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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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冉是故意的。
林代琰要转来的事，在胡海川强力高调宣传和超先班几位高强度喇叭的扩散下几乎是人尽皆知。
那几天他怎么会蠢到顶班还规规矩矩质问一个没有穿校服的陌生人，如果不是因为心虚，他又怎么会逃。
他是从艺术班一个哥们嘴里听说的，也可能是他在四川也待过，莫名其妙的同乡心作祟。
总之，不知下着雾般的细雨的哪天，秋天的雨总是清爽，赵梵冒头在育才总群里喊话，有没有在外场打球的。
在陈成翊评价神经病的前一秒，他鬼使神差发了信息说带他一个。
他不知道怎么和好学生相处，他觉得自己的成绩差成这样，人家肯定看不起他。
高中的鄙视链都是这样的，一定会的。
所以那天下午的球，他打得异常卖力。瘦瘦高高的可爱少年，打法凶狠成这样，倒也让赵梵吃了一惊。
“兄弟不错啊？交个朋友？”赵梵揪起湿透了的无袖衫，狠狠拧了把水。
“白冉。”少年黑似鸦羽的睫毛密密垂在眸前，白皙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红，俨然一副娇生惯养的少爷模样。
“朋友是二逼他们班的吧，”赵梵笑着朝陈成翊扔钥匙，“诶！挺好。”
“吊车尾的，”白冉蹙眉，不太轻松的笑里裹挟着叹，“后来就不...”
不想学了。白冉嘴里的话撂了半句，又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像是要提早辍学混社会的二乙子似的。
这样的好学生总会立马疏远他的。
“啊？”“没什么...”白冉含糊道，“家里想让我学艺术，就把重心放到专业上了。”
“行，学艺术挺好，现在要有支笔我就让你签名了，指不定以后能卖钱呢！”
“哈哈，行！”少年明媚地笑着，即刻又惊觉自己或许把人家的奉承话当了真，一副骄傲自大的样子不知道做给谁看。他笑意不减，打球都没出汗的掌心渗出细密的汗来，“...借你吉言。”
白冉无意识地将指节捏得咔咔作响，觉得实在不自在。
“你们班要有转学的？”“昂，帅哥！老胡从外省拐来的大神！”“嗯，挺好的。”
“...挺好的，”白冉又重复一遍，脸不红心不跳扯了个谎，“长什么样？有照片吗？真你这么帅我们话剧社今年再努力努力，指不定呢。”
“哈哈哈哈，你们就知道捞人，新生群都被你们话剧社的搞得乌烟瘴气！等会！”“啧，什么话。”白冉笑着揽着他肩膀，却垂眸瞟着红绿相间的地皮。幸亏赵梵交际归交际，也不是那好事成闲的没事谁都打听的主。
“哝，老胡也没最近的，这是刚中考完在他考的那学校前边拍的，留念。”
照片里的少年还带着属于初中生的青涩，揽着兄弟朋友，手里拎着一束盛大的捧花，站在不用听也能知道闹闹哄哄的学校门口，聊笑着朝镜头打招呼。
白冉看着那照片出了神，觉得心跳紊乱，上一秒还噗噗跳得起劲，却因为瞥了一眼照片里少年的唇角眉梢，骤然空了一拍。
他觉得自己实在轻浮，又愚蠢至极。
“行，三两天就能处熟，”赵梵拍拍裤子站起身，得心应手接住了不远处的陈成翊不耐烦扔过来的水瓶和毛巾，深情款款又做作地看着陈成翊，搔首弄姿地重重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先走啦，后宫佳丽说他空虚了。”
恭喜赵梵同志荣获“被佳丽一脚踹回长凳暨坐了一屁股水”成就，可喜可贺。
“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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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林代琰，其实是在校外。
十一月份的尾巴，算不得什么浪漫的季节。首尔会有初雪，这里也不会有荞麦花。
几百米外的大厦林立，老城区这块就显得格外陈旧，餐馆饭店里就好似梁山好汉一百零八将集体开了个庆功宴，吵吵嚷嚷得似乎要把房顶掀榻。
薛家饭店的菜算不上好吃，奈何薛敏华成日里在业主群哭穷哭惨，还时不时不要脸地艾特人好声好气请他们来照顾生意，生意一火恨不得拿喇叭说自己儿子有多不孝，甚至拿着锅铲就要往白冉身上揍。邻里也都爱跟热闹，再加上菜价确实不贵，也就算能偶尔坐满人。
那天白冉正装作诚恳乖巧地听着街坊邻居的“好言相劝”，低着头拿破得净洞的脏抹布擦着骨头和汤水。
