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N.相敬如宾 ...
-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是谁。
这声音出现在公众场合的频率太高了，唯一不同是这回没了音响和荧幕作为媒介，能听得更真切清晰。
“好巧。”没等许纪扬开口，身后的人又补充一句。
合上杂志，许纪扬扭过头面向他：“是挺巧的。”他笑意从容，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和普通老友叙旧，“公司催得紧，希望能赶在年前发。”
“那时间还挺紧的。”
“可不是么。”
陈斯珩的头发染成了红色，估计是新戏要求，穿着代言品牌的棒球服，左侧龙飞凤舞绣着品牌logo，内衬领口别着墨镜，再仔细些看还能看见他脖颈上挂了一根没进衣服里的细绳项链。
他神色闲散，抱着双臂斜倚在门框边，整个人看起来与粉丝形容的别无二致，随性又洒脱。
“早上在附近弄访谈，顺便来补录点东西。”陈斯珩和他对视了半秒就偏过头，下巴往外抬了抬，“楼下的棚还在检修，他们就上来问问。”
“这样啊。”他淡淡附和，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的确没什么好奇怪的。虽然上海不缺像这样设备精良的录音棚，但能做到和这里一样有足够的私密性，工作人员又具备足够水准的却是少之又少，所以陈斯珩恰好会来这里，又恰好和他相遇，也实属正常。
杂志在无意间卷起又展开，然后被放回原处，许纪扬收起腿，从旁边拿过外套，站起来重新穿上。
他和陈斯珩差不多身高，谁都不用为对方俯首或仰头，然而两人相隔半米，只是微微颔首就算是打了招呼，点到为止，冷漠又疏离。
没等谁再开口，休息室的门就被咚咚叩响，录音师探了个脑袋进来：“许老师……诶，陈老师您也在这里啊，”
他看清里面站着的两个人，明显懵了一下：“许老师，刚才咱最后对的那版还有什么问题吗？因为楼下的录音设备还差根线没装，所以……”
“给他们用吧，刚才那版就行了。”许纪扬接话时不小心瞥到陈斯珩，哪知道对方也刚好在看他，声音顿了顿，“后续安排跟余越说就好了。”
录音师应下，然后就看见许纪扬戴上棒球帽，拿出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到最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待会还有事，先走了。”
“您现在就……”录音师还没说完，陈斯珩也跟着开口：
“不是还没吃饭？”
陈斯珩扫过桌上还没拆盖的菜品：“吃完再走吧。”
“不了。”许纪扬耸肩，表示自己还有约，这些餐食是专门为工作人员准备的，说完，他压低帽檐，揣着兜就要往外走。
经过陈斯珩身边时，许纪扬闻到了一阵很淡的香味，他忽然联想到冬天橱窗外映着火光，看似温暖实则却清冽冰冷的雪松。
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过，转眼间他已经走出休息室，控制室里几个陌生面孔见到他，神色微微诧异，但许纪扬没有看他们，只是喊了站在控制台前的余越一声。
余越原本还在跟监制核对日期，听见许纪扬喊自己，抬头就看见他已经拉开门往外走。
一时间没跟上他脑回路，余越懵逼地瞟了一眼陈斯珩，又匆匆跟监制说：“李老师，我给您和闫老师带了午饭，放在里面记得吃啊！”说完大步跟上去，“纪扬哥，等等我！”
目送着他们离开，和陈斯珩一同上来的几个人交换眼神，似乎默默传递了什么信息。没过多久，录音师过来告知他们可以使用这间录音棚，于是他们又很快投入到了工作中。
只有陈斯珩还在休息室里，依然站在刚才的位置，看着许纪扬刚坐的位置，迟迟没有挪开视线。
-
许纪扬回到家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半，太阳依旧在空中高悬，穿透玻璃灼热又刺眼。
