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销茶尽》以妄为常

46、哥哥

　　而此时此刻的小院里，周云景正悠闲的躺着，忽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顿时，猛地起身往里屋走去，就见到一个妇人正抱着一个孩子，耐心的来回走动。
　　“怎么哭了”周云景走过去，看着婴儿肥嫩的小脸，说道。
　　如果林霏霏在这里，必然能认出这个妇人就是白日里出来送水的女子。
　　妇人看了一眼周云景道：“都走了”。
　　“嗯，都走了”。
　　“那就好”妇人点了点头，仔细的逗着孩子，不一会的功夫，孩子就咯咯地笑个不停。
　　周云景心才放心，说来，自己还没有告诉顾明怀恐怕就是这件事了，这个孩子。
　　想当初，自己不过出去雪山采药，回来忙着制药，又知道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远房的表妹，也就是当初的燕后，索性也不去约束，直到有一天，林霏霏抱着孩子，手上还带着几丝血线，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道：“皇后娘娘，希望你能带着这个孩子离开燕国，去哪都好”。
　　周云景当时被震的目瞪口呆，他实在没有想到作为一国之后，怎么会在燕王已经死去的时候，会有一个子嗣，真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
　　“你想好要去哪了吗？”林霏霏见他僵硬的抱着孩子，轻轻道。
　　“我”
　　“如今，燕国恐怕就要亡了”林霏霏淡漠的陈述这个事实。
　　“你，那你了”
　　“我不能走，我要在这里等着”林霏霏平静道，说着看着一旁正守着自己的宫人。
　　周云景犹犹豫豫，林霏霏见他如此，只得道：“你若是想要躲开旁人，恐怕要远去更西北处，等到战祸平了，再回来”。
　　周云景却是摇头，虽说西北处的小国林立，从来不敢打燕国的主意，但是现如今，宁国发兵已破了云州城，自己若是远去西北，恐怕也无处可去，自己倒好，随便找个雪山躲进去，可是这个孩子，如何能在严酷的雪山活下来。
　　“那这样”林霏霏唇角勉强勾出一丝笑意道：“我写一封书信，如果遇到了宁国的军队，或许能保住你的性命，但旁的就不敢说了”。
　　周云景拿了书信，将信将疑的看着林霏霏，犹豫道：“那燕后”。
　　“她不想见你”。
　　周云景无可奈何的沉默了片刻，连夜出了皇城。
　　回忆到了这里，自己果然遇到了宁国的军队，然后就被带到了北域，再后来，林霏霏得了广平，自己也想带着孩子过去，毕竟自己的长相却是带着几分北燕外族的血统，天下之大，自己恐怕要东躲西藏，尤其是自己还曾经待在北燕皇宫里做了太医，所以后来林霏霏让自己潜到平王府，自己也同意了，现在担心这附近人多口杂，幸好自己当初留了一个心眼，几乎将半条街的屋子都买下。
　　而以后就等着林霏霏恢复记忆，自己也好回到广平，好好的照顾这孩子。
　　顾明怀回头一看，就见林霏霏落后了半步，好奇的看过去，林霏霏轻轻笑了笑，大步跨过来道：“顾大夫，可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
　　“喜欢吃的”顾明怀愣了愣道：“那你了，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我喜欢好吃的”林霏霏说的气势十足，又接着道：“其实我这么些年跟着爹爹在这里跑来跑去，倒是吃过不少好吃的”。
　　“嗯”顾明怀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杜，杜老爷，他让你出门吗？”
　　“不，不是”林霏霏连连摆手道：“爹爹不许我出门，都是我找的丫鬟让她们帮着我去买，她们买的都好吃”。
　　“那你还记这里，你最喜欢吃什么”
　　“嗯，我记得”林霏霏话说到一半，忽然回过头，皱着眉看着顾明怀道：“顾大夫还没有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了”。
　　“我们医家向来养生，不注重口腹之欲”顾明怀解释道：“不过我什么都会尝一尝”。
　　“啊，那你会不会嘴馋吗？”
　　顾明怀摇摇头。
　　林霏霏笑着道：“我小时候可馋了，有一回非要闹着吃冰盏，偷偷给了丫鬟银子，结果吃完，当天夜里就闹肚子了”。
　　“后来了”
　　“我威胁那个丫鬟，让她不要到处乱说，不然阿娘一定会把她卖掉了”林霏霏说到这里，犹豫了一句，沮丧道：“不过还不如那会卖掉了，在后来，爹爹走的急，临到路上，又嫌着丫头不好跟着，随意找了个客栈就把人卖掉了”。
　　顾明怀听到这里道：“想必那家客栈还在，等哪一天，我们一起去看看”。
　　林霏霏兴致高昂的点点头，又道：“不过那丫鬟也能照顾好自己”。
　　“怎么说，我记得她家在乡下，她是家里老大，说是交不上租子，家里人没办法，就把她卖了”林霏霏说着话，又道：“其实，我小时候，也很害怕，有一天，我也会和那些丫鬟一样”。
　　“一样”
　　“嗯，我担心爹爹哪一天，就忽然走了，然后家里没了钱，只能拿我去抵粮了”林霏霏说着说着，就笑了，接着道：“后来，我还特意让爹爹给我找了绣娘，以后就算是我一个人，也不会被饿死了”。
