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世界加载克系插件之后》浮云西

12、水潭

　　黑川彻在整理之前的线索。

　　安室透的记忆和认知都出现了问题，看来血液只能让他暂时恢复一定的理智，这座岛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危险。

　　看着视线中尚在攀升的月亮，诸伏景光道：【我记得之前的月亮出现在头顶，时间被操控了。】

　　【这样的话，更像是吞噬了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件，和之前轮渡上的完全不同。】

　　【安室先生……还能恢复正常吗？】诸伏景光为好友担忧。

　　【问题不算太严重。根据我的猜测，这些现象其实和某些精神疾病的症状类似——幻听、幻视、记忆错乱，但并非不可治愈。只是在这里待太久，被污染的症状就越严重，得尽快完成黑川祐真的委托，找到离开的办法。】

　　……得抓紧时间了。黑川彻思忖道。

　　树叶莎莎作响的声音慢慢混入了其他动静。

　　急促的水声愈发清晰，甚至像是闷雷，完全不像是正值枯水期的冬季。

　　“到了。”

　　安室透先行一步拨开附近的杂草，指着近处的岩石，“照片上的符文就在这些石头上面。”

　　黑川彻应答了一声，上前观察。

　　粗糙而神秘的笔画逸散着久远时代的气息，结合海边石碑的内容，他对这些符文有些新的想法。只是想要彻底解开这其中的奥秘，他还需要些其他的内容。

　　一个观察能力强的人自然善于挖掘细微之处，但这也造成了某种惯性思维，他们往往更加擅长以侦查和理性的角度来审视周遭的事物。

　　但黑川彻了解这个世界大多数时候不是靠手指感知到的触觉，也不是靠眼睛看到的景象，而是一些直觉和灵感，尤其是在这个不能用常理来推测的世界。安室透先前在这里观察许久，却无法抓住那些散逸在理性之外的信息——那些理论上并不存在的事物。

　　黑川彻走到瀑布的激流前。透明的水波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一座和人鱼有关的岛屿，地下埋藏着人类尸骸。这座岛屿上有信仰有祭祀，与之相关的意象包括月亮、潮汐，还有那个符文代表着的瀑布。而面前这条河流是瀑布的源头，也是这片深林的血管。

　　这里一定藏着什么。

　　黑川彻弯下身体试探性地将手指略微浸入水中，一股仿佛来自地狱的阴冷感瞬间传递到全身。他静静感知着，片刻后，露出一个恍然的笑容。

　　原来如此。

　　黑发青年起身，踏进这条透明的山林动脉中，风吹过衣角，发出簇簇的声响。

　　耳边传来飞蛾翅膀碎裂的声音，月色下地面上的枝桠变得扭曲，流水泼溅在凹凸不平的石块上，随后一切活动的物体止歇。

　　停滞的黑色在无光的树荫下游荡。泥土之下，硕大扭曲的根系繁茂膨胀，暗红色的血液凝固变质。未知的存在依旧尚未苏醒，岛屿上催眠的乐声开始走音。

　　有人从右侧试图抓住黑川彻的手臂，他没有理睬，挣脱后继续前行。

　　没过脚踝的水流缓缓向上爬升，越靠近悬崖，刺骨的冰冷愈发明显，青年却没有收到任何影响。他行走到碎石铺就的长毯边缘，蹲下身体，在水中摸索，在一片碎冰之中捞出一块类似水晶球的物体。

　　透明的圆形从透明的河流中被剥离。月光下，从四周传来哀凄的尾音，又很快消亡。

　　黑川彻站起身体，下一秒，眼前出现一双灰紫色的眼眸。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冰冷但又掺杂着某种情绪。随后千万条外界事物的讯息一同涌入大脑。

　　他阖上眼睛，眉峰紧皱以抵御大脑传递来的眩晕感。稍稍缓解后，肢体延迟传来细碎而尖锐的疼痛。

　　意识中有道温和且焦急的声音：【黑川君！】

　　【我很好。】

　　黑川彻低下头，发现指甲不知何时崩裂了。指尖和指缝全是被碎石划开的切口，加之在冷水中泡过，被划开的皮肉泛着苍白。

　　……好吧，这点伤在他过往的经历中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有些麻烦。

　　黑川彻这么想着，捧着那个透明圆球，转身走上岸边。

　　一旁的安室透问道：“你怎么了？刚才我一直在和你说话，但是你没有回应，一个人走到悬崖尽头的石堆，用手刨出这个东西。”

