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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深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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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坚信自己当下一定处于梦境之中。
他清晰地记得在青鸾峰上，他还在跟云天青把盏对饮，听着那人惬意张扬的笑声。而那远山横绕的云岚、树下安逸磨爪的野猫、乃至橙红的斜阳前掠过的一只飞鹤的影像他都完全可以清清楚楚地回忆起来，这都仅仅是一刻前发生的事。
可只不过一眨眼，眼前变成了什么场景？
他努力保持着冷静的吐息，双手若无其事地垂在身侧，腰背挺得笔直，一双眼凌厉地扫视过面前的一切，唯有不自觉紧皱的双眉透出内心的一点不安。
因为这个地方他确实不曾见过，陌生至极。
这里不仅四周烟雾缭绕、让他忍不住呛咳，而且还有奇异的五彩灯光四处投射、时疏时密，闪烁不休，还伴随着尖锐吵闹得可怕的音乐，仿佛执著地要刺破旁观者或深或浅的作为屏障的定力。不远处的人群在一片混乱中沸反盈天，隐约看得出来男男女女舞作一处，有坚实的手臂，也有柔软的腰肢，在光线、烟雾以及令人晕头转向的刺耳声响的掩盖中放肆地缠绕在一切。
这些……是妖？还是人？
玄霄屏着呼吸思考了片刻，纠紧了眉头喃喃地低声吐出两个字：“疯子。”
这里吵嚷得让他想要夺门而出，然而并未遂愿。因为当他克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后，角落里一个身影突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的确很奇妙，明明在舞池中摇摆舞动的人群几乎能晃瞎旁人的眼睛，完全不会有人注意的到一个安静灰暗的影子。但偏偏那是一个神奇的人，能成功地穿过所有的阻碍物，一直迎上对方的视线。
玄霄不动声色地又向前走去，慢慢由边缘轻悄地走到那人所在的角落。
这里很隐蔽，疯狂扫射的光束也极少能照过来。借着墙壁上嵌着的一点点微弱的白光，玄霄在这一刻确认了自己刚才没有看错。没错，除了一身奇异的装束外，这个人无论身材还是相貌，以及那嘴角一点天生不羁得欠揍的表情都和青鸾峰上云天青那家伙都该死的相像！
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质问对方“你怎么会在这里！”了。
然而多年修炼的凝冰诀挽回了玄霄在与云天青相处时所被感染的一点冲动情绪，他平静下来了一些，但晚了一步开口，对方笑吟吟地抱起双臂打量他道：“嘿，你真好看。”
玄霄不由得顿住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不管哪方面都跟云天青如出一辙的那男人更是笑了起来，他吹了声口哨，不由分说拉起玄霄的手便往拥挤的人群那边走：“你既然主动过来，就陪我跳支舞吧，嗯？”他抬起眉毛，短暂停歇的喧闹音乐又再次响起，不巧遮住了他话尾一声细微的轻笑。
玄霄想要动怒，眼前这一切实在莫名其妙，即使是梦，几十年来他做过多少次梦了，也从不会梦到这样一个诡异陌生的所在，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一切是什么妖孽在作怪，他得想想……
梦貘？
这个他无法忘记的、可以吞噬甚至操控人间梦境的种族在他脑中忽然浮现。然而仅仅须臾之间的失神，他便被那男人拉进了如同烹着热油的锅一样灼热的舞池。
当身边不同人的身躯狠狠撞上玄霄时，他猛然反应过来——这个梦不能再延续了，无论如何他要醒过来！
“疯子！”玄霄再次低咒一声，然后果断地狠狠反手扭住那男人的手臂，将他甩向人群更深处，随即转身在人群中往方才过来的地方艰难地挤过去。
“喂！等等！”
他继续前行，抛下那个人微弱的呼喊，周身的一切让他深觉可怕，突然之间，青鸾峰上梧桐树下那一个目光有神表情温和的人竟让他深深想念。
让人难以想象，噩梦之中，他的潜意识已经出奇地用“温和”来形容云天青了。
不过，当他终于挣脱束缚跑到一扇透明得像是禁地里的玄冰所制的门前，这个噩梦仍没有结束。
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追上了他。
玄霄的眸子转为火红，也几乎是要迸出火焰来。如果手中有羲和——或者其他什么剑都好，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刺穿眼前这一切混沌的梦境，回到青鸾峰上那一个宁静柔和的黄昏中去。
“阁下究竟是何人？”
对方听了他这冰冷的语调，仍然只是笑，一面揉着手臂，一面重复道：“说实话，你真好看。”
玄霄快要断定他就是个疯子。这时，有明亮的光芒透过背后两扇透明的大门，打在对方脸上，那酷似云天青的五官显得更加柔和，而那表情看起来几乎可以称得上真挚。
这副模样，像极了云天青，像极了。
玄霄自觉遭遇了梦魇，因为他无法醒来，无法挪动脚步，甚至无法动一动。于是他静止在原地，看见“云天青”的身体倾了过来，靠的越来越近，然后有一个吻印在了玄霄的耳畔，伴随一声轻悄恍惚的呢喃——“My pretty boy……”
这一声宛若来自异界的话语奇妙地穿过了梦魇的的桎梏，猛烈地撞击进玄霄的心里。强烈的刺激感从内心传向了全身，刹那之间，诡异的建筑、灯光、人群都随烟霭散逸，背后隐约响起什么尖锐的物体迸裂的脆响，身体如每一次深梦醒来前一般向后方坠落下去，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梦境里的男人拉住了玄霄的手，那感觉竟然如此清晰。
“带上，你的图腾。”他笑着轻轻说，然后将一个冰凉的圆环套上玄霄的手指。随后他放开手，看着身处的世界在梦主醒来的过程中迅速崩裂瓦解。
“师兄，你酒量真是太浅了，啧。”
玄霄看见这张与睁开眼前所见的相重叠的脸，不由得恍惚，他用一眨眼的时间拖延回应，然后思考了眼下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云天青将桌上散落的酒杯一只只套起来收起，拿手指在玄霄眼前晃晃：“师兄你没事吧？我回屋拿坛酒的工夫，你怎么就睡得这么熟？”
我睡了多久？……这话还没开口玄霄便咽了回去，因为他才发觉四周仍是烟霞满天夕阳西坠，不用推算便知自己这一梦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看来酒还是少饮为好。”刚刚挣脱梦境的人声音自然不会太有力，云天青敏锐地觉察到，又转身在玄霄身旁坐下：“师兄，你还是回屋再睡会儿吧？”
“不用了。”玄霄按住石桌，正欲站起身，却突然讶异地顿住了。
他向左手看去，那五指修长，微微分开，而无名指上正套着一只泛着柔光的圆环，非铁非金，材质奇特。
他怔怔地将它脱下，拿在掌心把玩。云天青瞥到，好奇地拿过来，小圆环在他指尖转了转，内里镌刻着的纹路的发现更令他又疑又奇，便指给玄霄看。
玄霄自然也不懂那花纹是何含义，又想起梦中人所说的“图腾”，更加不解。
——My pretty boy.
对两人而言，这行字确实暂时不会懂。
不过，修仙之人寿限非常，若能再过上若干年，也许便能解开这个谜？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