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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默契的配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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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池那让人心疼的决绝,让路危行也陷入了复杂的沉默,他似乎想安慰这孩子,但半天,才憋出一个句子:
“孩子,不用死,也可以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谢隐不明白路危行是理想主义,还是爽文看多了,他觉得他不懂底层世界,但转念一想,路危行也是有钱人,一个开超跑的,怎么会懂得蝼蚁的命运?
蝼蚁若想撼动大象,就是要牺牲的。
但谢隐不想让康池牺牲,天塌下来,也该由高个子的蝼蚁顶着,如果世界需要一个15岁的孩子靠自毁,才能发出一点点追求正义的声音,那这个世界烂透了,应该被毁灭。
接下来的处理环节,就不能让孩子旁听了,路危行冲着马瑞招了招手,让他把康池带到隔壁教室去休息。
另外,他们还要多方确认一下康池话的真实性。不轻信,是他们的宗旨,因为每个人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说谎,孩子也不例外。
康池离开前,谢隐矮下身,问康池:“如果调查你说的话属实,你想要他们怎么补偿你?”
“我不要补偿,我要他们公开给我道歉。”康池态度异常坚决。
谢隐走出教室,在人群中捕捉到心神不宁的康池妈妈,把她引到远离人群的角落,声音压得极低,开门见山:“您报警了吗?”
“报?报什么警?”康妈妈忽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茫然和惊魂未定,“孩子……孩子不是已经救下来了吗?这还要报警?”她的信息明显是脱节的。
谢隐尽量不带情绪不带引导性地问:“昨晚到今天,康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需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昨晚?”康妈妈回忆着,“昨晚小池被几个同校的孩子叫了出去,他们说是老师让他们来通知的,今晚初三学生都住在学校宿舍,要给第二天考试划重点,然后我就联系不上小池了。直到刚才,学校通知我……”
说到这里,她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泪水决堤般涌出,“孩子要自……要自……”后面那个残酷的字眼被剧烈的抽泣彻底淹没,“我到现在都像在做噩梦,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校方怎么跟你说的?”谢隐问。
“学校只是说,小池因为跟同学闹矛盾,情绪不稳定,错过了考试,所以一时想不开。”康妈妈意识到了哪里不对,紧张了起来,“难道……不是这样吗?”
看样子,康妈妈到现在都对康池的遭遇一无所知,“我儿子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谢隐沉默片刻,还是把康池身上的遭遇,用最客观的,没有任何煽动性的话语,进行了告知。他知道,得知这一切对一个母亲来说很残忍,但这个消息由他说出,总比从儿子口中得知,更比从热搜上得知要好。
“这傻孩子,有冤就伸冤,有仇就报仇,做出什么选择,妈妈都陪着他,干嘛想不开啊?”康妈妈眼眶红了又红,身体忍不住的颤抖。
但康妈妈的反应比谢隐想象中的要坚强,大抵是经历过刚才的生死劫,她反而觉得,孩子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进去陪陪孩子吧。”谢隐指了指康池所在的教室。
康妈妈擦干眼泪,挤出一个笑容,走了进去。
看着康妈妈离开,孙副校长就把谢隐拉到一边,低声说:
“谢组长,我好心提醒一句,就算真报了警,也很难处理啊。这看起来就是孩子之间过火的恶作剧,青春期的男孩子本身就没轻没重。而且,头天晚上的事,和第二天的考试,这中间的关联怎么证明?就算勉强扯上关系,那又能如何?那些Alpha孩子都未成年,抓又不能抓,关又不会关,顶多就是批评教育。不如让多给康同学争取点赔偿,并且让他放下包袱,早点为复读做准备。”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一种根深蒂固的息事宁人,这所谓的好心提醒,无非是暗示,面对强权,还是认怂为妙。
谢隐视线下沉,看到了孙副校长腰间挂着的老式手机包上,沾着几张粉嘟嘟的卡通小贴纸,,沉沉一笑,抬起头。
“孙女很可爱啊?”
“是啊。”说到孙女,孙副校长不禁流露出一脸跟此时气氛十分不搭调的温情,但他马上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有孙女?”
谢隐并没回答孙副校长的问题,而是忽然循循善诱起来:“如果是您的孙女,被禽兽诱骗到无人地方,用信息素刺激到失控,再被那些人集体……”
“别说了!”孙副校长脸色难看地打断了谢隐的假设:“这种情况,我的孙女不会遇到的!”
