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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俯首称臣 ...


  •   男人生在意大利黑手党的小家族,原本应是为了生存寸步难行的状态,却因为长了一张足够好看的脸,被娇蛮恶劣的女孩看中了。
      女孩用糖和鞭子把他调教得既听话又顺从,哪怕在宴席上让他跪下来为她脱鞋吻脚都毫无怨言的地步。
      像是个奴隶一般,或者说就是她的奴隶。

      男人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是他别无选择,家族所有人都指望他靠上女孩的家族,哪怕那根本就是一个在意大利黑手党中无足轻重的中等家族,却也足够让男人整个家族依附生存。
      很庆幸,他足够听话,逆来顺受,最后得到了和女孩结婚的殊荣。虽然这段婚姻中的关系比起夫妻更像是主仆,但依旧让男人毫无怨言。

      结婚两年,原本英俊精致的脸被岁月腐蚀,三十岁并不算一个男人衰老的年纪,可即便如此女孩还是嫌弃了他的年老色衰,又或者只是因为他过于顺从听话,所以让女孩感到了无趣枯燥。
      到底是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总之结果就是——他离婚了,被抛弃了。男人甚至没有当面见到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得到的只是一张签了名的离婚协议。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他只能接受事实。

      离过婚的男人迫于家族的压力再次出卖色相,辗转于各个宴会场合,他迫切地需要为自己的家族寻求一个庇护所,如若不然,在这满是灰色地带的意大利,明天整个家族都被人枪杀也不无可能。

      他很庆幸,自己这么快就把自己推销了出去,虽然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沦落到只能出卖色相这件事情是一件极为令人不耻的事,但在女孩多年的调教下,他已经是一个除了讨好女人外别无是处的乖顺摆件了。

      这是一个和女孩差不多年纪的女性,相仿的年龄和相见时对他的脸如出一辙的迷恋,甚至让男人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又会走一遍被调教结婚最后离婚的老路。

      “还算不错,就你吧,做我的丈夫。”完事之后她说的话,和她的身份一样,令男人震惊到无法言语,“我会让你的家族成为费尔特力的旁支。”

      费尔特力,意大利仅剩的三家古老家族之一,同时也是黑手党中有名的铁血政策家族。崇尚武力,因过于沉迷杀戮而人员一直不多,直到这位大小姐的这一辈,终于,只剩她一个人拥有继承权。
      换而言之,她就是整个铁血家族唯一的继承人。
      ——哪怕她是个疯子。

      是的,没错。一个疯子。

      这是整个黑手党都心知肚明却无一人敢光明正大说出来的事实。传闻这位大小姐十五岁时就血刃旁支弟妹,二十岁时已经能够熟练枪杀一整支中等家族。她的疯狂和她的身份一样有名,哪怕是在铁血家族的费尔特力,也鲜少有像她这样毫无缘由就开枪杀人的。

      有见过她杀戮现场的人说过,那根本就不是对决,已经是单方面的屠杀了。这位大小姐以一敌百何止是毫无畏惧,简直就是发了疯似的往前在冲,那双杀红了眼的双眸宛如恶魔,全然就是一个嗜血而生的疯子。

      男人不知道该说自己倒霉还是活该,先是遇到施虐癖,然后又是杀人狂,也许这就是靠出卖色相走捷径的报应吧。

      “没问题的话把这个签了,明天会有人去接你的家族。”她一边说着,一边穿上衣服:“至于你……需要我给你几天时间处理一下你的私事吗?”

      男人成功讨要到了三天的自由时间,他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处理自己入住到大小姐家族之前的私人事情。
      其实只要男人的家族搬到那古堡附近,就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需要男人操心的了,铁血家族的风评总是令人闻风丧胆,没人会不识趣地踏步那片古堡的土地。

      拎着行李进入到古堡中的时候,男人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成为了这个古老家族唯一继承人的丈夫,而原因仅仅是因为继承人小姐对他的脸一见钟情而发生了一次关系。
      哪怕这位大小姐是所有黑手党心知肚明的疯子,但偌大的权力诱惑还是会令不少人趋之若鹜,而现在这么一个,算得上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竟然砸到了他的头上,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大小姐对他似乎并不只是玩玩而已,马马虎虎的态度。
      ——大小姐对他的占有欲强到近乎扭曲。

      古堡里的下人别说是女性,哪怕是男性,他都难以和他们搭上一句话。每当他试图和别人沟通些什么,对方都会被身边的女性用冷漠警示的眼神扫视,害怕被继承人当场射杀的下人往往来不及听完他的一整句话,就哆哆嗦嗦地急跑退下。

