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灭》垂耳兔新娘

6、明灭

　　佳期如约而至。

　　沈家府邸，门庭若市。

　　明利站在露台，俯视着整个庭院，她没有想到沈世云会邀请这么多人，不过还好只是家宴。

　　在鼎沸的人群中，明利与那晚有过交集的元意目光交汇。

　　“原来你叫沈泱泱。”
　　元意跑到她面前，感到惊讶。

　　上次被父母吩咐去参加沈家的生日会，她因为讨厌素未谋面的沈听恩，而选择了拒绝。

　　这次闻言又是沈家的场，她本想再次拒绝，却被父母强制带了过来。

　　没想到竟然是找到了丢失的女儿，为她公开身份，这着实算是焰城的大新闻。

　　“你好，又见面了。”

　　今晚的沈听恩应该是有意躲了起来，毕竟鸠占鹊巢那么久，也该被打回原形了。

　　一想到她尴尬的局面，元意就止不住的愉悦。

　　明利看着她伸出的手，没有动作。

　　“我知道你还对那晚的事耿耿于怀，确实很抱歉。”

　　元意收回手，继续说道：“我向你道歉，本来是想教训沈听恩的，谁知道阴差阳错遇见了你。”

　　这只是一个乌龙而已。

　　明利看着元意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眼底划过一丝阴霾，但抬眼对她笑着：

　　“没关系。”

　　这是十分善解人意的笑。

　　“知道我为什么想把她撕碎吗，明明是个养女身份，却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奢望什么了？”

　　这段话使明利提起兴趣，那自己这个冒牌货，岂不是连沈听恩都不如。

　　“她竟然不自量力央求你爸与司家联姻。”

　　说到这，元意满脸怒气：“谁不知道我与司烛从小一块长大，早已心意相通，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沈听恩！”

　　明利猜想的没错，他们果然是这种三角关系。

　　“他们订婚了？”

　　“没有！”
　　元意立马否定。

　　明利觉得好有意思。

　　“为什么是不自量力，其实你很清楚，在焰城没有人会拒绝我们沈家。”

　　既然沈世云已经把心意传达给司家，他们根本不敢有其他想法，更何况与沈家联姻，百利无一害。

　　“可她根本配不上司烛！”
　　元意恼羞成怒，没控制住情绪。

　　“我也觉得。”
　　明利低眉笑着。

　　“你也跟我是一种想法？”
　　元意稍微冷静下来。

　　“当然。”
　　“算你……”

　　“应该把与司烛的联姻对象换成我。”

　　明利平淡的道出，笑意不散。

　　“你说什么！”
　　刚冷静下来的元意因为这句话瞬间失控。

　　“你不是觉得沈听恩养女的身份配不上司烛吗，那如果换成我，你会不会祝福我们啊。”

　　语气平缓，杀伤力极大。

　　“可你们就见过一面！”

　　元意竟然不觉得明利是在开玩笑，她的表情太认真。

　　“或许就是这一面，让我对他一见钟情。”

　　“沈泱泱，你真是疯了！”

　　明利看着她气急败坏离去的背影，嘴角弧度上扬，眼神却变得狠戾。

　　她不会让任何一个伤害自己的人好过，想起脸上的那几巴掌，这唇舌之战根本难解心头之恨。

　　明利走到栏杆边，眼睛盯着楼下，大概十几秒后，她一把端起旁边的花盆直直的往下砸去。

　　“啊！”

　　随着一声尖锐的叫声和花盆落地的破裂声，所有声音都为之静止。

　　明利看着楼下被众人簇拥的元意，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司烛坐在背光处，看着她们无声的交谈，不知聊到了什么，只见元意气愤地跑下楼去。

　　他本来也想跟着下去，却没想到撞见这一幕。

　　明利转身，看清司烛的脸后一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真是阴魂不散。

　　既然被看到，她也懒得装。

　　“报复人是不是这样做的啊。”