有约是假的，最近闭关做专辑，哪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只不过是想找借口离开那个地方罢了。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但现在放松下来，许纪扬又感觉胃在隐隐作痛，估计是因为没吃午饭，老毛病犯了，他右手摁着不舒服的地方，去拿刚才带回来的包装袋。幸亏余越是个称职的助理，见他没吃饭就离开录音棚，也没多问，只是在送他回来的路上又买了一些能果腹的面包。
他囫囵吃完，又从药盒里倒出两粒药一并吞下，接着就起身上楼，往尽头的琴房走。
琴房里面摆放着各类乐器，感兴趣的、演出用的、准备学的，玻璃展柜里还装着成摞的唱片，虽然整体看着有些凌乱，但他一直觉得这种创作环境更让人舒适，房间中央摆着一架三角红木钢琴，从雕刻工艺就能看出它已经上了年份，但还是被许纪扬音质保养得很好。
许纪扬坐上琴凳，没多犹豫便开始弹第一首曲子。
他弹琴多是随心所欲，不看谱，想到什么弹什么，乍一听似乎毫无章法，但细听又能辩出不同情绪，就算中途忘谱也没关系，顺势改为即兴。很多时候，他的新歌就是在这种过程中打磨成型。
受母亲的影响，许纪扬从小就开始学习钢琴，后来虽然有一些变故，但他也咬牙坚持了下来。
他享受这种被音符充斥的感觉，因为这时候可以抛掉杂念，沉浸其中，短暂逃避眼前枯燥又令人心烦的现实。
斑驳的阳光在窗隙中渐渐褪色，连同屋内也一齐暗下来，诺大的别墅仿佛成为了电影中的转场背景，琴声化作配乐，曲调从激昂到平和，最后只剩下尾音轻轻飘荡在空中，风一吹，也跟着散了。
他弹琴总会忘记时间，取而代之则是等到手指感觉到不适，他才会停下来，然后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
九点了。
大概是药效发作，现在胃里没有痛觉，只是空落落的。中午吃一片面包，晚饭没吃，不得胃病才有鬼，但许纪扬只是抓了抓头发，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压根没当回事，出了琴房就直接回卧室，往床上一躺，拿着手机陷进柔软的被褥里。
廖文佳在两个小时之前给他发过信息，告知他已经帮忙拒绝了《暗度》的歌曲版权意向，顺便让他后天再到公司一趟。
事情到这就算告一段落，许纪扬没什么反应，只是盯着屏幕看了会，回复了一句辛苦，顺便又添了句：
[成导会找到更合适的人选]
消息刚发出去，廖文佳很快就回复过来一段语音。
“那边已经定下来了，据说签的还是委托创作合同。”
找到了？而且还是直接给电影写新曲，许纪扬没料到会这么迅速，但转念一想，就光是成绍执导并编剧、陈斯珩领衔主演这个噱头，估计也只有他这种不识好歹的人才会拒绝。
但还没等他问是谁，对面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白聿，你可能不认识。]
许纪扬对这个人有印象，之前通过某档选秀节目出道，去年又因为翻唱《千遍》意外在网络翻红，顺利签进了华天娱乐——也是陈斯珩所在的经纪公司。
估计就是他向成绍推荐的，带一带公司新人，团队采用主创成员的推荐人选这种事，在圈里并不稀奇。
“华天也投了这部片子，所以我们这边回绝之后，那边就直接签了。”
廖文佳还在为他错失良机而惋惜，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许纪扬表面应着，实际上半句都没听进去，只是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尽管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聊了一会，廖文佳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对话到此结束，许纪扬切掉聊天窗口，正好瞥到另一个备注为‘瞿’的人发消息问他要不要夜骑，这次他不假思索就点进去——