      久而久之,这座古堡里再也没有除了大小姐以外的人会和他说话,他的生活除了她便只有工作,面对的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物件。

      然而,说到工作,这也是另一件令男人不可思议的点。

      作为费尔特力的唯一继承人,大小姐每天都需要处理数不尽的文件事件,这些堆积如山的工作在她的面前宛如飘雪的纸张,不消半日就全都被处理地妥妥当当。她看上去明明是那么轻松简单地就能胜任这个位置,但却刻意地每天挑出半沓一沓的公文,施施然放到他的手里,嘱咐他这是今天她做不完的工作,需要他来帮忙代劳。

      “不可理喻……”男人一边批阅面前的公文,一边揉着太阳穴喃喃道。

      “亲爱的,你在说什么不可理喻?”不知何时进来的大小姐正坐在沙发上,单收托着下巴懒散地看着他。

      夏日午后的阳光明媚灿烂,透过落地窗纷纷扬扬地洒在她的身上。金发和白裙宛如被渡上圣洁的光晕,这一抹慵懒勾人的笑,最后竟让他记了一辈子。

      当然,这也是后来的事了。

      至少现在,男人只是愣怔了片刻,甚至还在这片刻时间里思考了她究竟在这里坐了多久,方才露出已经被前一位妻子调教得完美无缺的笑容回答道,“我是在说这份文件,亲爱的。”

      男人拿着手里的纸张走到大小姐面前,单膝跪在地上紧靠她的沙发,用手指着文件上的某一行,“波尔公爵提议放宽其他家族前来附庸的条件,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为什么?费尔特力现在还活着的人愈发减少,如果只算纯血的话,哪天祖母死了,那就只剩我一个纯血费尔特力姓氏了。”大小姐的语调依旧懒懒的,但看向男人的目光却不是那么地慵懒,男人甚至可以看见她眼底凉薄的笑意,“从这个角度来看,波尔的提议不是还不错么,放宽条件,多吸收人,苟延残喘这个家族的寿命。”

      苟延残喘。

      她用的是苟延残喘这个词。

      男人因她的用词,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好在她也没有逼着男人回答的意思,大小姐只是用指尖轻轻敲了几下这张文件,随后便直接把它从男人手里拎走,施施然松开捏着文件角的指尖。

      三四张微黄的纸张纷纷扬扬地散落在了地上,大小姐的手指顺势从男人原本拿着文件的手一路上划,最终抵住了他的唇。

      “好了,不谈这么无趣的事情,好不容易的午后,不来做些快乐的事情吗?”

      他始终被她拿捏在手心,却从来不知道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男人第一次见她“发疯”,是在两人结婚的一个月后。他记得那是因为大小姐要去购买奢侈品的一次外出,当时的他正坐在店里的休息区,等待他高贵的妻子挑选完毕。

      “哟,这不是那谁的狗吗?”

      不算熟悉的声音,但确是十足熟悉的话语。

      前妻的狗。

      他在黑手党中的时常被人如此称呼。

      “您好,先生。”男人站起身行了个简单的见面礼,对对方恶意的话语毫无反应。

      “嗤。”对方似乎非常瞧不起男人的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后,直接一脚踹上了他的膝盖,“狗就应该要有狗的样子,谁允许你正大光明地进店里的?”

      突如其来的重击让男人险些跪倒在地,而对方似乎是看他一脚没有被踹倒,愈发变本加厉地抓起他的头发,“不肯跪?以前在宴会上不是跪得很开心吗?对着那么个女人下跪吻脚,哈哈哈,别笑死人了。别说是你这条狗,就算现在是你的妻子站在我面前,我让她跪,她也一样要跪!”

      痛殴他的人似乎是三大家族中另一支家族的旁支,男人的血液从头顶流下模糊了双眼,透过血红的视野,他勉强认出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但是可惜的是,对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婚并且另娶了。
      如果他知道自己现在妻子的身份的话,怕是不会说出这么胆大狂妄的话的。

      休息区的动静越来越大,拳脚相加的声音和闷哼混合在一起,最后被一声枪响所制止停下。

      落在身上的痛殴停止了下来,取而代之落在身上的,是一颗轻若无重的弹壳。那颗弹壳落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又轻巧地弹开,时间好像被放慢了万倍,刚才还在殴打自己的人逐渐倒下,和被压在地上的他脸对着脸,只是对方的脸上,眉心正中是一个空洞的弹痕。

      在认清男人确实死了的这个瞬间,时间仿佛又再次流动了起来。此起彼伏的枪响绵延在耳边,玻璃的击碎声,店员的尖叫声,男人的唾骂声,以及他妻子的——嘻笑声。

      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但他还是努力睁开了眼,试图看看他的妻子现在是什么模样。

      ——“你不能杀我!我是维恩家族的人!”