　　安室透在发现黑川彻往瀑布走去时便试图抓住他，不料对方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竟让他一时失了手。随后青年的动作充斥着非人的诡异，仿佛失去灵魂只剩下躯壳，让他感到后背发凉。

　　“我没事。”黑川彻摇了摇头，专注打量着手中的透明物件。

　　片刻后，得出一个结论——它没有温度。

　　残留同感的手指很难准确传递感知，黑川彻便用手腕和脸侧贴近——人身体的各个部位的温度都是不一样的，但结果是一样的。与其说这是一块和人体温度相同的恒温物体，倒不如说它的温度无法被捕捉，人类只能获取到它带来的触觉。

　　“这是什么东西？”安室透略带戒备地看着这东西，但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普通的水晶球。

　　“我不知道。”

　　安室透继续道：“你挖到那块东西之后，瀑布的水流似乎变小了一些。”

　　“不是水流变小，是温度变了。”

　　不过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有什么用途？黑川彻是真的不清楚。他浅叹了口气，“安室先生，这个瀑布下方要怎么过去？”

　　“那个方向有一个可以直达底部的石梯。”

　　二人顺着线阶梯向下，很快抵达了瀑布底下，那是一片深潭，在月光的照耀下，依旧保持着仿佛吞噬了光线的漆黑。

　　黑川彻环顾四周，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忽然眼神一凝，“安室先生，麻烦你站远一些。”

　　安室透闻声照做，随后便看到黑发青年捧着圆球探出上半身，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物体坠落的声音在嘈杂的流水中被衬托得几不可闻，但紧随其后的是水面诡异的波动。清澈澄明的水缓缓地降入底部。如同打开排水孔的浴缸，但是把对象变成眼前瀑布，就超出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

　　安室透的额角冒出些许冷汗，他上前两步，试探性地用手电照向底部，但是目之所及只有一片虚无。按照水的透明程度和手电的光照强度，能够照亮的范围极大，这里至少有二三十米的水深。

　　而他之前在白天曾经来到此地查探过，潭水最深也不过两米。怎么会这样？

　　潭水的边缘有几块巨大的石头被碎石堆夹杂其中，黑发青年站在最高的那块石头上静静俯视着潭水。

　　安室透仰头问他：“黑川君，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黑川彻没有回答，身形一动，直接跳进潭水中！

　　“该死！”

　　这个距离，安室透来不及阻止，快步上前也只看到对方在水中下沉失去了行踪。来不及多加思考，他跟随着跳了下去。

　　他的任务目标可不能死在这里。

　　－

　　将那个透明圆球投入水中之后，水流就变得无比温和。

　　黑川彻沿着潭水边缘检查了一圈，但没有发现任何装饰图案或者符文，经过水流常年累月的洗刷，水岸边的石头也都是光滑无比。

　　奇怪，这个地方绝对有古怪，但是他怎么找了一圈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黑川彻又返回深潭边，垂眸观察着平静水面下的景象。潭水非常清澈，借着光线可以轻松看到水下深处有着浓郁的阴影，只是距离太远，只能依稀看到似乎是巨大的圆形建筑物。

　　水面下的建筑吗？

　　然而没等他思考接下来的行动，就看到一旁的金发青年仿佛注意到了什么，随后直接跳进了潭水。

　　“安室先生！”

　　难道安室透出现了某种幻觉？不能让他出事！

　　黑川彻跟着跳了下去。一进入水中，他就察觉出不对劲，水带来的触感和那个透明圆球一样，都是没有温度的。

　　那个水晶球是他在那条河流中唯一找到的不和谐之物，凭着直觉他直接扔进了潭水中。没有想到会导致这种结果。

　　黑川彻感知现在的自己比待在恒温泳池还要舒适，而这种舒适也象征着危险，现代城市中商场用舒适的环境吸引客人，而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岛屿上，这种环境会吸引些什么不明生物呢……

　　一想到可能的危险，黑川彻就有几分后悔。

　　安室透的游速极快，他只能远远跟在后面。好在水面下有暗流涌动，借着水流的力量，他分出心神打量周围的景象。

　　从水潭口进来，通过较为狭窄的通道，就出现了一个极为巨大的空间。这里并不是完全昏暗的环境，而在下潜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荧光物质出现，远处石壁之上还有着散发着荧光的圆形球体。

