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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照顾 ...
傅揚眸光陡然暗了一下,快速思索后眸色被温润流光所掩盖。他垂头看着她,眼里透出一种复杂交织的情绪。
他不出声,只默默按熄手机屏,然后缓缓坐在她身边。
温白感觉床侧微陷,傅揚就这么笔挺着坐在她床边,曦光在他纤长的睫羽下落下阴影,他就这么垂眸看着她。
“可以进卫生间么?”
温白此刻脑袋昏昏沉沉,以为他要借用厕所,点了点头。
一边陷落的床随他起身缓慢恢复平整,男生高大的身影离开卧室,隔着很远,温白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和毛巾投涤声。
傅揚带着拧干的毛巾进屋,温白浑身无力,忽然感觉一双冰凉浸水的手扶着她后脑,另一只手有些无措的横在上空。
语气却很淡定,带着丝哄。
“往上挪。”
温白被他弄得不知所措,但按照他的说法,借着他手扶后脑的力,双手撑坐起,傅揚拿起她床头的两个牛油果靠包垫在身后,她就这样靠坐在床上。
他低头摊开毛巾,叠成方正长条,放到她额头。
温白穿了件清凉的连衣吊带睡裙,傅揚全程目光淡然,合理避开不宜视之处,肢体接触也妥当并不逾距。
只有耳尖泛起绯红。
冰凉的毛巾覆盖额头,凉夏冰爽感瞬间从脑门窜至脸颊,让她一下清醒。
看到温白眼神逐渐清明,傅揚伸手给她递过毛巾,保持一定距离。
“降降温。”
然后站起身出了屋。
直到他离开,温白低头看到自己吊带裙松松垮垮,脖颈处大片雪白肌肤露出,半靠床上时裙角褪在大腿根处,脑袋瞬间就宕机了。
她此刻脸红似要滴血,让本就因病通红的脸更深了个色。
她拿起毛巾把浑身擦拭降温后顿觉神清气爽,也有了些力气,赶忙翻开衣柜穿上一套初中时期的短袖短裤的小鳄鱼款睡衣,揪着衣角,犹豫再三走出房门。
傅揚坐在沙发上,正低头在手机来回点着。
温白以为他在给岑旭发消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跟前。傅揚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吸引,睁大眼看着她,不明所以。
在看到手机界面是外卖app显示的同城送药,她面色一僵,为自己突兀上前尴尬懊恼,并犹犹豫豫开口。
“不...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买。”
傅揚疑惑的眼神未落,还停留在她身上。
“从那笔钱里扣。”
言外之意,不让她管。
傅揚操作着手机界面,直至付款后,忽然冷不丁问了句。
“昨天淋雨了?”
温白迷迷糊糊点头。
傅揚:“没人照顾你?”
温白又点头。
“和岑旭吵架了?”
温白点完头后,脖子一僵才觉不对。
她忽然想到昨天的一幕,本黯淡的眸色心火忽燃,胸口似熊熊烈火燃烧,掉头沿着走廊进了书房,搬着凳子上去卸了墙上挂着的巨大新海日出图。
画被她没握住咣当一声掉落地面,巨大画框倒下瞬间砸到她的脚,温白一个没站稳从凳上仰头摔倒!
在即将落地的一瞬间,温白认命闭眼,腰上却被一股力托举,整个人并没像想象中落地栽倒。
温白只觉得头愈发昏沉,眯眼一条眼缝才看见傅揚此刻离她极近,近到呼吸急促翻涌,鼻尖几乎贴近!
此刻,她甚至能感受到结实手臂传来的阵阵温度,听到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跳,看到他玉润天成的高鼻骨和精致完美的下颌,那双深邃似海幽暗似渊的眸子金色辉光暗涌浮动,似春海潮生静谧幽然,浮现出她的倒影。
呼吸停滞是瞬间的事。
心脏跳动也是。
傅揚手臂忽然用力,他偏过头,注意着分寸将几近坠地的温白抱起,放在地面。
他淡定垂眼,看着被摔坏一个角的画,颇惋惜。
“画框摔了。”
耳后绯红的肌肤却蔓延至脖颈处,隐匿在衣领下。
温白听此,却像被刺扎了,十分敏感的红了眼,扬起头,语调生硬。
“反正也不打算要了。”
傅揚目光落在摔落拐角的画,他一手举起托腮,认真赏了会儿画,颇赞许地开口。
“陈教授亲笔,你不要,可否卖给我?”
