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木》越越关山

1、一发完

　　01
　　直至今日，简木回想起他们初遇的场景还是会觉得好笑。

　　夏夜，刚下晚自习，天空仅缀着几颗星。
　　偶尔一阵微风拂过，沁上一丝凉意。
　　身着单薄校服的简木站在公交的门口，安静地等着前面同学们鱼贯而入，然后再慢慢刷卡、进入。
　　不知是脑海里的数学题过于醒目，还是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简木仅一手握着吊环，目光懒懒地移向窗外。
　　其实好像是电视剧里的剧情，真的有人在公交车上猝不及防被撞之后能够直接跌倒在另外一个人怀里吗？
　　简木心想。
　　然而现实中，简木的确实实在在地摔在了另一个少年的怀里。而这一摔却是一辈子了。
　　那个少年，眉眼清秀，声音清朗。
　　“没事吗？”

　　当时他也只是认为这个少年像一泓清泉，让人心生好感，但是他也没有料到的是，他们此后会如此亲密无间。

　　02
　　岁城高一的晚自习就有三节，有十分钟课间休息。
　　第一节自习下课铃声响了，简木从题海里脱离出来。他站起身，带着保温杯就出了门，向着右边走廊尽头走去。
　　简木的教室在一楼，走廊尽头是一般不开的心理咨询室，心理咨询室对面是一堵一米多的墙，墙的另一面是一片较矮的竹林和整齐的草地，可能因为学生学习的繁忙，这个地方一般很少人过来。
　　简木却偏爱这个地方，他喜欢在这个地方看着墨色的夜空，明亮的月光，将脑袋放空，喝着温茶，一个人待到上课铃声响起。
　　而今天简木走过来的时候发现了另外一个身影。那个少年隐在墙角的黑暗里，明明不怎么引人注目，可简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公交车上的那个少年。
　　也发现了他眼尾的一抹红。
　　简木没有说话，递出纸巾后便离去。
　　少年抬头欲说感谢，却只看见他的背影。

　　03
　　“……希望在往后岁月里，我们都能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行。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学校广场的演讲台上简木发言完毕，退后一步，然后再鞠躬。
　　台下发出一阵掌声。
　　简木下台之后，跟老师打过招呼就准备先回教室。教学楼并不远，就在演讲台的背后。似有所感的，在回去的路上，他抬头望向教学楼上方。
　　对上了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温柔而明亮，是那个少年。
　　少年站在三楼，朝他挥了挥手。
　　他的另一只手似乎拿着什么，却特意藏在背后 。

　　04
　　岁城高中的新生军训延迟到十月多才开始，天气已经转凉了些，但是正午的太阳依旧恶毒。
　　军训对学生的训练就像蒸饺子一样，一个个“扔”下去，时间越长，“饺子皮”越焦。
　　简木在高强度的训练下并不适应，而教练的喊声洪亮却更让人不适，“坚持住啊，再站十分钟军姿就休息——”
　　可是上次你说的也是十分钟后休息。
　　当汗水从侧脸划过的时候，简木面无表情地心想。

　　操场四周围着一个巨大的观众席还有一个演讲台，零星几个学生坐在演讲台旁边的阴影处，其中有个少年膝上放着绘本，正低头认真地执笔画着什么。

　　05
　　天色阴沉，像化不开的墨迹。
　　风将窗外的树吹得东歪西倒，不成样子。
　　不知是不是巧合，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起，大块的雨珠便争相落下。
　　刚刚结束考试的简木在课后依旧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双目有些无神地打量着旁边窗外被雨打得凄惨的树木，过了片刻才起身下楼。

　　“要不要我带你一起走?”少年清脆的嗓音出现在耳边，简木才回过神，看着大厅里的人来人往，在这喧嚣异常的地方，少年仿佛隔开了周围的世界，神情认真。
　　他听到自己开口回道，
　　“好。”

　　——“我的名字是，苏宏。苏是苏打水的苏，宏是……”
　　——“我知道你，当时演讲的那个，简木……”
　　雨声很大，偏偏雨声中夹杂着少年轻快的声音，他听得分明。

　　06
　　“被你看到了啊……”苏宏幽幽的声音突然出现。
　　两人面前桌上有一个摊开的绘本。苏宏休闲时候总会喜欢画点东西在上面，但大多是静态的物品，例如花草树木这些。而这次空白的纸页上是一副好看的人物画像——少年站在光下，正对着话筒，平静从容地演讲。
　　而画中的少年，正是简木。
　　这是个美好的画面。简木心想，保持弯腰捡笔的姿势，抬眸对上那双清亮微恼的眼睛，言简意赅道:“不小心看到，抱歉。以及，很好看。”

　　“没事，本来最后也是要送你的……谢谢喜欢?”
　　“以及，我也很抱歉。末经允许，就擅自为你画像。”

