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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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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逝水揣摩了脖子处悬挂的项链,上面是一颗带着斑驳血迹的子弹,这颗子弹还是让她没由来地想起一个人。
恍惚之间,现实与那人的回忆重叠,一时间令她分不清今夕是何年,许是糊涂又许是年纪让她忘记了年轻时的跌宕。
世间都说宁逝水能在动荡不安的时代用心狠来站稳脚跟,背后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久而久之,也就被冠上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最终结果只有她知道,真正该死的应该是自己,自己应该死在二十年前那场还未对弈的棋盘之中。
可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会想到她阴狠的脸,还是学不会离别。
如今的一切也不过是宁逝水踏在无数人的尸体上走到这一步。
战场满是没有硝烟的纷争和好友之间的刀锋相向,自然也有挚友的背叛和算计。
那年,宁逝水风华正茂,在生意场上展现出超乎意外的天赋,这份天赋让她自小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再到稍微大一些时便跟随商队游历,最后登上离家的船只来到国外。
本以为会平稳的过下去,为家里找到合作商壮大家族事业,再就是回国接手父亲一手创下的事业。
可一封信打乱了她全部计划。
一份沾满血的家书,让宁逝水放弃调查真相,最后还有一首意义不明的诗句,封口处还有一个乌鸦印章烙印在上面,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宁逝水意识到那人再次出现在自己的世界后,那人的名字涌现在脑中,这时候再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将纸张揉成一团扔进火堆当中。
未知的以后指向何处,宁逝水抬头看着屋檐处落下的雨滴,在心中暗自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凶手偿命。
她匆匆收拾行囊,登上回国的船只,再一次在火车上见到周围逐渐熟悉的景色,久违的感觉让她不自觉抚摸着手臂上的白布条。
树荫匆匆在眼前划过,耳边还是火车的轰鸣声,一栋又一栋的白色房子被炸成废墟,原本熟悉的家园早已成为战争脚下的台阶。
下了火车后,宁逝水站在原地望着人群零零散散的车站,忽然间心跳猛地加速,这种感觉袭上大脑后,蹦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暗中有个熟悉的人在监视自己。
待到火车驶离车站,宁逝水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站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见到她的瞬间,她的那双眼睛还是会心动。
就在眨眼间一声火车的鸣笛声传来火车缓缓驶入车站,一直到火车挡住视线后,那少女便消失在这灰黑色的煤炭烟中。
宁逝水在脑海中想着她的模样,却无奈地在嘴角处扯出笑容,下意识中将手臂上的白色布条取下紧紧握在手里。
关楚,一只游走在黑夜的奥丁信使。
她小声念出一个人的名字,那少女便是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关家不愿承认的小女儿。
她只能凭借着记忆走到家里,离开太久,久到忘记回家的路。
推开紧闭的木门,入眼的场景只能用乱成一锅粥来形容,原本的工人跑得不剩几个,剩下的还都跪在家门前喊冤。
“还钱”……“还钱”。
宁逝水还没来得及从复仇的恨中抽离,就被眼前这一幕扰的头疼,只能把身上为数不多的票子,用诚意双手递到他们面前。
显然,这些钱还远远不够。
“关家……你不仁便不怪我不义。”宁逝水咬牙切齿道,而后无视讨钱的工人,径直走到家中。
那些都在跟着宁逝水的关楚看得一清二楚,看着门口坐着的人,自掏腰包替她遣散这群人。