      ——回应这句话的,只是一声枪响。

      男人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他的大小姐用枪抵着一个男人的下巴,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随后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抽出腰间的匕首,反手捅入了后面那个人的腹部。

      这时的她,眼底带着快要满溢而出的,扭曲而又疯狂的笑意。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是一个静谧的夜晚。男人原本以为自己会度过一个艰难的疗伤期,毕竟以前这种事情就经常发生了。
      前妻一开始几次还会看在他脸的份上,给他叫唤医生来接骨换药,然而时间一长,她便只有嫌弃他懦弱无力的份,嘲笑他身为黑手党却依附女人而活。

      男人对于自己有非常明确的自我认知,既然他已经“年老色衰”,那么哪天又被这样嘲笑扔下也无可厚非。
      然而事实却与他想象中的相差甚远。

      大小姐不仅为他安排了严密的医生护理,甚至连平时他都见不到面说不上话的下人都出现在了房间里。
      外面的月色少说也有凌晨一点,而屋内却是足足有四五个佣人守在边上。男人的手上打着点滴,滴滴答答的声音在静谧的昏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不知道在一旁守夜的佣人是否还醒着,同时也害怕自己对他人随意搭话会让占有欲强烈的大小姐责罚自己。

      浑浑噩噩中再度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手上的点滴和四周的佣人都已经撤了下去。正午的阳光温暖和煦,他的大小姐正坐在床边,手指轻抚勾勒出他的面颊轮廓,一点一点,宛如毒蛇吐信。

      “醒了?”

      “啊……嗯。”

      喉咙干涩无比,男人一开口就感到了沙哑,好容易压了压,才回了这么一个字。

      “你腿断了,肋骨也断了几根。”说着,她的手指下划,落在了男人胸口下面些的位置,虚虚地点了点,“真可惜,有段时间不能做了。”

      他没想到大小姐和他谈起的第一个话题竟然是这个。

      “对不起。”男人试图让自己的话语不那么窘迫,“我会尽快养好的。”

      “没事,反正你不用动也行。”她依旧轻描淡写,仿佛自己在说的根本不是什么令人尴尬的话题。

      这下男人是真的没话接了。

      “对不起。”男人闭了闭眼,想想还是说出了口,“事情闹得很大吧。”

      他的妻子坐在床边,很是想了一番,才意会到他说的是什么事。

      “还行,祖母已经找了适当的理由掩饰过去了。”她顿了顿,忽而勾起了温婉美丽的笑容,眼里的愉悦和嘴里的话形成鲜明对比,“而且我也玩得很开心,你倒是没必要为了这个道歉。”

      ——直到后来男人才知道,这位大小姐除了当场击毙捅杀不少人外,事后还给不少少爷小姐的膝盖吃了子弹。
      用她的话来说好像是,以前让我的狗跪你们,现在该是你们跪我的狗了。

      这听起来确实是一个,正大光明可以凌虐别人的好借口。
      男人自己差点都信了。

      一年春去秋来,他在她的调教下渐渐熟谙家族事务,不少权重高文件甚至敲得是他的名章,男人的名字逐渐在黑手党的社会里响了起来,虽然依旧是作为费尔特力家族的附属品类似的存在,但绝不会再发生有人把他当狗的事情。
      他可以处理附庸家族们的提议,可以干涉往来家族的交易,甚至再敏感核心一些,他有权处理私下军火交易的利益分配。

      这已经太过敏感了,多数情况下,哪怕是夫妻也不会让对方手握如此关键的弱点和权力的。
      但大小姐不在乎,哪怕他手握再多权力,盖他名章的文件再敏感核心,大小姐对此的态度都满不在乎。她甚至把自己的书房都赠予了他,自此不再沾手任何公事,全然交由男人处理。
      除了男人想要和他人谈判交流的请求,大小姐对他简直说是有求必应。

      他也问过,这么放权给自己,她不担心他谋权篡位吗?

      “你会吗?”