他补充了句。
“有个地方,挂这幅画会很应景。”
温白本看到这副画就一肚子火,此刻傅揚开口,立刻同意,没好气地。
“你最好快点把它拿走。”
说罢,自己转头走回客厅。
温白其实心情很复杂。
按理说,在昨天发现真相后,岑旭明面倒戈已让她倍觉孤独,此刻傅揚不是在岑旭提议下偶然出现在隔壁,还主动照顾正在发烧的她,又是她暗恋的男生,她应该是高兴的。
可她一想到那突如其来的冷淡态度,和Grace莫名其妙的针锋相对,她就觉得窝火,委屈。
当本就隐秘而禁忌的暗恋之花,遇到阴晴不定的天气,不会选择迎风绽放,而是窝缩角落,等待一个确定的暖阳天,再伸出藤蔓。
而此刻,她心里抗拒更多。
傅揚随温白脚步也来到客厅,他鼻息轻叹,拿起茶几上的空调,调了个合适温度,轻声提醒她。
“白天烧这么高,晚上会更高。得想办法退烧。”
温白却对他的话漠不关心,话题忽然跳跃到之前的内容。
“你这段时间都不在学校?”
傅揚点开手机看了眼外卖送药还有多久到,然后点头,翘脚坐在沙发另一边。
“出去了趟,周五刚回来。”
温白有些沉不住气。
“你觉得配音很无聊?”
他喉咙一滞,很快反应过来,然后深吸一口气,似憋着什么情绪,有些不悦,眉头不展。
“嗯。”
言语直接表态。
温白听他这么直言,态度也果决,觉得他应该是不喜这项活动,而非对她有意见。
至少她此刻生病,他没有袖手旁观,一走了之。
但心里就是不痛快。
气氛很快寂静,直到可视门铃里外卖送药小哥按铃,傅揚触屏按开单元楼门锁,打开门取药。
他拎着一大袋子药,把袋子放到茶几上。
然后开始问温白。
傅揚:“淋雨后没冲热水澡?”
温白:“冲了。”
傅揚:“你应该是着凉引起的发烧。”
他垂头从袋子里掏出四五盒治疗风寒感冒的药,企图提醒她回忆过去。
“你之前着凉发烧,吃过哪一种?”
温白翻了翻袋子,光治感冒的药就买了很多种。还有降温贴,止泻药,温度计......
她想到上一次买面条也是这样,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硬是各类型都买了一遍。
傅揚看温白不明他买这么多药的意图,立刻解释。
“有的治风寒,有的治风热,有的治腹泻。”
“我各样买了一份。”
温白:......
好在温白在一众药里找到了她以往吃过的退钱驱寒颗粒,正当她打开颗粒袋子准备往嘴里灌时,被傅揚眼疾手快的阻止了。
他一手拿过被撕开一角的药袋,疑惑。
“颗粒药得用水化开。”
温白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茶几上的水杯。
“我把颗粒含嘴里,再喝水咽下去,不也一样吗?”
傅揚:......
就在温白拿过药准备继续她的快速喝药大法,傅揚又冷不丁问了句。
“你吃早饭了么?”
温白:“没有。”
她手里撕开口的药袋瞬间又被夺走,傅揚声音带着命令,强硬不容分说地。
“吃完饭再吃药!”
温白:……
于是,傅揚下楼提了份平淡可口的早餐。
温白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一份稀饭,吃了颗水煮蛋,接过傅揚拿水杯给她冲好的化水颗粒药。
药入口不烫,温热暖喉,她一饮而尽,嗓子泛苦又喝了杯水。头昏沉欲裂稍微好转后,迷迷糊糊走到床边躺上去,沉沉睡去。
睡觉时,迷迷糊糊间她梦见小时候。
梦境与现实交错,梦里在一片鲜花盛开的草坪公园里,五岁的岑旭蹲在地上徒手挖泥土,温邵岚和白繁珍还年轻,二人穿着清爽凉快的夏日短袖。
温邵岚第一次教温白骑自行车,白繁珍在一旁拍手鼓励,她忐忑不安的握着车把手,谨慎观察着前方。
她渐渐越骑越稳,开心又紧绷的一颗心乱跳,咧嘴笑着向身后二人炫耀。
两人身影却消失殆尽。
她再转过头,前方赫然冲来一辆燃着熊熊烈火浓烟的大卡车向她袭来!