“小冉啊，也别怪嬢嬢们说你，夯，人王姨家那啥？叫可乐是吧？天天在家埋头苦读，诶呦认真得哟！叫出门吃饭都不肯的！最近，诶最近怎么样了？”
满嘴里招摇的女人旁边坐着她吹了半天的王姨，王姨笑笑，哪敢把自家儿子其实是把自己锁屋里打游戏，这回考了个年级垫底的熊事儿抖搂出来。
“哎呀！最近我坚决不让他学了！太~累~！就把他那什么？什么苏格拉底！诶对对心理学！把那书藏起来了！还跟我嚷嚷了半宿呢，哎呦可气死我了~”
王姨编着编着就开始满面红光，好像这满嘴里扯的谎成真了似的。
“谢谢阿姨们...我会好好学习的。”白冉顿了顿动作，抬头赔笑道，“等我考上好大学了，一定先请阿姨们吃饭，坐头桌。”
哄笑声中夹杂着阴阳怪气和讥讽，白冉是听得越发越真切了。
他哪来的脸气急败坏，这一方破破烂烂的老住宅，禁锢不住的除了他可笑的梦想，还有叽叽喳喳的闲言碎语，兜兜转转，添油加醋地再传回到他母亲耳中，终止在他外套长裤之下，新旧伤累加的细嫩皮肉。
“叮铃——”白冉低头捡着地上沾了菜汁，鼻涕和口水的纸巾，没抬头看来人是谁。
“小碗招牌面，加瓶水，谢谢。”这声音沉稳温柔，却难以避免透着十六七岁的朝气。
白冉正擦着地，被过路人不小心抬腿创了一下，猝不及防，手撑在沾满呕吐物的地上，刺鼻的酸味糊了他满手。
薛敏华嫌贵，硬是不肯收别的服务生，饭点也确实走不开。但刚上高中的小孩哪受得了这般脏污，抬手扯了桌上干净但粗糙的纸，还没擦上几下，薛敏华尖细的呵斥声就刺入了他的血管，喷进了煮面条的大锅里。
“你这熊玩意？！还嫌浪费得不够多吗！！一点脏东西你拿围裙擦擦不就完了？！跟你爹一个熊样！在那整天装得斯斯文文！结果呢？不如狗好养活还比狗事儿多！真后悔嫁给你爹那狗东西！晦气！”
薛敏华满嘴里喷粪，骂得白冉强行坠入了普累若麻的撕扯中，只有通红的耳根和烫得发疼的脸颊证明他还有作为人的生理反应。
“我来吧。”坐在对角线桌的少年，裹挟着薄荷与雪松的清香，踏着几十块钱的山寨运动鞋走来，“我面还没好，先帮你收拾着，你去洗洗。”
“谢谢...谢谢，我马上。”白冉在能绕梁三日...绕着城区传三天的议论声与叫骂声中狼狈逃了。
再回来，穿着那双运动鞋的少年端着热腾腾的面，站着倚在桌台的角落，挑着面同薛敏华谈笑着。
白冉顿时有些没来由地烦躁，终于站着抬眼能撇了眼他，这一瞥就是着急忙慌的逃窜，以至于那少年除了以为是应该比他年龄小点的老板儿子以外，什么印象也没有。
林代琰。他窜过吵吵闹闹的公园，觉得他可能会有饭后散步的习惯。
林代琰。他像神经病一样蹭地滑进灌木丛，却有猫叫。
林代琰。他没看错。
是林代琰。他无厘头地跑着，荒诞地脑补着尴尬的会面，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要跑到哪里，才算他守着面子还能真正避开了所有可能，不那么狼狈。
如果是几年后，林代琰会紧攥着他的手，捏着他被他养得有些发福的肉嘟嘟的脸，笑着道。
“天使为什么要在温柔的凡人面前自卑。”
“笨蛋。”
“被凡人骗回家了还傻乎乎地乱想呢。”
可是，今天这个还没有过小孩造访的巨人的花园，他只有他自己。
或者有了，但是巨人自己卷铺盖灰溜溜跑了。
明明花园是巨人的。
**
艺术节
白冉晃荡着两条腿坐在舞台边上，只觉得校服裤子宽大又没型，明明他以前从不在意这些，甚至觉得这样的衣服才配同美好并肩而行。
可现下，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糟透了。
那场突兀尴尬的检查，白冉暗自后悔了许久。
冲动鲁莽地以自以为浪漫纯爱的方式策划了这场乌龙，冷静下来才堪堪反应过来没人会喜欢这样的初遇。
B13班，全年级统一简称二逼，发起人赵梵同志。
那场体育课是排课排出来的巧合，白冉听说是和超先班同课，本就听不进去的课，在他脑海里彻底没了最后的一席之地。
最后智障似的拿了支笔，觉得有用。
那天晚上他借着夜跑的名义找了点酒喝，才半瓶低度的鸡尾酒就喝得他头脑发胀，百无聊赖地坐在路边，抱着手机乱划却不知道要干什么。
不同的软件轮番点着，停留在“好”的聊天框频频出现。
他总想做点什么，一口灌了剩下的半瓶。好好的鸡尾酒硬是被喝出了二锅头的气势。
只不过喝二锅头的总有热热闹闹的兄弟围着，少年单薄的身影在强光的投射下似乎要透光，格外干净，却孤零零的。
[白冉。]：林哥。
[白冉。]：周末有时间吗。
少年分布得格外浅的毛细血管从肩颈蔓延到耳尖。临近元旦的冬天，朝思暮想，他借着酒劲才敢发两条信息的人正讲着与他毫不相干的课，却要使他浑身烧出火来。
......
[Lin.]：下次吧
[Lin.]：班里排话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