      她笑着问他,眼里勾出的神色让他有些害怕。

      “不会。”他回答。

      但有朝一日,我想试试。

      黑手党和枪支总是密不可分,曾经男人委身于人,对此一窍不通,但如今身处安乐窝,男人便有心想要学习一二。
      正巧,他身边有个绝妙的老师,上膛开枪如吃饭喝水。

      大小姐为他挑选的枪支小巧精致,全然不似一个男人会使用的类型。小巧的外形配上黑色的枪身,果真如同他的大小姐所言,藏在内袋无人能够发现。
      靶场的靶子已经很旧了,但男人依旧练得很勤,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够出门透气的机会——当然是跟着大小姐一起。
      自从上次受伤事件以来,大小姐已经连带他逛街购物都不高兴了。

      他就像只金丝雀,只能被关在家里。
      尽管外界对他闭门不出的评价皆是忙于分忧费尔特力家族的事务,而笼子里的男人知道,大小姐对他的占有欲,太强了。

      他对她是有感情的,但这份感情究竟是爱意还是感激亦或是其他什么,男人不是很说得清。他只知道自己能够从像蝼蚁一样的小家族走出来,从只能出卖色相到现在手执费尔特力家族二把手的名章,和大小姐对他的纵容密不可分。

      纵然无法与他人联系,但每日的报纸她从不会吝啬于给他,尤其是报纸上刊登了表扬他处事能力的报刊。
      所以他知道,她不是有意想要隔绝他和外界的联系,她只是单纯的,抗拒他和除了她以外的人接触。

      可以理解。
      疯子一般都是偏执的,这可以理解为她对他情感上的一种偏执。

      “亲爱的,在想什么呢?”大小姐的声音带着丝丝缱绻,在他耳边轻轻地吹了口气。

      “砰——!”被唤回思绪的男人手腕轻晃了一下,射出去的子弹并没有落到靶上。

      “你脱靶了。”大小姐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带着缠绵悱恻的调,如果不是现下阳光正好,男人甚至以为他们此时此刻是在床上,而不是靶场。
      她不甚在意地圈过他的腰,手指轻滑过男人的臂侧,最后落到他握枪的双手,“开枪的时候最好不要分心,敌人可没那么好心,等你瞄准了再让你开枪。利落点,握稳了。”

      “砰——!”又是一枪。

      大小姐纤细的手指覆在男人握枪的手上,教导着他干脆利落的杀人方式,这一枪,正中红心。

      “这不是挺会的吗。”女性的声音带着些愉悦。

      “是亲爱的教得好。”而男性的声音低沉,却是低下了头,眼里藏了些许暗色。

      谋反的日子来得意外地快,时机也意外地巧,天时地利人和,甚至大小姐还给出了他不得不杀她的理由。
      实在太巧了,所有一切都仿佛在按照他的想法发展,顺利地令人不可思议,巧合地令人心生畏惧。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是一个下雨的午后。

      天色阴沉而又压抑,绵延不断的细雨把这座城市拢在了暗色之中。庄园里的白玫瑰被雨水打得焉焉无力,仿若这场雨未停就会被打焉凋零,可偏偏一旁的红玫瑰却又勃勃生机,拼了命地吸收这场甘露,就连花瓣上的露珠都剔透晶莹。

      她是在这样的一个午后,说要去郊区墓园的。

      这五年来,每到秋季阴雨连绵的时候,大小姐总会去费尔特力家族的郊区墓地上花。这是男人一年到头唯一一次可以踏出庄园的时间,因为每年去郊区的墓地,大小姐总是会带着他一起。

      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出庄园,进入市区,最后再驶出市区。偏僻的郊区墓园,一整大片都是费尔特力家族人员的墓碑。这里被费尔特力买下来了,偌大的地方常年都只有一个守墓人在这里打扫。

      “都留在外面吧,我们进去就可以了。”这也是大小姐每年惯例的习惯,她从来都只带着他一个人进入这里,其他所有人都留守在了外面。
      男人替她撑着黑色的大伞,雕花铁门内的石板路通向深处。两边的墓碑规整而又密集得刻着带有费尔特力姓氏人们的名字,大小姐却是一眼都没有看,直直的朝里走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每年来这里,别人都以为是大小姐心念父母,心念家族,然而实际上他的大小姐每年过来,都像是散步游街一样,零零散散地逛上几圈,找个地方歇歇脚,最后在傍晚若无其事而又神情淡漠地走出墓园。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去哀悼的,但其实根本不是。

      “又在想什么?”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黑色伞面上,衬得大小姐的声音也有些清冷了起来。

      “没有,没想什么。”男人挂上她最爱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是精心对着镜子练过的温柔模样。