白繁珍瞬间抱紧她!温邵岚伸手将两人紧紧抱在怀中,随着剧烈车撞击的响声和毁天动地的鸣笛声,温白被巨大黑暗覆盖压倒,宛若被困废墟中,浑身不得动弹。
耳旁只响起男孩无助的哭声。
“温叔...白姨...白白......”
她忽然惊醒睁眼。
床边坐了个人,是傅揚清隽的身影。
是梦!
她出了一身汗,浑身湿透,此刻垂眼,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紧紧捏攥着傅揚的手!
温白欲抽回手,手却有些不得动弹,她才觉傅揚温热的手掌带着些力度,她欲挣脱间,肌肤摩挲间带出细腻的触感。
天色微暗,屋里只亮了盏落地灯,昏暗光线缀着窗外阴霾微雨的暗天,夜风悄然而至带着青草气息潜入屋里。
傅揚静静盯着她看了片刻,才拿耳温枪测量温度,再次伸手抚摸额头最终确认,然后松了口气。
“36.7,降下来了。”
温白伸手打开台灯,光线明亮后,傅揚神色如常,只是暖黄灯光下,生硬刚劲的立体五官被柔化轮廓,倨傲疏离的气息变淡,一冽雪松清竹气息给不露情绪淡然的他,添了份平静感。
傅揚看她一切正常后,敛目放松,才发觉自己一直紧握着她的手,立马松手解释。
“你梦魇了,我进来叫醒你,被你拉住。”
手上覆盖的温热渐渐淡化,温白攥紧手尴尬一笑。
“谢谢你。”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傅揚竟然一直没走。
是担心她又烧起来吗?
浑身汗粘的难受,温白准备起来吃点东西去冲澡,傅揚早有预料,投涤两条冒热气的毛巾递给她,转身出了屋子。
温白也知道感冒忌讳洗澡,只能作罢拿毛巾浑身擦拭一遍,又换了套短袖短裤的睡衣。
出了屋,餐桌上俨然摆着一个巨大黑色保温纸盒。傅揚正站在餐桌前垂头解开丝绸制的带子,像在拆蛋糕盒似的。
饭香味儿阵阵弥漫房间,温白鼻子尖,一下就闻出是傅揚带她吃过的馆子。
粥里菜丁各色浮动,模样精致,入口味道浓郁鲜香。小凉菜清淡可口,温白一碗下肚,暖意涌入心头,顿觉浑身舒畅。
她记得傅揚喜欢口味略辣些的炒菜,今天却没有,他给自己也点了份一模一样的清淡菜粥。
温白发现傅揚行动略有微缓,左腿有些不灵敏,夹了筷子菜进碗里,问。
“听说你前两天腿伤了,好些了吗?”
傅揚嗯了声,转移话题。
“好多了。你......很喜欢配音?”
突如其来的岔开话题,温白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
退烧后一顿饱餐有了力气,因为傅揚提及,温白把自己遇到了和父亲声线很像的男人和傅揚声情并茂的讲了一遍。
“刚好岑旭懂这个,不谋而合,就一起创办社团。”
说到‘刚好’这个词,傅揚耳尖微动,眉梢微扬,眼底几乎不可察的悦色,如石子投湖,波澜水面很快平静。
他扬起的嘴角在咀嚼中也不易察觉。
“哦。”
温白发现傅揚还点了上次她爱喝的汤,舀了碗汤,刚喝完又咳嗽两声,之前被足球猛力撞击的后背还有些淤青未消,肌肉被拉扯酸痛的很,她没忍住龇牙咧嘴不断痛咳。
傅揚发觉不对,问她怎么了。
温白平息了剧烈咳喘,笑了笑。
“不碍事,就是之前去操场找你没找着,让球砸了后背,猛力咳嗽肌肉拉扯到了。”
傅揚却因此色变,脸顿时阴沉下来,声音冷了个度。
“谁?”
但温白当时背对着,根本没看到人。
她想了想,忽然语气酸溜溜地阴阳怪气。
“你主动邀请做校队经理的Grace不让我找你,我偷溜进内场才被球撞了。”
傅揚喝完粥,先是眸色冷冷的嗯了一声,而后忽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反问。
“我邀请她?”
温白见他这么问,有些心虚,轻描淡写地。
“我听你班里同学这么说。”
傅揚闻此,仿佛回忆起什么烦心事,不耐烦地。
“她很烦。”
看着他的态度,温白心里突然窃喜。
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
.