　　顾明怀想着船上那些日子，林霏霏从来没有一日懈怠过自己的时光，屋子的桌子上总是摆放着凌乱的绣样。
　　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此时此刻居然找不到任何一个词语，他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心怎么这么软了，而为什么又会硬的可怕。
　　林霏霏见自己总说一些丧气话，干巴巴的想了想，忽然见到不远处一旁的茶铺道：“啊，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明灭的灯火中，顾明怀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正准备将手中的幂篱，帮着林霏霏带上，突然注意到附近几个隐隐约约的影子。
　　“算了，这个不必带了”顾明怀忽然道。
　　“咦，不用了吗”林霏霏诧异的看着她，见顾明怀郑重的点着头，这才小心的环顾四周，犹豫着的功夫，就跟着顾明怀进到了并不喧嚣的茶铺，特意寻了一处角落，随意点了些店铺的招牌菜，林霏霏因着睡了一觉，只觉得胃口大开，吃了几口，又见到顾明怀行为举止优雅，不由小声而又耐心的咀嚼食物。
　　顾明怀见她如此，低着头，小声道：“你怎么开心，怎么吃”。
　　“可是我觉得你吃饭的样子，很好看啊”林霏霏也小声道。
　　“好吧”顾明怀宠溺的点点头。
　　过了一会，林霏霏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如此的引人遐思，不由尴尬的低着头。
　　殊不知这边，自从徐溪回了府，就吩咐人将桃夭住的院子围住，不让人一个人进出，如果他所料不错，三公主应该是和顾明怀在一起，自己特意召来了城门守卫，确实是没有见到他们二人出城，而他们如果没有出城，那就必然有可能还在城中，甚至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让朝廷的人围住了院子，不过自己对于三公主的兴趣远远小于这位杜永斌。
　　所以，让手下的暗探私下探寻，果真赶着入夜的功夫真的寻到一对陌生的男女进到了茶铺。
　　茶铺，徐溪听着暗探来报那会，他正在大堂询问衙役，杜永斌在大狱里审的如何了。
　　“怎么了，他可有开口”徐溪问道。
　　可手下支支吾吾的看着徐大人，踌躇道：“徐大人，他说他是三公主的父亲，我们我们是在不敢下手动刑啊”。
　　“那你这一个下午，就这么干晾着，还不向我禀告”徐溪暴怒，又看着面色赤白的手下，真是不像长京城里的官员，不过一个小城里的守卫，胆子也的确是小。
　　想到这里，他挥挥手道：“那行，本官亲自去审”，说完，就看着暗探道：“你把你查到的事，去到后院告知谢传生，谢将军，至于这里的事，半个字也不要说出去”。
　　于是，等着谢传生拉着已经生龙活虎的辛红柏冲进茶铺的时候，就见到林霏霏正小心的饮茶，一抬头见到一对陌生的男女站在自己面前，尤其是这男子看着自己的模样，好像是和自己认识。
　　奇怪，自己不是跟着爹爹四处走走，难不成是自己的脑袋坏了。
　　她犹豫的看了一眼，谢传生，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自我怀疑中。
　　而这边谢传生正准备开口，辛红柏自然一眼见到林霏霏就察觉到不对劲，老实说，自从自己在北域收到林霏霏失踪的消息，如今眼前的人是完好无缺的模样，都让辛红柏发誓，等回到长京，一定要去附近的佛堂道观，多烧烧香。
　　没办法，三公主一失踪，不过二个月，就有不知道多少不知死活的家伙，恨不得一口把北域吞下，私下已经上了许多奏折，就是自己当初初到长京城里，瞧上些首饰，都要被这些该死的言官，拿来翻来覆去的骂。
　　就知道当初太极殿的时候，殿下就应该多砍几个言官，说不得现在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不过也幸好了徐静雅成了自己的嫂子，托了封信给徐大将军，也不知道徐大将军做了什么，奏折才勉强消停了些。
　　可是，殿下，好像真的不对劲了。
　　她下意识的正准备拉住谢传生，一旁的顾明怀却笑着道：“霏儿，这是你哥哥谢传生”。
　　“哥哥”林霏霏诧异的抬着头。
　　谢传生正欲点头，心下细想，不对，这事不对，怎么妹妹还会需要顾明怀介绍自己是谁。
　　可林霏霏见顾明还斩钉截铁的模样，侧着脑袋，好奇道：“啊，你真的是我哥哥”，说着借着随着风轻轻摇动的烛火，小心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良久之后，忽然惊道：“啊，你真的是我哥哥，你的鼻子和爹爹的一模一样啊”说完，又道：“如果你真的是我哥哥，爹爹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谢传生听着妹妹絮絮叨叨，心里觉得怪异，正准备开口询问，可是听到林霏霏说的最后一句话，心下一痛，当初她见到自己的第一面，也是如此，只是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