      “你要是没什么想说的话,我倒是有些话想跟你说。”大小姐说着,把伞从男人手里接了过来。

      她撑着伞一步步往前走,男人却一时之间感到了某种未知的慌乱和恐惧。这是他很久都已经没有过了的情绪。自从两年前正式接手费尔特力家族的事务,男人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稳扎稳打的上位者。他心思深沉,头脑清晰,集所有权利于自己一手,可以说是暗中把控了半个意大利黑手党的地下交易都不为过。
      他依旧不被大小姐允许和外界交流,但也已经没有那么严防死守,他可以通过书信往来下达命令,可以通过公文文件宣布决策,所谓的费尔特力二把手不过只是虚晃的幌子,谁都知道如今的大小姐不沾半点公务,作为家主的祖母又深居庄园从不见人,真正能够做决定的人,早就已经是他了。

      如今只差一个借口,一个合理的,可以让纯血家族无视血脉,把首领的位置交给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的借口。

      男人看见他的大小姐在他前面不远处站定,那儿正好开了一簇簇的白玫瑰,雨幕下的玫瑰和白色衣裙的大小姐,一时之间美得让男人有些恍神。

      “亲爱的,我怀孕了。”

      他的大小姐这么说道。

      男人一时之间仿佛自己幻听了,炸进脑内的话语让他的思维都有些卡顿。

      她怀孕了。

      她怀孕了?

      不,她不可以怀孕。

      她绝不可以怀孕。

      如果大小姐怀孕了,那么生下的孩子就是带有费尔特力家族的纯血血脉。
      那么,首领的位置,将会直接从大小姐手上,传到她的孩子手上。

      轮不到他了。
      永远都轮不到他了。

      不可以,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还没有找到完美的“借口”让大小姐下位,他还没有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精心谋划了整整两年,又怎么可以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男人的眼神带上了一些愤恨,他怨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怀上孩子,怨她为何不给他一个完美的机会坐上首领的位置,怨她这么久这么久了,为什么,始终还让他过着,金丝雀一样的囚笼生活。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垂下的眼眸里依旧带着晦暗的神色。

      现在是一个完美的时机,墓园里没有任何监控,所有的守备人员都被大小姐勒令在外。墓园的深处只有他们两个人,只要带上消声器,连绵的雨幕会遮挡住这轻微的枪响。

      只要她死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上位了。

      这两年里,男人曾不知多少次这么想过,但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还不是最佳时刻,还不是最完美最隐蔽的时候,男人每次都这么告诉自己。

      他小心翼翼而又心思缜密,不愿意露出一点点的马脚让别人发现,而现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这个突如其来打破他计划的孩子,无论哪一样都让他清晰地认识到——

      是时候了,是该杀了他的大小姐了。

      不会再有这么完美的时机了。

      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时刻,他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男人不动神色地把手伸进西装的内袋,当初大小姐为他挑选的那只枪支确实好用。小巧隐蔽,藏在衣内这么久,都从未有人发现过。

      此时此刻的大小姐,正撑着宽大的黑伞,远眺着另一边的红玫瑰花簇。她如此信任她,毫无防备地背对着他,而他却在她身后,拿枪指着他。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男人没想到只是扣动扳机而已,竟然会这么艰难。
      这是他第一次拿枪杀人,但他曾经在靶场练了那么久,一次又一次地,所有的射击都为了这一个目的。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决心,他要杀了她,他要自己做首领。
      从他两年前开始谋划这件事情时,他就已经在心里预演了无数次,自己眼前的这一幕了。

      过了良久,他的大小姐终是轻叹了一声,转过身来。

      “我和你说过的,开抢的时候不要分心。”大小姐的神色淡漠,眼底带着些许凉薄,“利落点,朝这里。”

      “我等你瞄准等很久了,位置互换的话,这点时间我已经能杀你十次了。”

      大小姐一边这么说,一边撑着伞朝他走来。

      在大小姐站定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感觉到了黑色伞面上的雨水沿着边沿滴落,滴滴答答得落在他的颈后,滑落到了衬衫里面。

      大小姐纤细的手握住枪口,直直地对上她自己心脏的位置。

      “开枪。”

      她说。

      男人咬紧牙关,逼着自己去按动扳机。

      “你不开枪,就一辈子都爬不到那个位置。”大小姐的神色依旧冷漠,但是眼里却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你想清楚了,我是不会给你让位的,怀孕的事情也是真的,等孩子生下来了,你就彻底输了。”

      “……”

      “砰——!”

