？】吃！！！

　　为首的中年男人站在贺青蓝面前，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贺青蓝，仿佛看到了香喷喷的肉。
　　“不好意思了，小娘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中年男子舔了舔干裂的嘴角。

　　贺青蓝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并不畏惧将她围住的几个男人。
　　中年男人心下诧异，但不觉得对方能从他们几个大男人手上逃脱。

　　可贺青蓝没有想逃。

　　中年男人率先冲了上来，粗糙的大手朝贺青蓝的胳膊伸去。
　　在系统的尖叫声中，贺青蓝抬起右脚，一脚将中年男人踹飞了出去。

　　中年男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他整个人都被摔懵了，不敢相信那个看起来娇弱的女人竟然如此厉害。

　　另外几个男人亦是大惊，他们相互看了看，一起朝贺青蓝扑了上去。
　　贺青蓝微微眯眼。

　　一分钟后。
　　系统震惊地看着被它的新宿主踹倒在地不断呻/吟的男人们。
　　系统：【宿……宿主……您……】
　　贺青蓝：【呵。】
　　系统：【……】

　　中年男人揉着胳膊站了起来，望向贺青蓝的目光中满是忌惮。
　　其他被踢飞了牙齿、踹得鼻青脸肿的男人们也又惊又怒。
　　是了，如果不是自身有本事，她一个年轻姑娘，怎么敢独自一人来到云河县？

　　中年男人朝同伴们使眼色，打算再攻一次。
　　却见贺青蓝弯腰捡起一个拳头大的石头，面无表情地用力一捏。

　　碎了。
　　那个石头被她捏成了粉末，纷纷扬扬地从她掌心飘落。

　　男人们：“！！！”
　　他们的脸上霎时写满了惊惧。

　　系统一呆，【宿主？？？】
　　你不是说你手无缚鸡之力吗？

　　然而威慑了几个试图杀她吃肉的男人后，贺青蓝并未继续动手，而是从食堂系统里取出了一碗放着榨菜的白粥。

　　担心贺青蓝会杀了他们的男人们：“……”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贺青蓝手里那碗散发着热气的白粥上。

　　粒粒分明的米饭，奶白色的粥油，粥上放着菜油炒出来的榨菜。
　　米饭和榨菜都是没有香味的。
　　几个男人却仿佛闻到了米饭的清香和榨菜的咸香，口中不自觉地分泌出口水来。

　　贺青蓝主动伸手，将白粥递给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毫不犹豫地上前接过。
　　不等其他人做出反应，贺青蓝的两只手各变出了一碗放着榨菜的白粥。

　　几秒钟后，几个男人各自端着一碗粥，跪在了地上。
　　用嘶哑的嗓子高声喊着“多谢女神仙赐粥”。

　　系统：【……宿主，你怎么以德报怨？】
　　贺青蓝：【我做了三年多的农学生，很同情吃不起饭的人。】
　　系统：【哦！宿主你还真是善良！】
　　贺青蓝毫不脸红地受了系统的夸奖。

　　这几个男人得了白粥，并没有马上就喝掉，也没有赶紧离开。
　　他们望着贺青蓝，神色颇为复杂，夹杂着一些羞愧和期望。

　　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艰难地开口，“女神仙，多谢您原谅我们的无礼，还给我们赐粥……”
　　他对上贺青蓝的目光，脸上红得发烫，“您，您能不能，我们几个，我们还有……”
　　他们中为首那个中年男人一咬牙，厚着脸皮说道，“女神仙，我们都还有家人！求您垂怜！求您也救救他们！”

　　虽然贺青蓝才刚打了他们一顿，但她凭空变出了白粥！
　　能够凭空变出几碗白粥，不管她到底有何神通，不管她原本是什么人，现在在他们眼里，她就是能救他们家人的神女！

　　贺青蓝问系统，【咱们食堂当前只有白粥是吗？】
　　系统：【是的。】
　　贺青蓝又问，【能提供多少份量？】
　　提到专业，系统来了精神：【你想要多少都行！但是你想要别的食物，就要努力升级解锁！】

　　贺青蓝低头看向恭恭敬敬跪着的几个男人，淡定地开口，“走吧。”
　　男人们愣了愣。
　　只听得“神女”说：“带我去你们家人在的地方，我给他们赐粥。”
　　男人们霎时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热粥——尽管贺青蓝说他们可以先喝掉，但在贺青蓝给他们的家人赐粥前，他们并不敢喝掉手中这碗救命粮。
　　贺青蓝便不再多说。
　　她边走边向系统了解这个食堂系统要如何升级。

　　系统：【如果是要解锁二级食物，那么首先，你需要做出一万碗白粥。】
　　毕竟是食堂系统，量自然要大一些。
　　【你还要自己配菜，配对了才能解锁新食物。】
　　贺青蓝：【配菜？】
　　系统滔滔不绝，【比如糖醋鲤鱼需要白糖、鲤鱼、面粉，蚂蚁上树需要粉丝、猪肉、辣椒、白糖，炝糟鸡脯需要鸡蛋、鸡肉、香菇。配对了才能做出这道菜，配错了就做不出这道菜。】
　　贺青蓝：【……】