　　司烛看着一脸笑意的明利，知道她对上次被打的事还没有释怀，但他没有理由劝她原谅元意。

　　那晚的初次见面，她跌坐在地上，泪眼矇眬惹人心生怜悯，可今晚却是如此心狠手辣。

　　“这是蓄意伤害，你接下来不好收场。”
　　许久，司烛才这样说她。

　　“难道不是她先蓄意伤害我的吗。”
　　明利一脸无辜，抬起头看着他。

　　“厕所没有摄像头，这里有。”

　　“可你别忘了，这里是我家。”

　　面对司烛的提醒，明利神色不改，在她脸上看不到任何的不安和惧怕。

　　就算监控被曝光，沈世云也会摆平，他怎么会让自己刚认回来的女儿背负罪名。

　　此时楼下的元意已被人扶到室内，明利挂上讥讽的笑，只可惜没有亲手把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让骄矜的大小姐也尝尝被掌掴的滋味。

　　“沈泱泱，我希望你是善良的。”

　　“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些。”
　　明利有些不耐烦，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如果你过意不去，我替元意向你道歉。”
　　司烛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确实没有资格。

　　“你很爱她吗？为什么要替她道歉。”
　　明利薄唇轻启。

　　在准备离开前，她突然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司烛，像是想把他看穿。

　　“你是喜欢元意，还是沈听恩呢。”

　　司烛一愣，对上她盯着他的那双明眸，里面澄澈无比。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明利是在质问他为什么抛弃她去爱别的女人。

　　离谱。

　　“我……”

　　“但我并不是很在意答案。”
　　明利低笑一声，转身便消失在他的视线。

　　司烛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曾经他以为元意是自己见过最鲜活的女人。

　　可今晚过后，她那些写在脸上的小心机与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叛逆，都不及眼前这位的万分之一。

　　……

　　沈世云上台致辞，全场渐渐安静下来。

　　他拉过明利，让她挽着自己的手，两人共同站在人群的正中央。

　　“今晚沈某把大家聚集以此，是要宣布一件事情。”

　　沈世云的目光看向明利：“小女名叫沈泱泱，失散多年终于被找到，这是我们全家人措不及防的喜悦，我想把这份快乐分享给大家。”

　　庭院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明利面带微笑看着台下，却没想到在这嘈杂的环境中，竟然捕捉到了喻肆的影子。

　　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为什么也出现在这，是为了监视她的进度吗。

　　“我今天在这里要感谢很多人，不过最应该感谢的，是我的外甥。”

　　沈世云缓缓道来：“这些年他一直在帮助我们夫妻俩寻找女儿，如果不是他的鼎力相助，我们一家三口不会那么早团聚……”

　　后面的话明利无心再去听，她现在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再次把目光对准人群中，只见喻肆缓缓向自己走来。

　　一步，两步。
　　直到他直直的站在自己面前。

　　“恭喜舅舅一家团圆。”

　　话是对着沈世云说的，眼睛却含着笑意盯着明利。

　　这是他第一次对着自己笑。
　　这是明利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他们是亲戚关系。

　　明利很不解，喻肆让她冒充沈世云的女儿究竟是想要得到什么，论财富地位，他也根本差不到哪里去。

　　那为什么还要在手里掌握着一只傀儡。
　　权力的世界，太复杂。

　　“泱泱，找到你的那个男人是表哥。”
　　沈世云在一旁提醒道。

　　“表哥好。”
　　别扭的称呼，明利却张口就来。

　　喻肆没有立马接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欣赏。

　　就像是在欣赏自己亲手打造的艺术品。

　　明利垂眸避开他的目光，下一秒便听到他的回复：

　　“你好，表妹。”

　　被笑意晕染的称谓，明利竟觉得缠绵。
　　她一定是疯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有趣。
　　人后，他们是掺杂着利益的无情上下级关系，人前，他们又是手足情深的兄妹。