      这是比靶场的枪声,要小很多的声音。
      带了消声器的枪支在雨幕的遮掩下,终于射出了那僵持已久的一击。

      他做到了。

      他杀了他的大小姐。

      他可以登上那个,权力的顶峰了。

      大小姐看着自己的心口被射穿,鲜血源源不断地从胸口溢出。她抬起自己的手,一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轻轻地拂过男人的脸庞轮廓,最后说了声——

      “真乖。”

      大小姐的葬礼举办得十分平静,明明是一场谋杀,却没有在黑手党内掀起任何涟漪。仿佛一切都被事前安排好的一样,大家平静地见证他交接首领印章,平静地为大小姐默哀献花,平静地处理舆论风声,平静地奉他为新王,俯首称臣。

      一切都好像发生了,一切又好像没有发生过。

      男人手中握住了实打实的权利,站在意大利黑手党的顶端。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露面于各个社交场合,举着酒杯接受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人们的阿谀奉承。
      所有人都在对他赔着笑脸,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提起他曾经做狗的过去,沉浸了岁月的男人身上带着上位者的沉稳,仿佛他原本就应该站在这个位置,而不是一个不幸丧妻后不得不撑起家族的二把手。

      “费尔特力首领,好久不见了。”

      前来搭话的人他有些印象,似乎是维恩家族的年轻少主,但是这句好久不见来得莫名其妙,自从和大小姐结婚后,他已经有五年不曾见过外人了。

      “好久不见。”男人依旧礼貌性地碰了碰杯,并没有在面上显露任何声色。

      这是大小姐曾经教过他的,尽管他根本就没有和他人接触的机会。那时的他问大小姐,真的对杀人这件事如此不屑一顾吗,大小姐回答他,并不是不屑一顾,只是不露声色。
      无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都不会在面上显露出来,所以别人看她总是像在看疯子一样,一言不合就拔枪射击,端着笑脸还能下令绞杀。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所以哪怕到最后,他也依旧没有读懂大小姐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她而言他究竟是什么,这个家族究竟是什么。

      “您似乎并不好奇,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没得到预想中的回答,倒是对面先忍不住提起了兴致。

      “我忙于家族事务已久,平日一直深居简出,或许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五年前,亦或者更早?”非常合理的推测。

      看着男人面带微笑不急不缓地回答,对面的少主是真的怔楞住了,他浅浅地皱了皱眉,极快速地调整了表情,“费尔特力首领确实好记性,期待我们未来的合作。”

      草草结束这场寒暄,这位维恩少主连离开的脚步都十分匆忙,直到这时男人才想起来,原来这位曾经高不可攀的古老纯血家族少主,参加过他和他前妻的婚礼,虽然对于当时的他而言,这么高贵的人,他连看一眼都是畏惧的。

      而另一边的年轻少主狠狠地咬破下唇,眼神晦暗又冰冷:“蠢货,别想着用过去的事情让他难堪了,这男人绝对不好惹,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甚至于,费尔特力的那位大小姐怎么死的,他现在都开始怀疑了。

      频繁的应酬和宴会开始让男人感到无趣,总是抛头露面地参加这些无意义的社交,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让他感到满足。
      最开始看着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对他敬畏又害怕,还会感到些许快意和有趣,但是这样的场景看多了,也开始有些乏味起来。

      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数不胜数,因着他的一切荣誉都来源于他的大小姐,所以他早已宣告自己绝不可能再次娶妻,可即便这样,依旧有无数女人趋之若鹜地想要做他的情妇。
      男人偶尔会接受几个女人暧昧的挑逗,然后又任由她们炫耀似的在外大肆宣扬。但无论是谁都没有得到过他的任何承诺,他也只是像处理普通的一夜情一样,出了门就扔掉了女人们塞进他西装内袋的联系方式。

      非常偶然的时候,男人会想起自己和大小姐的第一次,那时的她也是如此施施然地接受他堪称献媚的挑逗,一夜情后又非常冷淡地对待他的早安。
      男人想,或许在他之前,大小姐也玩乐般应付过不少主动送上门的男人。

      那个时候的自己,究竟是哪里被大小姐看上了,才能成为所有人中的幸运儿,得到了留在她身边的殊荣呢?