　　他看不清楚细节，但是可以肯定那些石壁上有轻微凸起的纹路，如同缠绕在上面的藤蔓。

　　越往下潜，暗流越强，黑川彻已经感到胸腔有些发疼。这个地方极深，如果是普通人在这里调头上浮怕是来不及了。

　　好在那道身影越来越近了，黑川彻看着金发青年游到一个扇贝形状的圆形建筑物下，他紧随其后。

　　出乎预料的是，那下面是一条长长的坡道，尽头是一个存在着空气的空间。

　　在氧气耗尽前，黑川彻的身体从水面下猛然出现，他用力地咳嗽了几次，手指抹开额前下落的水珠，鼻腔里一片酸涩。

　　原本略微卷曲的长发也被水浸湿，笔直地贴着面颊垂下，来不及修整，他环顾四周，寻找着安室透的身影。

　　这个是一个大约半个足球场大的厅室，有大量半米宽排列整齐的石柱作为装饰，墙壁上和石柱上规律雕琢了繁密的花纹，还有起到微弱照明作用的荧光物质。

　　很快，借助着手电的光芒，黑川彻确认了安室透的位置。

　　在厅室的最北方，金发的青年半蹲着身体，正看着近处石壁上一个凸起的砖块。

　　黑川彻快步走进，衣角落下蜿蜒的水迹，“安室先生！”

　　安室透应声回头，神态中有几分古怪和讶异，“黑川君？”

　　黑川彻看他反应正常，询问道：“安室先生，你突然跳进水里，是看到什么东西吗？”

　　“你是说我直接跳了下去，你是跟着我进来的？”安室透看上去更加不解。“我是看到你……不对。我是看到一条人鱼在水面下出现，所以直接跳了下来。”

　　安室透的话语刚说了一个开头就改口，脸上浮现出极大的茫然。

　　黑川彻心知不对，顺着对方的话语继续问道：“那这里是有什么线索吗？”

　　“我看到那条人鱼，从这个方向消失了。”安室透指了指前方外表光滑的石砖。

　　黑川彻蹲下身体，仔细查看石砖的构造。这块被特别关注的石砖边缘有一指宽的缝隙，再加上位置偏僻且靠近地面，很像是他在古城遗迹中看到的排水口。既然有排水口，那就说明这里肯定会有水淹没的情况，而这个地方正是在水下。

　　青年仔细思考着这个空间的构造，忽然想起些什么，“安室先生，既然你是看到人鱼从这个方向消失，那这条人鱼是怎么移动的？”

　　“人鱼自然是游过来的。”安室透的语气很是笃定。

　　“在这里？”

　　“是啊。”

　　黑川彻茫然。在空气里游吗？

　　他收拢着手指，伤处再次传来尖锐的痛觉。他们来到这座小岛还不满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虽然取得的线索很多，但始终没能掌握关键性的东西，安室先生的状态也越来越奇怪……

　　诸伏景光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黑川君，你的手电刚才闪烁了一下。】

　　黑川彻这才发现灯光的亮度也比之前暗了不少，这个手电是出发前特地在户外装备店买来的，据老板说广受好评，装水级别高并且电池容量很大，理论上不应该这么快就没电了，有极大概率是水下的某种力量影响的。

　　【看样子，电量只能再坚持半个小时。】祸不单行。

　　黑川彻回想起曾经类似的经历。如果他们现在直接遇到某种危险的未知生物，安室先生恐怕会很危险。

　　他收拢自己的手臂，看向身旁的青年。

　　安室透同样浑身湿透，金色的头发在昏暗光线下浮现隐约的茫然，但又有种自然散发出的威慑性，不免让黑川彻想起某种相同颜色的深林猛兽，外表可爱，但是能一巴掌拍死半个自己。

　　倒是……也不一定。

　　突然，诸伏景光道：【黑川君，你有听到声音吗？】

　　【……好像？】黑川彻后知后觉。

　　那是一种从远处传来的、细微的声响。很熟悉，应该刚才就听到过。

　　黑川彻突然想起来。那是——在进入这个空间时，衣服浸润的水向下滴落，就是这样，连续不断，隐隐约约。

　　而且，声音在逐渐清晰……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他们。

　　黑川彻拿起手电照向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