　　太禁忌了。

　　众人消散后，偌大的庭院中独留下两人，氛围被沉默萦绕。

　　“元意是你砸的？”
　　喻肆率先开口。

　　“是。”
　　明利如实回答。

　　可她太敏感了，在意他为什么这样问。

　　来到沈家之前，自己把焰城的名门望族都熟悉了一遍，除了没听说过喻这个家族，其余的她都清楚。

　　所以那晚听到元意的自我介绍后，明利就知道她的身份。

　　放在以前，那是自己根本不敢惹的人，可现在她是沈泱泱，永远都高人一等，为什么要忍气吞声。

　　但是。
　　如果元意在喻肆这有点分量的话，那这件事情就变得棘手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砸她？”
　　明利试图解释。

　　“见过司烛了？”
　　喻肆却反问道。

　　“见过了。”
　　明利抬头看他，不解从眼神中流露出来。

　　不过从喻肆的反应来看，可以确定他对元意没什么感情，否则早去关心了。

　　“依你看，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元意喜欢司烛，两人是青梅竹马，但沈听恩捷足先登，要与司烛订婚。”

　　至于司烛喜欢谁，明利不感兴趣。

　　“明利，要与司家联姻的不是沈听恩，而是沈世云。”

　　喻肆唇线拉直，没有任何情绪。

　　明利微微愣神，一时间没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你是说，沈听恩只是元意的假想敌，她根本不想卷入这场三角关系，联姻是沈世云一人的主意。”

　　明利思索一番。

　　沈世云如此看重司家，想必有利可图。
　　可这又解释不通，他根本就不需要靠商业联姻这种手段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那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明利问道，虽然不知道这件事跟喻肆有什么关系，但能同她讲这些，说明他有目的。

　　“你的确很聪明。”

　　喻肆的夸赞并没有使明利心生波澜，这一刻她的忧虑愈发强烈。

　　“那现在我是沈泱泱，他会不会把与司烛的联姻对象换成我。”

　　这是今晚她对元意说过的话，没想到有可能会一语成谶。

　　“司家没什么不好。”
　　“可我只想追随你！”

　　听到喻肆的回答后，明利语调突然升高，情绪激昂。

　　这当然不是真心话，为了一场骗局要把自己的一生搭进去，这不是明利想要的。

　　她的身份是喻肆给的，所以她要听话，努力完成他给的任务。

　　然后有一天，他会放自己离开。
　　可如果在这之前，他把她送给别人该怎么办。

　　绝不能发展成如此境地。

　　明利努力酝酿出湿润的眼眶：“是你把我从鎏金馆里救了出来，我只会跟随着你，别把我推给别的男人好吗……”

　　喻肆似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沉默许久，他低下头轻声道：“沈世云不会强迫他的亲生女儿嫁给不喜欢的人。”

　　明利瞬间冷静下来，这一句话算是点醒了她。

　　“可司元两家更不能联姻，明利，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利麻木地点了点头。

　　“如果真到那种地步，我会帮你脱身。”

　　留下这句后，喻肆转身离开。
　　目送着他的背影，明利眸光泛冷，比这夜色还要冰凉。

　　她怎会听不出喻肆的意思。

　　沈世云想要阻止司元两家联手，所以让沈听恩嫁给司烛，这样就能把司家牢牢地控制住，反正不是亲生女儿，也没必要在乎她的感受。

　　至于他们家族之间的恩怨，明利不想过多涉及，想多了脑袋疼。

　　此刻，她可以确定一件事情。
　　喻肆对于他这个舅舅并无真心，否则也不会找个冒牌货安插在沈世云身边，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一个无情的人，连表妹的死都可以平静的说出口。

　　与司家联姻这件事，本质上他与沈世云达成共识，但明利知道，喻肆的最佳人选不是沈听恩，而是她。

　　因为只有自己才会毫无保留的帮助他，为他谋取更多的利益，他们才是狼狈为奸。

　　所以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不能让司烛与沈听恩或元意任何一个在一起，她必须得死死拿捏住他。

　　玩暧昧，她明利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