随后又站在门口看了很久这扇紧闭的门,紧接着把提前买好的白色桔梗花放在门口,以表悼念和一个并不算友好的招呼。
这间屋子被黑色加白色的氛围蒙上一层神秘的薄雾,这层雾很轻,轻到让人不觉得它的存在,又很重,重到无法呼吸压迫捏紧的心脏。
宁逝水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三炷香用一旁的蜡烛点燃,来到盖在棺材前的白布,跪下磕了三个头。
每一下都带着恨,恨那批他们口中的货,恨如今的家破人亡。
整个宁家没一个活人,就连送信的管家也埋葬在了漫天的轰炸中,宁逝水来不及落泪,从父母房间拿出店铺账本。
凭什么,偏偏是我,凭什么,宁逝水算着过往亏损的账目,其中最大的来往都和关家有关,随着关楚的出现,直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那么像是充满了预谋已久的阴谋。
想着过往种种,宁逝水的眼泪悄悄落在算盘上,命运的不公偏偏落在她的头顶,从万众敬仰的宁家大小姐,转眼竟成了个落魄穷学生。
绝望的落差感让她来不及感伤吗,更没时间让她从双亲离世中抽离。
再也没有家人能站在身后,从今往后,宁逝水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在这跌宕纷争中活下去。
第二天凌晨,天空下起大雨,屋外的讨薪的人不知去处,安静到仿佛世界末日,乌云掩盖这晴天,让人分不清白天或黑夜。
这份宁静让宁逝水呆呆地坐在灵堂前,望着屋檐处落下的倾盆大雨,还未能享受足够的宁静,某人的出现打破宁逝水的沉默。
“别来无恙。”
是昨天火车站见到的那个少女,是关楚。
宁逝水的眼神在对上她的视线时,泛出一丝错综复杂;关楚,明明是一个不被承认的存在。
“伯父伯母的离世我感到很悲伤,还请您节哀。”关楚的话中带着虚伪,特别是您字还加上重音。
关楚的突然到访引起了她的怀疑,一种直觉让宁逝水把关楚和父母的死亡捆绑在一起。
“你,怎么突然。”宁逝水讲话带着磕绊,剩下的话又戛然而止,像是挖坑等着某人跳下去。
后者在唇角处挤出突兀的笑容,举起手中的茶杯故意将眼神落在宁逝水脸上,“还没给两位上香,是我不敬。”
突然而来的对视让宁逝水紧蹙眉头,看着她拿起三炷香点燃,插在烛台旁。
“关楚,这件事和你有关吗。”
关楚躲避了对方的眼神,摆出不明所以的表情,“什么事?”
“没。”宁逝水握紧了手里的白色布条,因为过于用力,导致整个人都在发抖,这一幕被关楚看见,“这风冷吗。”
说着,她伸出手举在半空感受这莫须有的风,发丝微微吹动,她放下手替宁逝水擦去隐忍已久的眼泪。
“好同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关楚脸上带着微笑。
关楚的脸上是隐藏在无人处的阴谋,圈着宁逝水往深渊中跳,像悄无声息的巨蛇,一点点嗅到窒息,感受血液在口腔中弥漫的窒息。
宁逝水察觉到那眼神中带着不对劲,不过她没选择打草惊蛇,倒是在心里好奇,这突然出现的关楚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父母的死亡和这空气中吹着的硝烟有何关系,宁逝水选择跳下这不知死活的深渊巨口,“那是自然,毕竟是老同学。”
她说着,将绑着白布条的手朝对方握去,“待家父家母七日之后,可否能约上一局棋。”
“宁逝水。”关楚突兀地叫出对方全名,“你会查清楚真相的,对吧,我相信你,毕竟你这么聪明。”
这破绽何时才能浮出水面,宁逝水腹诽道,而后才开口道:“就连你也看出来这死于非命。”
宁逝水的口吻带着轻蔑与瞧不起,她瞧不起曾经的手下败将能有这番想法,抛出其他关系不谈,关楚又怎么算得上与这件事毫无关系。
“最好别让我发现这尸体上留下的蛛丝马迹。”说着,她毫不温柔地将关楚推出大门。
诺大的房子再次只有宁逝水一人,她双手背在腰后抵着紧闭的双门,这一刻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颗心脏跳得有多猛烈。
不仅仅是面对许久未见的关楚,更是害怕她的出现是最后一次见面。
心脏的收缩像几年前,她忽然消失不见,猛然间被一双无形的手,掐着血肉相间的心脏不肯松开,痛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宁逝水仰头记住这窒息的感觉,用袖子擦去额角落下的豆大点的汗珠。
关楚的脸上还是和当初一样,无辜,可怜,一双眼睛里藏着太多无法窥探的秘密。
悄无声息中夏季的花,在黑色的雨夜中绽放,宁逝水在一片玻璃的花瓣碎片里惊醒,心脏的疼痛让她缓和了许久,一时间脑袋里的噪音刺穿她的耳膜。
