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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离开大都那日,关阳难得没去送关隅。

      听说她这几日脉象有些不稳,为了腹中胎儿,只得在家中安心修养着,关隅便叫祖母给她带了句话,说他一定会赶在她生养前赶回大都一趟,要她放心。

      走水路从大都下杭州不过大半个月的功夫,关隅一行人在驿站安顿完,他便独自一人出了门,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行踪。何百忧因家中有事,比他要晚上些时日出发,他不在,便无人敢过关隅的去向。

      关隅手中握着折扇,身上穿着浅色长袍,上头的花样如一副山水画,肆意泼墨,潇洒风流。杭州多是汉人聚集,他这么打扮倒是彻头彻尾融了进去。

      沿着西子湖畔漫步一圈,风景美不胜收,山清水秀,花香扑鼻。

      已是九月时节,柳树的枝条抽成金黄,倒映在碧绿的湖面上,宛如一副生动的画卷扑面展开。

      九月的江南婀娜多姿,微风徐徐,情意漫漫,当真是有股说不清的滋味与风情。

      关隅驻足桥间,默默不语地看着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的路人发出的欢声笑语,心中偶然萌生出一缕羡慕之意。

      面对此情此景,他竟也会觉得一人独赏有几分落寞……

      如果……
      如果这时候她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不解为何总是平白无故地想起她,他明明早就做好了此生不复相见的准备,却总是抑制不住地想到她。

      兴许是屋内的那把火,兴许是何百忧有意无意地提及,兴许是午夜梦回时不断重温往昔……几个月的时间流逝,却丝毫没有带走关于她的任何记忆,相反,只是一次次将她的影子重现在他眼前,让他无法忘记。

      他微微低垂着头,凝眸于湖面那点倒影,清俊的眉眼之中写满无处诉说的落寞。

      他放任思绪飘摇了一会儿,敛起心思整理完情绪,终于走下桥,准备奔赴下一程。

      刚走没两步,身后便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在这颇有意境的江南水乡显得格外惹人嫌。

      关隅向来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他不爱看热闹,只顾着埋头往前赶路。

      今日不知是受了这江南水乡的妖风影响,还是秋日里萧瑟悲怆的心情作祟,总之,他就是没来由地回头望了一眼。

      一眼,就这一眼,便惹出了事端。

      湖岸边正有几名身着僧袍之人将一名女子围困于中间,步步紧逼,不给她留任何退路。

      女子身着一袭黑衣,背对着他的方向,离得太远,关隅只能依稀看出一个轮廓。面前除了人,就是一片湖,她站在原地,无处可逃。

      其中一人忽然冲上前去,握住了女子的手腕,正要用力将她往别的地方拽,关隅疾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那僧人的左肩,将他掀翻在地。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甚至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剩下几人见状,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一同冲了上去,却被关隅同样三下五除二地统统撂倒。他们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而他却连手里的折扇都未曾打开过。

      为首之人因着站得远,见大事不妙,头也不回地扔下同伴立刻拔腿就跑。

      关隅正想往前追,却被人拉住了。

      他顺势回头望去,这才看清那女子的模样。

      先前。

      钟离雪在岸边寻了处僻静之地处理药材,麻袋还没打开,就有一阵口哨声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她不以为意,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专心致志地做着手里的活,并未将这些声音放在心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未曾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一切。

      只是那口哨声不依不饶,没有渐渐远去,反而离她越来越近,近到让她不得不分神,将注意力放过去。

      她顺着声音来的方向扭头一看,几名僧人打扮的人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之内,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连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

      被人打搅,钟离雪理所当然是相当不满的,尤其是这群她平生最厌恶的人,她脸上的不耐烦同样不加掩饰,甚至毫不吝啬地冲他们翻了个白眼。

      面对着她如此反应,这群人非但没生气,反而还来了劲。

      站在最前面的人眉间有一点猩红的痣,假惺惺地朝她行礼,而后居高临下地开口,“这位女施主如此有个性,世间少有,不知可否赏光同贫僧等一起去寻些乐子?”