      越是这么想就越是无法摆脱这个怪圈,哪怕已经坐上首领的位置两个月了,男人依旧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那天墓园里的每一幕都在他眼前回放,淅沥的雨声总是萦绕在他的耳旁。午夜梦回的时候,男人总会下意识去拥抱身旁并不温暖的身体,然后意识到那个总是笑得慵懒又缱绻的大小姐已经不在了。

      时间仿佛恍恍惚惚又宛若如水静止,春去秋来,意大利明面上的势力阶梯都已经换了好几圈,唯独费尔特力家在他的手下被搭理得井井有条。
      这个古老的城堡依旧如此死气沉沉,男人也终于意识到,其实是不是金丝雀般的生活又有什么太大的所谓呢,终究不过还是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生活。

      非常偶尔地,他会见到早已退位的费尔特力家的祖母,被女佣推着轮椅路过花园小道。那边通向的玫瑰园永远都开得郁郁葱葱,娇嫩欲滴的玫瑰宛如血一样鲜红。
      被对方目光瞥到的时候,男人会觉得她的眼中总带着他看不懂的深意,但不过一瞬间,年迈的老人又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言不发地离开。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年头了。

      自从大小姐逝世,他潇洒而又沉稳的上位者时光,仿佛只过了短短的一瞬。
      更多的,是他在繁忙的公务中如同杂草一般生长,想要用火一把烧光却根本除之不尽的,对大小姐宛如魔怔一样,盘旋不停的念想。

      这也太不合理了。

      男人狠狠地按压自己的太阳穴。

      他当时动手的时候绝无半点后悔,登上首领这个位置更是他筹谋已久的计划。
      可是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是对他的大小姐念念不忘,更甚至于,他居然开始后悔,痛恨起当时开枪的那个自己。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宛如魔咒一样把男人紧紧束缚。他开始做什么都不自觉地想到当年那个少女,她温柔而又慵懒地躺在午后的沙发上,蜜糖一样的阳光透过帘子洒在她的发丝,那副旖美的画卷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甚至开始学习油画,试图勾勒那曾经温存缱绻的画面。

      他一边像是一个极致的上位者,冷静高效地处理着所有公文文件,一边又像是一个狂热的信教徒,魔怔般寻觅大小姐曾经留下过的点滴痕迹。

      购物街,靶场,还有,墓园。

      啊,墓园。

      是的,他们曾经是有过孩子的。

      他当时怎么会下手的呢?

      他当时是怎么忍心下的手呢?

      男人回到古堡的时候,确信自己已经疯了。他的思维不再像正常人一样思考,能够牵扯到他神经的最高指令,只有大小姐的事情。
      他在大小姐的遗物中翻箱倒柜,像是筑巢一样把自己包裹在她曾经留存过气息的地方。而他发现那样东西,也是在这么一个不经意的时刻。

      ——卵子冻结协议书。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拿着协议书到家族名下的医疗机构的一路上,男人满脑子都是混沌的。这是他第一次踏足家族内的医疗行业领域,甚至他之前都没了解过,费尔特力家族的医疗领域竟然涉及得如此广泛。

      这份协议书将他领到从未见过的实验室,经手了好几个看起来是保密交接人的家族律师,最后辗转到一个他手握家族这么多年居然完全没见过的老先生手上。

      “您找到大小姐留下的‘惊喜’了。”对方平静地看着他,圆形的镜片藏下了所有的深意,“所以,您需要吗?”

      “一个费尔特力的纯血继承人。”

      “……”男人感觉自己是张开了口的,但是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试图发声,却得不到任何一个音节的吐露。

      “我需要的不是继承人。”过了很久,久到他甚至以为自己失声了,男人才堪堪找回自己的声音,“我需要的,是她和我的孩子。”

      “您应该明白的,您说的这个孩子,就是费尔特力的纯血继承人。”对面穿着白大褂的老先生笑得平静,眸色之中毫无波澜,“一旦他诞生了,您就不配待在这个位置上了。”

      “……”男人当然清楚,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当初才会开枪杀了他的大小姐,但是现在,“我需要,她和我的孩子。”

      他不在乎了。

      他只想要他的大小姐。

      不管是遗物,文件,还是血亲,只要是大小姐留下的,他全都想要得到。

      他已经疯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逃出过这座金丝雀的牢笼。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培养皿和羊水仓里的个体一天天地在长大。女孩从出生开始就是最尊荣的身份,男人主动退位给自己拥有纯血血脉的女儿,一天天精心培养,倾注心血。

      她出落得越来越像他的大小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男人总觉得哪里有些隐隐的不对劲,但是他不愿意去细想。这是他和他最爱的人的结晶,他只想确保她可以出落成一个优秀的首领,这样他才能问心无愧地吞枪去见他的大小姐。

      但是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那是正值女孩十五岁的那一年,古堡花园的玫瑰依旧开得鲜红。

      而和玫瑰一样鲜红欲滴的,还有他女儿身上溅射的血迹。

      “父亲,我回来了。”

      他的女儿笑得好不灿烂,明晃晃地刀刃上分明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

      “维恩家的生日宴真的很无趣,所以我自己找了点乐子,您不会怪我吧?”