入夏的不知名话多开得艳丽又努力,在黑夜中泛着诡异的红,再一次让宁逝水再次觉得这件事发生得并没有信中写得简单。
一把枪抵住宁逝水的脑袋,这一天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这才第三天就准备动手了吗,好歹那屋子里躺的人待你不薄。”宁逝水知道来者是谁,“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得到,可笑。”
话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冰冷,握着枪的黑衣人带着迟疑,手指搭在扳机上有些发抖。
“等这段时间过去,这些东西我定当双手奉上,但这段时间能不能让我再好好陪我父母。”
宁逝水手无缚鸡之力,面对一把枪抵着脑袋,她无可奈何,自从十五岁被送去国外后,她已经有十年没见过父亲。
她的话音落下后,那把枪如愿隐入黑暗之中,宁逝水这才松了口气,原来过了这么久,紧张还是比自己先一步认出那个陌生的人。
她走到灵堂旁,坐在父亲的棺材旁,脑袋靠着那冰冷的木头上,这一刻她的心里好复杂。
关楚,还是卷入了这场纷争,家产……战争……“挚友”……
她和她的关系,只能勉强用“挚友”二字代替,说是亲人又带着可笑,哪有堂姐妹走到如今刀锋相向的地步。
关楚出现的每一个时间点,都让宁逝水无法想明白,望着关楚的样子,脑海中在想着究竟该放弃什么,是当众揭穿关楚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蛋,还是装作一场意外和仇人笑脸相迎。
反复纠结中,宁逝水最后也就只能把这些化作一口气重重叹出,淹没在大雨中。
几年前的一个下午,原本很平静的环境声,令人感到无比的舒心,安静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还有微风吹过面庞的轻松。
宁逝水独自一人在国外求学,学习西方人的经商方式,为家族带来经济利益。
在陌生的地方难免会不安,更何况这是一个动荡的时代,那时的宁逝水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稚嫩,便一边学习学校的知识,一边了解国外的经济状况。
直到那人的出现,关楚,最不该出现在这所学校的人,如今毫发无损地站在面前。
“宁姐姐。”关楚脸上全是遇到邻家姐姐的欣喜。
宁逝水站在树荫底下,就这么看着她喊着自己姐姐,一步一步跑向自己。
就像小时候缠着刚跟随商队回来的宁逝水下棋一样。
她在远处看见某人投来迫切的拥抱,下意识抱紧手中的书,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随后拿出上位者的姿态凝视着那双黑色的眼睛。
“你在这,你父亲同意吗。”
关楚轻轻晃着脑袋,在脸上挤出笑容,如粘人精般凑上前,一把揽住宁逝水的手臂,“没事,就算我跑了他们也不知道,所以,我跑来找你了呀。”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她没顺着关楚的话回答,反而反问起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妹妹,“读书的地方,不是给你玩的。”
“我知道,我就是来学习的,跟着你,我爸说的你下棋下得好。”
宁逝水听罢,只觉得一阵莫须有的头疼,小时候就黏着自己,如今长大也是一样,“我都说我教不了你,又何必追到异国他乡。”
“不用你教,我一定可以赢过你的。”关楚笑嘻嘻的,眼里全是对赢的渴望。
前者只能无奈,抱紧怀里的课本,往远处的教室走去,关楚见状,立刻抓紧对方飘起的裙摆如同小跟班似的黏着。
关楚一路跟到教室里坐着,顺手拿过对方的笔记本,毫无边界感地翻动。
看着她用钢笔在纸上写下的笔记,“原来你学的是这个啊,宁伯父是不打算让你接手那么大的生意吗,宁氏百货看来后继无人咯。”她故意将话说得挑衅,好像很想在对方脸上看见生气的表情。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不是这的学生也能坐在这教室里听课。”宁逝水冷着脸一把夺过属于自己的东西。
某人自然不会被三言两语击垮。
“其实,我也是这个班的学生,真的。”眨巴眨巴真诚的双眼,疯狂给到对方暗示,“宁姐姐,你就不要赶我走嘛。”