　　这时候的贺青蓝，还不知道配菜这件事有多糟心。

　　她跟着几个男人，七拐八拐穿过了街道和巷子，走过一条石子路，来到了一栋大院前。
　　中年男人说：“这房子本来是我们县有名的富户，两年前，为了躲避劫匪，他们一家人都逃走了。我们几家人就一起搬了进来。”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要搬进来，贺青蓝也没问。

　　一个男人捧着粥小跑进了屋子，大声把屋里的男女老少都叫了出来。

　　贺青蓝走进院子时，十几个人跟在男人的身后，从屋里走了出来。
　　有老人，有小孩，有妇人，也有成年男人。
　　他们一个个瘦骨嶙峋，一张张脸看起来没什么生气，但望着贺青蓝的眼睛中带着强烈的渴望。

　　他们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用干涩的声音叫道，“求女神仙赐粥！”

　　贺青蓝什么也没有说。
　　她挥手给了他们放着榨菜的白粥，一人一碗。

　　众人立即迫不及待地喝起了热粥。
　　鲜香的米饭一入口，鲜得整个人一哆嗦。

　　贺青蓝看着他们急不可耐地喝完了白粥，吃完了榨菜，然后把碗舔得干干净净。
　　她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看向头顶的蓝天白云。

　　她所在的那个世界，常有人说，“历史书上的一行字，就是他们的一生。”可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是没有资格被写进历史课本的。
　　他们在“天大旱”里，在“岁大饥”里，在“残暴的统治”里，在“官逼民反”里，在“天下大乱”里。
　　活着是一件那么困难的事。

　　院内的二十多个人喝完了粥，齐齐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感谢神女赐粥的恩情。

　　贺青蓝轻叹了口气。
　　她语气温和，说出口的话却如同惊雷。
　　“给我找个宽敞的地方，把你们县城的人都找来，我给他们赐粥。”

　　在场众人猛地抬起头，望向贺青蓝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们中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张了张嘴，惊愕地问道，“您，您的意思是……”他深呼一口气，试探着问，“我们叫多少人来都可以吗？”

　　贺青蓝颔首，“可以。”

　　中年男人呼吸一窒。
　　他连忙磕了三个头，“请女神仙随拙荆等人去县衙门口的空地。”
　　然后招呼着在场的男人们，“跟我走，我们去叫人！”

　　这几家的老人看着小孩，女人们则将贺青蓝带去了县衙门口。

　　她们怀着激动又好奇的心情，一边给贺青蓝讲云河县的情况，一边小心地询问她会在这里待多久。

　　贺青蓝也很干脆，“今天一整天我都会在县衙门口赐粥，从明天起就中午和下午两次。”
　　她的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一会儿帮我把消息散播出去。”

　　女人们闻言瞪大了眼睛。
　　一个头脑灵活的年轻妇人赶忙恭维道，“您真是大慈大悲！”
　　不等其他人开口，她语速很快地问，“其他乡或者县的人，有这个福气喝到您赐的粥吗？”

　　贺青蓝道，“可以。”

　　几个妇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惊喜之色。
　　——谁还没几个外地的亲戚了？
　　她们神情愈发恭顺。
　　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想办法尽快通知自己娘家人过来。

　　云河县的县令早就带着家人跑了。
　　小吏和衙役们也卷了家财往北边或者东边跑。
　　整个县衙人去楼空。

　　县衙门口的空地很宽敞，但往日县衙的官吏们用来宣布事务的台子很脏。
　　女人们见状，先请贺青蓝到县衙的屋檐下坐着休息，她们找来扫把和抹布，把台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再把从县衙里搜出来的一把好椅子擦得光亮，摆在了台子上，请贺青蓝坐上去。

　　最先赶过来喝粥的人是这几家人的亲朋好友。
　　贺青蓝面无表情地给他们一人变出了一碗粥。

　　众人大惊。
　　随即迫不及待地喝粥、吃榨菜。
　　跪在地上给女神仙磕头。

　　大概是先前那几个跑去叫人的男人叮嘱过，这一批来喝粥的人喝完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他们中的青壮年男人商量着组建了一支护卫队，强制随后赶来喝粥的人排队。
　　要是有人插队、抢老弱妇孺的粥，就会被他们拉到一边“教育”。
　　——总不能让神女在施粥之余还要辛苦自己出脚踹吧？

　　有了维护秩序的人，领粥的队伍颇为规矩。
　　先来的排在前面，后来的排在后面，领到粥的人自觉让开，走到队伍两边的空地上喝粥。

　　贺青蓝远远地看着，什么也没有说。

　　倒是系统很感慨，【这些人很有素质啊，居然自动维持排队的秩序。】
　　贺青蓝：【……统，你是刚上岗吗？】
　　系统震惊，【你怎么知道？】
　　贺青蓝说：【因为你还很清澈。】
　　系统懵逼：【清澈？】这个词是用来形容性格的？
　　贺青蓝笑而不语。

　　那些人自觉维持秩序，不过是怕有流氓地痞撒泼惹事，惹怒了神女。
　　他们希望能给神女留点好印象，免得神女一气之下去别的地方。

　　毕竟贺青蓝可没说她只能在云河县赐粥。

　　他们目前没有任何可辖制她的办法，更不敢轻易试探她的能力和底线。
　　只得尽可能地顺着她，讨好她。

　　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
　　人或动物都有。
　　但初次就业的AI系统不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