      他明明还没来得及教导她如何使用短刃,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怎样上膛开枪。

      “枪和匕首是我在母亲的遗物里找到的,信上写了给她未来的孩子,所以,应该是我的东西,没错吧?”

      那封信他看过,枪和匕首的事情他当然也知道,但是……她什么时候开始常佩于身的……?

      “父亲?”女孩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有些疑惑自己父亲冗长的沉默,“是不是会给你带来麻烦?或许我应该去再处理干净一些?”

      啊,他明白了,他完全明白了。

      “没事,你做的很好。”男人听见自己在说话。

      这座牢笼培养的不止是金丝雀,还有那带着扭曲基因的疯子血统。

      “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后面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的。”他的声音无比平静,他甚至丝毫没有感到被欺骗的愤恨,内心留下的只有了然的安宁。

      是啊,这样才是他的大小姐。

      不愧是他的大小姐。

      哪怕是死了,也把他狠狠地拿捏在手里玩弄。

      男人神色晦暗地离开大厅,走向那条布满玫瑰的小道。费尔特力家的祖母总喜欢在玫瑰园的亭子里歇息,他之前从未和对方有过任何交流,但现在,他想他该说些什么了。

      “您早就知道这一切了,是吗?”看着亭子里白发苍苍的老年人,男人冷冷地开口。

      “……”老妇人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他的目光却不是他想象中的悲悯,“你指什么?这个疯子一样的基因?还是费尔特力家的人轻而易举拿捏人心的本事?”

      “……你是故意的?”男人想起来,这位退位的祖母本身就没有任何继承权,自从大小姐出生,她便一直都隐居幕后。甚至他和大小姐结婚的时候,他枪杀大小姐的时候,这位老妇人都没有任何的表态和举动。她仅仅只是看着,静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怎么能说是故意的呢,我只是在等罢了。”她看着满园红色的玫瑰,突然就笑了起来,这抹笑容纯粹得动人,就好像花季少女回想起自己初恋一样眷恋而又单纯,所以这样的神态放在年过八十的老妇人身上,更显得让人惊异。

      “我在等他来接我呀。”

      “他那么狠的心,布下那种糖衣炮弹的陷阱,让我亲手杀了他。”

      “我到现在还能回想起匕首捅进他心脏的触感,温热的血一点点爬满我的整个手掌。”

      “当时有多快意,后来就有多恨。怀着孩子登上最高的位置,所有一切都在我的权力摆布之下。”

      “直到我看到自己的孩子,自己精心教育的孩子,手握着枪,满身是血地从外面回来。”

      “我就明白了,他们就是一家子的疯子。只要流着费尔特力家的血液,他们就都是疯子。”

      “可是,疯子又怎么样呢?”

      突然,老妇人停下了诉说,把目光放到了男人身上。

      “他是爱我的,他连他的命都给我了。”

      “所以我也愿意一辈子被囚在他的牢笼里。”

      “我会一直等,等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他来接我下地狱的。”

      疯了。

      所有人都疯了。

      费尔特力家疯了。

      就连他自己,恐怕也疯了。

      难怪他的大小姐当初,用了苟延残喘这个词来形容费尔特力家。

      恐怕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无法抑制内心扭曲又疯狂的恶意爱情吧。

      吞枪的那一刻,男人显得格外平静。

      他甚至有闲心思考,他的大小姐是不是也会来接他呢?

      啊啊,这一生过得波澜壮阔,当过卑微的狗又做过至上的权力者,没想到最后的最后,还是对他的大小姐,俯首称臣。

      仔细想想,大小姐对他的手法,何尝又不是一种训狗呢。

      斯德哥摩尔。

      他心甘情愿做人质,被她绑架。

      开枪的时候并没有很困难,至少比他当时击杀大小姐,要顺利地太多。他再也不是那个光开枪就要下半天决心的傻男人了,或许他的大小姐知道这一点之后,会摸摸他的脑袋,夸赞他一声乖狗狗?

      爆破的声音并列着嘈杂的耳鸣。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消散。

      最后的最后,他好像真的见到了,他温柔又缱绻的大小姐。
      她穿着午后沙发上那身被阳光镀满蜜糖色的连身裙,嘴角挂着浅薄而又勾人的笑容。

      她对他伸出手说:

      ——你做得很好了哦,乖孩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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