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暗香来》玄焰炽九宸

14、墨池如染（一）

　　云梦泽偏东处有一城池，名曰金陵城，城内外大小宗门林立，西昙皇室也在这里设下皇室武场，就连九霄山和太阴神剑门在这里都有分宗。因而，有数不清的年轻武者从四面八方而来，以图能有幸加入强大宗门，追求修灵之路。

　　这日，金陵城城门之东，一个紫裙少女缓步走来。她看上去只有稚嫩十足，眼神凝实中有着些许呆滞，她前进的步伐很慢，每一步踏在坚硬的土地上，都会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和一排触目惊心的汗滴。

　　万劫山庄到金陵城共三百公里，王玉走了四五天。

　　那天从万劫山庄出来时，王玉已无亲人，前尘尽去，刚遭遇此番聚变，王玉本身又是极为守信之人，对待清雨逐渐开始恭敬，清雨顺手牵羊般顺走万劫山庄门口八百斤重的石狮子，不买骏马。也不御风而行，只让王玉背着石狮子，一路徒步前行。

　　若是一般的黄灵者，对于这个重量怕是会被压成肉饼，然而刚刚突破武者，进入灵黄境一阶的王玉确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背上石狮子的第一天，王玉每走一步，都会消耗大量的灵力，同时肩膀疼痛难忍，颈椎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在走出千步之后，王玉的灵力已经完全耗尽，整个人被石狮子压到了地上，半天无法站起。不愿意再走了，眼见清雨即将拿出鞭子抽向自己，王玉闹起了脾气：“不走了，太累了，要是把我压不长了怎么办？”

　　清雨蹲下去，逗弄小猫似得揉了揉王玉的头，语重心长和她讲道理：“虽然用雕纹金龙锁将你的体质隐藏起来，你长着一张如此嫩白的小脸，若是遇到修为低的武者还好，若是那种避世的老妖怪，我都打不过，那你想想，他们会放过你吗？再者如果你足够的强，你那姐姐和哥哥在万劫山庄也不至于为了保护你双双丢掉性命。”

　　“难道说，我刚为你报了仇，你就打算让我以后因为保护你，而死在你面前吗？”清雨此前特地出动兰花宫暗探网调查一番，这小玉儿乃两年前横空出世，与苍雨苏寒之流相处并不长久，却如此珍视二人，必是个心软之人，想来吃软不吃硬，需要耐心拐养。

　　果然，只见王玉被说得两眼泪汪汪，颤抖地啜泣道：“不是的，我知道错了，没做完答应姐姐的三件事情前，我一定听话。”语毕，咬牙继续扛起石狮子，一步一步的走向前方。

　　背着这只石狮子，清雨带着王玉一路夜出昼休，就这么整整走了三百里。

　　王玉发现清雨好似不知饥饿，只见她从不吃任何食物，也不喝水，而王玉则要惨了一些，每每感到饥饿时，清雨到是会扔给些干粮。

　　一路咬牙坚持，未从一丝偷懒的毅力，却慢慢让清雨对她刮目相看。这整整一路，王玉没有一秒将背上的石狮子放下过。

　　即使全身力竭，背脊流血，她也没露出过丝毫排斥的神情，更没有任何痛苦的声音，反而一直无比平静。

　　三百公里，从最初的举步艰难，到后面的慢慢适应，王玉灵脉中的灵力也在足足数千次的耗尽、恢复……耗尽、恢复中，变得越来越厚重浓郁，甚至每天，王玉的灵脉都有要突破的迹象，只是每每即将突破，都会被清雨给硬生生的压住。

　　才从内力转修灵力没几天，王玉因为吸收整整一条万年灵脉而使自身灵气充盈的太过凶猛，这虽然是难得的神遇，却也要循序渐进，必须让灵力变得足够稳固，也让她的身体能够完全适应和驾驭这些灵力。

　　凡人修习武术后，体内的两脉四经会随着逐渐被内力打开，普通人任脉开启曲骨穴，督脉开启命门穴，这任督二脉一旦开启，便正式可化内力为己用，进入武者境。

　　有些天才在武者境任督二脉会多开一些穴道，比如任脉的中极穴、气海穴，更有佼佼者会开启阴交穴、神阙穴，也少数天才的督脉会多开如腰阳穴、玄枢穴、中枢穴、神道穴，若是此二脉的十穴全部开启，则为举世罕见的天才。