　　07
　　“不要总是说没事，你明明已经这么生气了。”简木打断了苏宏，“也许你说的对，放低一些姿态才能更好地与人相处，维护良好的人际关系。但是——”

　　“如果与人交往的前提是，你必须要一味地服从、顺从对方，甚至失去了自己的意志，丧失自己的主张，委屈自己以求对方的认同。那么抱歉，请允许我认为，这种人际交往关系并没有维持的必要。”

　　“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而柔弱的人，我欣赏你这些美好的品质。但是善良不等于好欺负，柔弱不同于好拿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同样是至柔之物，它有载舟的能力，但也同时有颠覆它的力量。”

　　“我的意思是，你有拒绝别人的权力，没必要帮助这种刻薄待你，还苛责你绘画能力的人。他不值得，而你也没有更多的精力。”

　　“……见谅，言语过激了。”

　　简木说完这些就离开了，他的身影和当初递纸离开的背影似乎重合在一起。而苏宏则像木偶一样愣了好久。

　　08
　　——“你会想他们吗？”
　　——“有谁不会想自己的父母？”幼年简木反问。
　　——“哪怕他们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吗？你也不在意?”
　　——“……他们有热爱的事业，我有需要拼搏的学业。”幼年简木板着一张小脸道。

　　童年父母的缺席其实对简木有很大影响，导致很久后他再回忆起幼时与陌生人的谈话，也还是能体会到那时父母不在的失落和强撑着脸的倔强。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真的抱歉。”苏宏听完简木的自述，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没关系。”简木道，“有些事说出来总是好的。”
　　谢谢你愿意倾听。

　　09
　　简木陈述道:“人是趋光的。而人的感情太脆弱，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飞蛾扑火。”
　　苏宏却说:“但你不是火焰，我也不是大扑棱蛾子，那样多丑啊——”
　　明明是奇奇怪怪、甚至没有点子的言论，简木听到，却只觉好笑，感慨悲伤的情绪一扫而光。

　　10
　　高考最后一科刚刚考完，早早打探到简木今天没其他安排的苏宏把他拉到一个小巷子，认真地问:“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却突然被他一句“我喜欢你”砸得猝不及防。
　　好吧，本来想说“我可以追求你吗”的苏宏默默吞回了这句话。
　　也行，至少跳过追求的阶段，直接快进到恋爱了。

　　彼时，微风轻起，树叶婆娑，少年心跳如鼓，笑靥如花。

　　11
　　“今天月亮不怎么圆，但我还是想你了。”苏宏在手机边上悄声说。
　　“……我也想你。”简木简单道。

　　12
　　简木无奈，“其实我小时候应该挺招人烦的。”
　　苏宏很是怀疑，“怎么会？”
　　虽然简木平常表现与人交往较少，但是实际上靠近的人都知道他其实对人温柔，而且碰上学习问题都几乎有问必答。此外，想要跟学神做朋友的人大抵也有很多。

　　“……大概是，我当时遇到过不好的事情，一些不好听的话，还有没有特别注意到的疏远。可能因为太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一直记得，想着或许长大后某一天能够像解开一道困难的数学题一样弄懂它们。”

　　简木的眼睛从他身上移开，转向窗外的操场，这才缓缓道:“直到长大之后，我才发现那些我一直牢牢记住却又不得其解的事情是那么的糟糕，原来我之前招人讨厌到了这种地步……”说到这，他有些自嘲地掀了嘴角，“更好笑的是，我竟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潜意识地一直欺骗自己。”

　　当一具温暖的身体突然扑到简木的怀里，他先是愣了下，随后揽住他的腰身。
　　大概也没有其他人知道，简木难过时需要一个拥抱。

　　13
　　那张陈旧的纸条上写到“苏宏，加油。”
　　当生活不待见你时，请放心大胆地享受自己的人生。

　　灿烂的烟火点亮了大片夜空。
　　地球照常转着，生命却兜兜转转，短暂绚烂。

　　14
　　“两个又独又怪的人因为各种因缘巧合走在了一起。”简木笑了笑，牵起他的手，又补了一句，“还好是你，不然我可能也只会有孤独终老这一种选择。”
　　庆幸我是在遇见你之后才知道自己的性向。
　　庆幸是你让我有了能够与人共度一生的勇气。

　　15
　　总听人们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简木和苏宏却隔在天南地北，各自忙得昏天黑地。

　　就算难得有一些时间能待在一个空间里。他们也总是一个在画画，一个在忙着自己的工作，安安静静的敲着电脑。他们不经常会说话，但是他们偶尔的抬头看一眼，就会对上眼睛，发现彼此眼眸都是带着笑意的。
　　他们两个相互背靠着做着自己的喜欢的事情，并且喜欢的人就在自己的旁边。这就已经是一个很美好的画面了。

作者有话说

　　自己随便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