“连听到关于自己孙女的可怕假设,您都会感到出离愤怒,竟然要求别人息事宁人?放下包袱?这包袱里,装得怕是你丧掉的良心吧?”谢隐冷笑一声。
“你……!”孙副校长被谢隐怼到哑口无言后,气急败坏地拂袖而去。
谢隐回到教室后,路危行已经把校长带了进来,关上门,准备说正事了。马瑞则是照旧守在门外,确保周遭没有闲杂人等偷听。
“康池说的一切,是真的吗?”谢隐开门见山。
“他说什么了?”校长明知故问。
“你想让他回来当着你的面重复一遍,还是我帮他重复一遍?”谢隐偏着头问。
“是意外。”校长虽然眼神有了些闪躲,但还是见过世面的,说起谎来,还是很稳。
“他企图自缢是意外?人为导致错过中考是意外?还是被那些Alpha骗走玩弄羞辱是意外?”谢隐步步紧逼。
“那些都是他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校长丝毫不怯场,“小孩子嘛,有时候说话会比较夸张。”
“要知道他有没有说谎,其实也不难,就算不报警,查查他家附近监控,查查他说的商场附近的监控,再给所有涉事学生做了信息素半衰测试就可以了。”谢隐将了校长一军。
谢隐唱完白脸,路危行这个红脸马上接上:
“但我们毕竟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调查取证,判断真伪,那是司法部门的事。但有一点您必须明白,只有对我们说实话,我们才能基于真实情况,制定出最有效的危机应对方案。如果您给我们的信息是假的,是缺失的,是美化过的,那么一旦对手抛出一个您无法反驳的铁证……”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那可怕的后果自行在对方脑中发酵,“我们讯安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了,您,和明德中学,将彻底失去挽回声誉的机会。”
校长眼神左右游移:“就算他说的那件事是真的,也不是在学校内发生的,学校能干预的部分有限,承担的责任也有限。”
他开始推卸责任了。
“你觉得,网民和舆论会在意这种恶性事件是不是发生在学校的地界里吗?”谢隐都气笑了。
校长正准备继续狡辩,谢隐却不想再跟他废话,直接掏出手机,手指轻点,将已冲上榜首的热搜标题【明德中学纵容信息素霸凌致Omega学生绝望轻生,涉事Alpha疑为校董亲孙!】怼到了校长眼前。
要素过多,buff叠满,简直就是核爆级别的讨论度。
校长只看了一眼那标题,就惊慌地后退半步,脸色片刻间由黄转白,再由白转青,声音充满了失措的尖厉:“撤!快撤热搜啊!你们讯安不就是干这个的吗!?立刻!马上!”
固若金汤的校长,终于露出了裂缝。
“硬撤热搜?肯定不行!”路危行立刻否决,“那是下下策!撤了只会显得你们心虚理亏,坐实传言,引发更猛烈的舆论反噬。现在事态已经扩大,我们必须先掌握全部真相,才能商讨出一个既能平息众怒,又能最大限度保护学校声誉的合理方案。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康池说的都是真的?”谢隐抓住校长慌乱的这个气口,步步紧逼。
校长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徒劳地擦拭着不断涌出的冷汗,最终,在两道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他极其不情愿地,幅度微小地点了点头。
“那让涉事学生公开道歉吧。”谢隐立刻提出最直接的解决方案,“还有校方也要对监管失责进行道歉。”
“人命关天的时候,他们校方都不肯报警,你觉得他们会接受公开承认错误吗?”路危行低声反驳,下巴朝校长方向微微一点,“你看他。”
果然,校长脸上写满了抵死的抗拒,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然,沉默是金?”校长竟然主动给他俩意见。
“沉默?这年头,沉默就等于默认,我以为这是常识了,校长大人。”谢隐对他的称呼充满了讽刺。
路危行添油加醋道:“而且,您信不信?如果今晚明德中学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声明,明天一早,校门口就会被各路人权组织和记者堵得水泄不通!他们举着标语,拿着喇叭,向全社会讨要说法!您想面对那种场面吗?”
“你们这行不是有一招,转移矛盾焦点吗?”校长擦了擦汗,再次提议。
谢隐这下是真的被逗乐了:“哦?校长还挺懂行。那您想把矛盾焦点,转移到哪上去?”
第一次被外行指导专业操作,这感觉倒是挺新鲜。
“转移到,别人身上。”校长言辞坚决。
这老头,想得还挺美。谢隐心中冷笑。
但他说的对,这种危机处理公司,手里必然都会有些按下的猛料,就是用来关键时刻转移公众视线用的。
“您说的那种大招,我们确实有,不过嘛,这个价格……”谢隐故意拉长了语调,掏出手机,迅速按下一串令人咋舌的数字,朝校长晃了晃,“恐怕不是咱们明德中学这个预算能承受的。而且,花了钱,还不一定能转移走。”
校长盯着那串数字,眼珠子艰难地转动了几下,无声地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就让我们全权处理吧?”谢隐再次开口,语气少了戏谑,恢复了专业的沉稳。
校长认命般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