　　难得的休息时间，清雨漫不经心地想要为王玉探一探天赋，只见她素手一伸，一股如溪流般清澈的灵力调皮的涌入王玉体内：“闭目，凝神，放松。”

　　正常武者巅峰突破后，与任督二脉类似，体内的四经每一经便会开启一些穴道，其中少阴经会开启泉极穴、少海穴、灵道穴、神门穴、少府穴之中一些穴道，少阳经则会开启关冲、液门、阳池、外关、三阳络之中的一些穴道。

　　而剩下的阙阴经、阳明经则会在后续修炼至灵王者后方可开启，但寻常修士也仅仅开启其中一两个穴道罢了。

　　少阴经和少阳经普通的灵黄境总共大概不过会开启一两个穴道罢了。

　　“咦，好家伙！这是...”只见清雨双目睁的圆溜，不敢相信般的又重新聚集灵气探入，伴随着灵力入体，让清雨如同慵懒的猫般眯了眯眼睛，悄悄将幻化成金凤凰的灵力留在神道穴内。、

　　“姐姐，我要多久可以和你一样厉害呀？”王玉好奇的问道。

　　“据本尊所知，皇朝的七皇子任脉全开，如今年仅三十，已成为罕见的灵天者了，督脉五经全开的，则是九霄门的剑痴苏寒。”。

　　“苏寒哥哥吗？那姐姐，我开了几个穴位呀？”王玉双手轻轻拉动清雨的裙子带着一脸好奇抬头望向清雨。

　　“小玉儿，你现在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一下，此番万年灵脉滋养后，你可能是目前西昙皇朝唯二的二脉十穴全开，不仅如此，若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与常人不同，不，以你现在的实力，不需要了解这些，懂得多了，反而对你不好。”清雨带着些许的忌讳，看来宁宁的卦说不定真的中了，这孩子不但与自己有缘，更有可能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两人一路风餐雨露，终于在一个月后，王玉抬头看去，视线之中出现五个大字，正是金陵城东门。

　　“姐姐，姐姐，我们终于要到金陵城了。”王玉缓步向前走着，伴随嘴角露出笑容，斗大的汗珠摔入地面。

　　“先把身上的石狮子放下吧。”前方的空气中飘荡着清雨的声音，王玉挠挠头，这一路来，她真的好爱隐身，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在隐身啊。

　　石狮子瞬间被王玉松开，将地面砸下一个深深的凹陷。那一瞬间，王玉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的简直如不存在一般，他微一提气，脚下一点，这一跳之下，竟然直接跳起了到了城墙高度，然后稳稳的落地，一挥右手，一簇清澈的溪流在他右手上环绕亲昵被他随心所欲，毫无阻顿的操控着。

　　啪，只听得一阵碎声，打断了王玉的得瑟：“低调一些。”

　　“哦哦，好的。”王玉看了看前方，默默跟紧。

　　“姐姐，我们在做什么？”王玉好奇的问道。

　　清雨没有答话，只是一只手捏住王玉的下巴，等王玉低下头时，原本那张稚嫩漂亮的面孔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胖乎乎的小少爷面孔，就连头发，也束成了半扎的高马尾。清雨又把少量药粉涂在王玉的双手上，让两只手看上去显得奶呼呼的，然后她又拿出一身稍华丽的富家公子服，套在王玉身上，拿出一顶斗笠在王玉头上，遮住了一半的脸。

　　“这是易容术？”王玉两眼瞪大，惊奇的喊了起来。

　　“对于一个刺客来说，易容算什么。”清雨不屑的一笑，随之一张脸重新变得处变不惊的冰冷起来。

　　“小玉儿，之前在绝情谷，万年灵脉旁边你可是采摘了不少地灵果，拿一些去卖吧。”

　　走近金陵城，雄伟厚重的城墙带着一股极具压迫力的气息的出现在了王玉面前，高耸的城门之下，各种买卖的吆喝声起此彼伏，呈现着王玉从未见过的热闹。

　　进入金陵城，走在街道之上，放眼望去，各式建筑、商铺一眼望不到尽头，人头攒动，声浪如潮，极为热闹繁华。而且无论男女老少，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或强或弱的武力气息。

　　“不过是个小城，至于那么激动吗？没见过世面。”清雨一巴掌拍向两眼放光，兴奋的王玉。

　　很快两人走过一座桥，往前走十来步，一块金光闪闪的巨大牌匾出现在王玉的视线之中，“相约红阁”四个字横在其中，虽然只是四个字，但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力。与其他街道的繁华热闹不同，经过这里的人不但数量很少，而且大都脚步匆匆，嘴巴紧闭，别说喧哗，连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仿佛唯恐惊扰到了什么。

