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蝉》谖禾

5、chapter5

　　他和程怀安之间有一层撕不开的隔膜，两人不像父子，更像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在他的记忆里，程怀安回临山的次数屈指可数。年幼的程意半夜因惊醒时，揉着惺忪睡眼寻找何允。

　　他被门缝透过的微弱光线吸引，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走过去，手刚握上门把手。

　　“嘭——”

　　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将他吓得不轻，紧接着伴随的是带着怒意的质问……

　　覆在门把上的小手垂下，他重新躺回被窝。

　　晨曦柔光穿过窗隙，温暖的掌心轻缓地揉了揉他的脖颈将他唤醒，何允眼带疲惫却脸带笑意。

　　将程意从床上抱起，让他注意到了他红肿的后颈。

　　在程意六岁时，偶然之下何允注意到了程意对钢琴有着某种天分，为他买下一台钢琴。却遭到程怀安的严厉反对，为此两人大吵一架，最终以程怀安妥协告终。

　　再后来，何允飞机失事，葬身深海。葬礼上程怀安却未到场，唯有何清抱着双眼哭泣至通红的程意，当时年纪尚幼的他对死亡开始有了朦胧的概念。

　　程怀安未达爱人葬礼，使得无良媒体借此大肆报道两人婚姻是否早已名存实亡，何允离世另有隐情。

　　风波过后，生活回归正轨，清晨鲜少出现在临山的程怀安竟坐在餐桌前，听到程意下楼的声音，他将面前的报纸拿下，表情平淡开口让他坐下吃饭。

　　程意依稀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和这个“陌生的父亲”坐在一起吃饭。

　　他的生活逐渐被抹去何允存在的痕迹，转而代替的是程怀安，在以往成长过程中，这个不曾出现过的父亲。

　　在此之前，一切归为平静。唯独诺大的变化，便是临山自何允离世，换了一批人手戒严。

　　一次变故，让程意开始惧怕程怀安这个父亲。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程意再有天赋，可世界天才云集，再信手拈来的曲目，也会有技不如人之时。

　　意料之外，青少年钢琴比赛失利，他拿到了银奖。回临山途中，程怀安让司机将车停在脚下，将他赶下车留下句话后，冷漠离去。

　　“我不会花费时间和金钱，培养一个废物。”

　　程意立在原地发愣，寒风刺骨，而他一脸木然，他想不通为什么。

　　良久，捏着证书的手指蜷曲，指尖冰凉，没了知觉。

　　几秒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毅然决然地转向一旁的垃圾桶，大步向前，将奖杯和证书扔了进去。

　　首都的冬来得总是很快，空气干冷。

　　他走到一半，便开始喘粗气。夜空下起雪来，沾在他的睫尾和发丝上，终是没憋住，委屈倾泻而出，滚烫的泪水滴下，模糊了眼前视线。

　　路灯明亮，却不及山下城市灯火通明。这条宽敞的上路上仅有一个孤独而瘦削的身影和无助的啜泣声。

　　等到别墅外时，程意脚下已然麻木。前方急急而来一个身影，是岑姨。

　　她手拿外套赶忙给他披上，满眼心疼抓起他的手搓。

　　程意扑在她怀里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本来干涸的眼泪又止不住流了起来。

　　家里的佣人也比程怀安这个所谓的父亲爱他。

　　程怀安给他立下过诸多规矩，其一则是，挑食是不被允许且程意没有去资格选择，吃或不吃。

　　属于小孩子的那些精致餐食，昂贵的衣服，他都是没有的。

　　回到卧室，握着笔的手止不住颤抖。鼻尖萦绕腐烂的恶臭，胃里喧嚣着，紧跟着一阵翻涌，程意踉跄地跑向洗手间，抱着马桶将那被强迫吃下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

　　后来，他放弃了，不再提起钢琴的事，钢琴老师也被解聘离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着他不喜欢，而程怀安认为他该做的事。

　　在他面前勉强吃下那些食物，他曾反抗过，这些食物会令他难受。程怀安不语置闻，变本加厉地让程意，按他意思，是在为他脱敏。

　　为了他好。

　　于是，程意每每在他面前，强忍吃下那些食物，到了卧室后又难忍恶心将它们吐掉。

　　童年噩梦再临，胃酸翻腾的感觉那样真实，程意猛地一激灵，睁开了眼。背后一片汗湿，连同额间碎发。

作者有话说

　　不在状态，明天那章会把字数补回来。抱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