[我十二点到]
起床换了一身夜行衣，许纪扬拿着钥匙下到独立车库，从里面推出一台重机，已经两个月没碰过摩托，现在又准备骑行，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转了些。
揭开防尘罩，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许纪扬便长腿一跨，发动了车辆。
出发的时候是十一点半，月明星稀，两排路灯被暖黄色光晕笼罩，中环以外的街道上行人不多，车流中的白色摩托愈发显得张扬，为了保守起见，他还是半路拐进了一条宽巷道，安分地骑到约定的地方。
松江边上敞亮宽阔，这里不止有风是自由的。
他提早了十五分钟到，但看到前面熟悉的车牌号，显然对方比他到的还要更早。
“嚯，今天居然骑这台宝贝！”瞿嘉年把车停在一边，倚着砖块砌成的围栏，看清许纪扬的车后登时眼前一亮，拎起饮料罐就往前凑，欣赏之余还不忘调侃，“当红歌手深夜现身松江飙车，这新闻应该不比坐连号卡宴的热度小吧？”
“被人听见就把你扔下去喂鱼。”许纪扬笑着威胁他，然后解开骑行手套重新调大小，“贺听池不来？”
“他今晚有事，我就猜你没看群聊。”
他们三个能玩到一块，说来还是缘分奇妙。许纪扬跟贺听池算是半个发小，一个院子里长大，虽然贺听池在初中就搬了家，结果居然又在大学相遇，而瞿嘉年作为许纪扬的大学室友，一来二去，他们到现在都还是铁三角。
“你今天去澜音录歌了？”瞿嘉年问。
“嗯。”
“终于啊，还以为你不想写歌了。”
许纪扬之前一直保持一年一专的速度。但自从前年发完《四分之三》之后，已经时隔两年没再有动静。
有人说他江郎才尽，还有人戏称四分之三的意思就是灵感已经用掉了四分之三。
瞿嘉年琢磨着他的车，继续道：“诶，陈斯珩是不是也去了？你们碰见没？”
“你怎么知道？”
“澜音的大群有人发啊。”瞿嘉年从兜里摸出手机，三两下翻出记录往许纪扬眼前举。
群里发了一张模糊的侧身照，估计拍的太急，甚至还带着点重影，但依然能辨认出里面的人穿着深灰色棒球服，斜斜地靠在沙发上看手机，尽管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许纪扬了然，这样的气质在娱乐圈找不出第二个相似。
“嗯，碰见了。”
“然后呢？”
“然后我下班回家了。”许纪扬实话实说。
“你躲他干嘛？又不是真有矛盾。”听到这里，瞿嘉年终于从摩托上挪开目光，直起腰跟他平视。
粉丝和媒体只要认定一件事情，就会盯着这个假定事实不断深挖，在各种蛛丝马迹和艺人的隐私中找寻所谓的“证据”，再用模棱两可的标题新闻去博大众眼球，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有矛盾啊。”看他表情变得疑惑，许纪扬又笑笑，不紧不慢地接着道，“有人说他比我帅，这还不够矛盾么？”
“哎哟我去——”瞿嘉年反应过来这家伙在开玩笑，翻了个白眼，咬牙没好气地回，“我倒觉得他们说的没毛病。”
“你什么眼神啊。”许纪扬屈肘作势要揍他，被瞿嘉年敏捷躲开，逃似的跑回自己车旁。
两个人嚷嚷着把车挪到矮坡前，再下去就是一段眼望不到尽头的石路，许纪扬指着远处：“老规矩，开到路标停下。”
以这里为起始点的夜骑路线很多，但许纪扬偏爱给自己上难度，有事没事就喜欢走靠树林的那条路，那中间有几段路没有安路灯，黑灯瞎火基本就等同于盲骑，惊险又刺激。
瞿嘉年骂他神经病，转头把饮料罐扔进路牌底下的垃圾桶，然后才翻身上车。
转眼工夫，许纪扬已经扣下了挡风面罩，踩上踏板的同时用力拧动油门。
“轰——！”
声浪霎时炸开，白色摩托瞬间就飙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N.相敬如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