      钟离雪努了努嘴,没说话。她将手中的药材随性丢到一边,站起身来,大力地甩着手,把水滴统统甩在了几人的僧袍上,浅棕色的袍子立马泛出星星点点的水渍来。

      “你……”几人提着袍子,嫌弃地拍了拍上面残留的水珠。只是这水沾上了便立马洇湿了,又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干的。

      她假装无心地捂着嘴,向后退了小半步,“哎哟,实在是不好意思,弄脏了各位大师的袍子。你们看我这做粗活累活的,手上都是脏东西,跟你们一道玩实在是有辱了斯文。失敬,失敬。”

      “师兄,这……”跟在后面的小僧人多少有些愤愤不平,凭他们身上这袭僧袍,在这世上只有横着走的道理,碰到她这样说话带刺的女子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不碍事。”带红痣之人站在前头拦住了身后的一众师弟,要他们别冲动,随即转头看向钟离雪,眯了眯眼睛,“施主此言差矣,这佛法讲究众生平等,贫僧断不会计较施主的出身,还请施主务必不要说此话才是。”

      “哦?”她将搭在左肩上的那条长长的辫子甩到身后,抹平额前的碎发,“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施主这话怕是对贫僧有误解。明明是件高兴的事,怎么到了你口中就变得如此不堪了?”他眉心间的那点痣伴随着他说话的神情不断起伏,让人忍不住想抠了去。

      “是吗?”她一改满脸不屑,勾起了半边嘴角,轻眨纤长的睫毛,霎时叫人失了魂,“这高兴与不高兴,哪能是你一人说了算的?不如你问问我,会不会觉着,这是件高兴的事?”

      “既然施主开口了,那贫僧不妨问问施主,可觉得高兴?”
      只可惜,钟离雪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那人畜无害的笑容下掩藏的是晃动的危险火焰,“当然不高兴了。”

      “你什么意思?”后面的人戳着手指,恨不得指着她的鼻子。
      红痣眼神里依旧布满戏谑,却又比刚才多了一丝威胁,“施主若是这么想,那贫僧只好告诉施主,这事绝对由不得施主说了算。”

      听闻此话,站在师兄身后的那帮人就如同得到了默许,纷纷走近围了上去,将她困在中间,守株待兔。

      每个人都流露出看猎物一般的眼神,好似她是困兽犹斗,命运早已被掌握在了他们手心里。

      可她偏偏不是任人摆布的小白兔。

      年纪最小的那个到底是耐不住性子,打破了对峙的僵局,一把冲了上去,紧紧握住了钟离雪的手腕,死死地攥在手心里。

      她看向她被握住的那截胳膊,舌尖扫过下牙,咧开嘴笑出了声。

      那人不懂她的笑容是何用意,只觉得背后忽然传来一阵阵凉意,刚想拽着她往前走,就被人摁住了左肩,掀翻在地。

      一切发生的太过匆忙,甚至连钟离雪都没看清整个过程。唯一看清的,只有面前长身玉立的那个人。

      见关隅不依不饶地要去追那红痣,钟离雪一把拉住他。

      他顺着力量传来的方向回头望去,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言语忽然显得苍白无力。

      他收回侧出去的半边身子,正对着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眼神在地面上流连,瞥了她一眼后随即又挪开。

      钟离雪看着满地嗷嗷叫的僧人,踢了躺在边上的人一脚,那人识相地给她让出一条道来,她穿了过去,拎起麻袋,什么都不说,拉着关隅的手转身就跑。

      关隅满头雾水,稀里糊涂地跟着她,直到跑出半里地,她才终于肯停下脚步,将麻袋往地上一甩,叉着腰,气喘吁吁地站定在一棵树下。

      他大气没喘两下,站在她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乌黑的秀发似乎比之前长了一些,辫子大概是多出了一截,柔软顺滑地搭在她的肩头,面颊因为刚才的奔跑而泛着绯红,好像还比之前消瘦了一些,眼睛眨个不停,小巧的嘴此刻大张着一呼一吸,听上去就是跑得累极了。

      时隔数月,她居然再度出现在他面前,还是那么鲜活肆意,那么真实耀眼。

      关隅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喘不上气了,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呼吸,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紧了似的,整个身体都不受他的控制。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竟是真的。
      是真的吗?

      是吧……

      他反复在心底追问自己,而后又千万遍回答自己。

      幸好……

      幸好他回头多看了一眼,幸好他多管闲事了一回,幸好他来了杭州,幸好……幸好她也出现在这里……

      明媚的笑容在这一刻爬上他的眼角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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