　　“姐姐，这牌匾看上去好值钱的样子呀。”王玉想到自己穷的一批，摸了摸空空瘪瘪的衣服，有点有些犹豫，不敢向前走，从未见过如此豪华商场，有些窘迫。

　　空中扔来一枚清雨抛出的令牌，王玉拿在手中，耳边传来了清雨的传音：“好奇的话，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相约红阁，总部位于中锦龙朝，分会遍及各个国家和主要城市，是名震天下的蓝穹大陆第一大连锁商会，已传承近千年，非但没有衰落过，反而日益强盛，逐渐成为了能任意搅动天下风云的庞大势力。

　　相约红阁当然不仅仅是一个商会那么简单，能让相约红阁雄霸整个蓝穹大陆，其背后的势力之大可想而知，纵然是西昙皇朝的九大宗门，也从不敢在相约红阁中造次。

　　相约红阁的制度极为严明苛刻，在交易之上可以做到近乎绝对的公平公正，绝不会偏颇任何一方。但相约红阁从来只经手足够高档的商品，低等货从来不屑一顾。因而，相约红阁售卖的东西，绝不是寻常家庭所能买的起的。对于那些大势力宗门而言，他们的很多资源也都是来自相约红阁。相约红阁一月一度的拍卖会，也从来都是座无虚席。

　　“相约红阁无论在什么地方出现，都会是一方的商会巨头，无人可及。只要档次足够，相约红阁什么都会收，也什么都会卖……说不定还会有漂亮的首饰，地灵果卖了之后，赚的钱你可以随便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在说到“漂亮的女孩子衣服”几个字时，清雨明显感觉到王玉的眼睛亮晶晶的。

　　对于平民，对相约红阁都抱有着一种深深的敬畏，因而经过这里时，都会匆匆而过，不敢有任何可能触犯到相约红阁的举动。

　　王玉一身奇怪的行头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看着她脚步沉稳的走进相约红阁时，他们看向王玉的目光也充满了少许的敬畏……有资本在相约红阁交易的，无疑都是大人物。

　　相约红阁内部很大，安静中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普通人走进之后，都会被这里的气氛压抑的喘不动气。

　　庞大的货物架上，琳琅满目的摆满着各种各样的货品，药材、丹药、武器、护甲、宝石、低等灵兽的灵丹，甚至低等灵技……应有尽有，但毫无疑问，这里售卖的东西没有一个不是价格不菲。有的或许是普通家庭穷极一生也买不起的。

　　相约红阁的柜台后方站了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男子，他看了一眼走进来的王玉，即使面对他一身怪异的装扮眼神依旧毫无波澜，面无表情道：“买还是卖？”

　　王玉也不废话，右手抬起，将三颗赤红的地灵果拍在了柜台上，道：“三颗地灵果，开价！”

　　那三颗地灵果，正是清雨之前在绝情洞窟万年灵脉旁采摘，此果沾染了无尽的灵气，又被清雨用灵盒包裹，自然一份未丢药力。

　　“地灵果？”店员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了少许的动容，他拿起一颗，用手指轻轻一摸，忽然脸色一变，失声道：“十……十成药效的地灵果！！”

　　一颗药材的问世，要经过材料的采集、储存的选择，地域的控制以及保存的技巧，而这些过程，都有可能伴随药力的流失。尤其是保存环节，即使是再高等的药剂师，也几乎不可能让药力完全不逸散。所以，药材的药效在六成便是上品，七八成色便是少见的极品，九成色则是只有那些超级宗门的顶级药剂师才有可能采摘出的绝品，而十成色，纵然经过顶级丹药师之手，也是万中难见其一，只是他不知道，这三株草药，竟是长在万年灵脉旁边。

　　药材成色越高，药力、在体内的炼化速度自然是更上一层，价格也是水涨船高。同样的药材，八成药效的至少要比七成药效的贵出一倍，而九成药效，在市面上几乎不可能见到，或者宗门核心弟子自用，或者用以进贡。至于十成药效，纵然是涵盖蓝穹大陆的相约红阁，也是难得一见。