饭后,因明天刚好放假,傅揚照顾她很久,出于客套感谢,她邀请傅揚在家里坐坐看电影。傅揚把拼了一半的赛车模型放在鞋柜上,没有拒绝。
在征求温白意见无果后,傅揚选了部电影,两人静静坐在沙发上看着屏幕里优美的画面。
温白觉得两人晚饭后一起看电影有些暧昧,但此刻傅揚的陪伴,像暴雨后湛蓝放晴的天,让她滋生出期待彩虹的感觉。
而这种陪伴,也像淋过暴雨的人饮下的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暖意从五脏六腑缓缓渗透至脚尖,驱赶走所有寒意。
他坐在身边,让她莫名心安踏实。
影片讲了一个白人司机作为黑人钢琴师的司机带他去美国南部巡演,路上磕磕绊绊友谊却越发坚固的故事。
电影最终情绪爆发点来到主人公对自己存在是否是错误的怀疑,他所有情绪顷刻爆发。
“如果我不够黑人,也不够白人,也不够男人,那我到底是什么人?![2]”
温白眼泪不受控哗哗滴落,情不自禁。
她感同身受的想到自己。
傅揚听见她动静,默默看了眼又转头回去,声音轻轻地。
“怎么了?”
温白吸了吸鼻子,拿纸擦拭下巴脸颊上的泪水,压了压胸口的情绪。
“他很不容易。”
电影里的暴雨不断,窗外雨声变小,逐渐淅淅沥沥,树影摇曳在暗黑夜幕,雨后清新空气淡淡入屋,空濛凉爽而惬意。
温白见傅揚不为所动,忽然鼓起勇气开口。
“如果你的出生是个错误。”
“你不会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吗?”
雨声淅沥,蝉鸣四起,像夏夜大自然的交响乐。
傅揚敛眉细思,神色微动,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然后忽地笑了。
他很少笑,此刻近距离扬眉看她,墨色眼眸涤荡处盎然笑意,像夏日绚烂绽放的鲜花。
“我的腿,再伤一次,以后不仅告别踢球,还不能剧烈运动。”
“家里人都说我的选择是个错误。”
他垂眼看了看还包着纱布的膝盖,不由承认。
“等我年迈了走不动路,也会后悔。”
“你能说我现在不爱踢球么?”
温白一愣,转眼看向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傅揚继续说着。
“世界上离婚夫妻这么多,或所遇非人,或理想不同分道扬镳,或凑合过日到无法将就。”
“他们决定要孩子,是因为有孩子会让他们更幸福。”
他又转头看着电影,良久,淡淡飘来一句话。
“幸福是真实的,一切就值得。”
电影画面里,天气放晴,日光明媚,汽车穿行在公路上,不知要抵达何处。
“至于存在的意义,是我们要努力证明的事。”
温白心中波澜忽动,似石击湖水荡起层层涟漪,似风雨骤起卷落阵阵秋叶,似云雾剥开终见万丈山峦。
森林里,阳光乍现,一切明媚与美好接踵而至。金辉入涓流,艳花随风曳。
心底阴霾忽被一扫而空。
她忽然笑了,偏头看着傅揚认真观影的侧脸。
这个人,三言两语带走她的悲伤。
像她心灵的独家解药。
像一座不可企及窥探的莫测高山,巍峨庄严布满皑皑白雪,但登顶后会看到蔚蓝磅礴的世界。
明明是同龄人,却成熟很多。
像山般巍峨高大。
电影缓缓播放至结尾,他站起身看了看手表,露出微微抱歉的神色。
“这么晚了,我去隔壁了。”
关门前,又叮嘱一句。
“有事叫我。”
夜里,温白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她床头灯亮着,辗转反侧无趣的翻着手机,朋友圈,忽然发现一条傅揚的朋友圈。
【电影里的英文诗不错。】
并配了一张电影里的照片。
温白翻到那首英文诗,慢慢阅读。
“Dear Dolores……”
目光似水流淌,缓缓至最后一段第一句,心忽然一跳。
“I loved you the day I met you.”[3]
她的心忽然猛烈跳动。
突如其来的预感,带着忐忑不安,她感觉自己快要心悸。
像夏夜不安分的晚风,恣意侵扰她凌乱的心房,惹满园玫瑰悄然盛放。
[2]:电影绿皮书里英译台词。
[3]:电影绿皮书里英文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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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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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亲爱的读者宝宝们 我承认我是只咕咕 呜呜 12月底本文将完结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