　　如果说只有一株是十成药效也是罢了，店员很快就发现，这三株地灵果竟全部都是十成药效，这让他的眼睛都直接圆瞪起来。地灵果本就难寻，而十成药效的地灵果，他连听都没听闻过，他可以想象这三株地灵果若是被练成丹药，估计灵天者以下境界会垂涎到什么地步。
　　“开价！”王玉不开心地重复道。

　　那个店员迅速回神，然后忙不迭的找了一个黑木盒子，将三株地灵果收入其中，以防药力逸散。面对王玉时，神色间也多了几分恭敬……

　　随手就是三株十成药效的地灵果，而且居然还拿出来卖钱！看这胖乎乎的手和严严实实的包裹，这绝对是哪个家族的大少爷出门体验生活，于是，他谨慎的说道：“三株十成药效的地灵果，极品中的极品，价格的话……一颗给你一百金币，三百金币不知少爷觉得如何？”

　　“……”王玉半晌沉默。

　　王玉半天没有说话，让店员心里一阵忐忑。他已打定注意，如果他不满意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加价。三株十成药效的地灵果，即使放到总会那里都是极品！蓝穹大陆宗门无数，如果卖给那些大宗门，每一株都将是天价。

　　不过他显然猜不到王玉的沉默不是因为给少了……他直接被这个价格吓的断片了。

　　三百金币……！！那可是整整三百万铜币！！一个普通人家近一百年的收入，这得卖十来颗灵芝吧！

　　自从醒来后跟着苏寒两人，苍雨向来都是炼药救人，从不收取一分一毫。所以对于药草的市场价，她的概念并不清晰。

　　他本以为只有云梦泽深处的灵芝值得十几二十金币，没想到对方直接开价三百金币，愣是把她惊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十重药效的地灵果，居然这么值钱！！

　　在蓝穹大陆，好的药材的确贵的离谱。因为那些极品药材几乎是修炼灵功、灵力唯一的快捷方式。

　　有时一个人数年的苦修，比不上另一个人吞下的一株草药，更何况有的草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救命一条。

　　见他半天没吭声，店员再也沉不住气，道：“如果你对这个价格不满意的，那就……”

　　“成交！”王玉却没等他说完，两个字吐了出来。

　　见对方就这么直接应承了下来，店员心中喜不自胜，三百金币收来，卖给那些大宗门，一千金币一颗绝对足以让他们争破头。他快速把地灵果收回，转身忙活一小会儿后，拿出了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片，交给了王玉：“这是您的金币卡，请收好。如有什么需要，欢迎再次光临我们相约红阁。”

　　金色的灵币卡，代表着里面的金钱要超过一金币，王玉结果后查看了一下，里面一分不少，刚好是三百金币！

　　王玉从来都没摸过这么多的钱。

　　三百金币！这要多久才能挥霍的完。

　　随着伙计带路，王玉脚步一顿，转回身来，在巨大货架的左上方，她看到了那衣柜中的两套衣服，白色的裙裳，裙裳小巧，显然是为十二三岁少女而做，另一件大红色裙裳妖娆华贵，上面一闪一闪的钻石晶莹剔透，于是王玉目不转睛地看着问道：“那个衣柜，开价。”

　　见王玉转身后忽然又转了回来，吓了伙计一大跳，他连忙看了那个裙子一眼，道：“少爷，您可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相约红阁特供的衣裙，别看只是纱裙，冬暖夏凉，雨雪不沾呀，您要是喜欢，原价五百两金币，我给您打个六折！
　　王玉掰了掰手，心中默默盘算纠结：“太埋汰了，太久没买衣服了，可是买完了之后又没钱了！但是这红色好适合姐姐啊！”

　　似乎是看出了王玉的窘境，店员连犹豫都没有，一伸手，已将两件衣服取下，然后放在了王玉面前，笑呵呵的说道：“您持十层药效地灵果而来，本是看得起本店，也罢，见您喜欢，我给您打个五折，买一送一，萍水相逢，交个朋友。”
　　王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将两件衣裙收起来，转过身说道：“六折，刷卡，交个朋友，我不占别人便宜！”

　　刚刚洗劫完顶楼回来的清雨隐身中，无语的撇了撇嘴。

　　一直看着王玉在自己视线里消失，楼上的伙计急切的跑下来，慌张的摔了几个跟斗，忙碌碌跑到店主面前，趴在耳边说着：“主人，不好了顶楼的宝贝全被洗劫了。”

　　“盗贼留了自己的名字，她说自己是叫王玉！”

　　“找，立刻通知金陵城主，全面封城！我要弄死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