宁逝水受不了这肉麻的话,一把将对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掌推开。
关楚见她油盐不进,脸上露出委屈,“你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冷血无情。”
“我就这样。”宁逝水主动和隔壁同桌换位置,想要彻底把这烦人的家伙甩掉,“你不走,我走。”
说着,宁逝水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本,关楚见状,只好作罢纠缠的心,比她一步率先起身,“走走走,我走就是了,下课等你。”
她又回到那副贱兮兮的俏皮模样,脸上的笑容像是根本不会停下,永远都这么阳光开朗。
宁逝水的耳边总算清净下来,一瞬间伪装的疲惫袭满全身,她已经没思绪思考关楚,更不想再过多关注这人的任何信息。
上课时,宁逝水第一次趴在桌面上睡着,一直到下课才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关楚俏皮的脸,这对刚睡醒又心脏不好的某人来说,无疑不是一场暴击。
在见到关楚那张脸的那一刻时,心脏快到就要跳出身体,每一下的呼吸都变得困难,随之而来的是耳边出现嗡鸣声。
险些没再次闭上双眼,趴在桌面上。
“姐姐,你怎么一见到我脸就这么红啊,是不是喜欢我啊。”
关楚用着人畜无害的声音,好奇问着对方,一边说着手还不老实地玩着宁逝水的头发。
“真应该让你爸把你抓回去像小时候那样关起来。”宁逝水重重推开关楚的脸,嘴上也没放过她。
小时候关楚经常无故消失,又突然出现在宁逝水的面前,两人见面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关楚来找宁逝水的时候,她都跟随家中商队游历。
好不容易对上的时间只有几次,短短几次的相遇是计划好的,但相处中关楚在她身上看见了一种莫名奇妙的亲切感,让人忍不住靠近,每次的相处关楚都额外珍惜。
某次的接触中,宁逝水察觉出关楚的心机不简单,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处处都透着她这个年纪无法解释的事情。
像是,预谋。
关楚出现的时间,恰好是战乱刚发生时,某种预想都让宁逝水猜不透关家的想法,明争暗斗多年,常年跟在父亲身边,宁逝水又怎么不知道关家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这个困惑一直到一年后,宁逝水游历归来,这次她没等到关楚的再次出现。
她就从父亲的口中知道,关楚在关家是最见不得人的存在,表面光鲜亮丽,私下她就只能住在与鼠虫一起的地下室里。
她被关家人禁锢在一片小天地中,很多年后的今天,关楚不知是用什么手段出现在国外。
宁逝水一直都知道关楚心中的痛,却偏偏将刀子往伤口上插,试图用这种方式刚走粘人精。
关楚握紧即将暴走的拳头,在心里巴不得上去就是一拳,但最终也只是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盯着前者离开的背影,暗自把痛咽在肚子里。
紧接着关楚跟上她的步伐,拼命在脸上摆出乖巧,紧接着挽上宁逝水的臂弯。
故作讨好般,用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走路,“宁姐姐,你会因为一个梦,而讨厌一个人吗。”
宁逝水扭头看了一眼关楚脸上的好奇,“或许以后我的梦里出现你,就知道会不会了。”
“你知道吗。”关楚先一步挡住去路,她站在宁逝水跟前,“我这几年一直重复做到一个梦。”
“什么。”
“梦到我杀了你。”说罢,她脸上的表情变为无辜,甚至连眼中视线都无法聚焦,“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讨厌你,就不会杀了你了。”
“如果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拿起枪,朝我叩响扳机,我不想对不起你。”
宁逝水在脸上扯出苦涩的笑容,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藏在头发的冷汗早已浸湿。
“以后的事情,谁能知道,就像我当初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消失。”
关楚一脸认真地看着宁逝水,视线打量着她精致的面庞,在冥冥之中两人的命运已然悄悄捆绑,“宁姐姐,我是说真的,如果真的走到那一天,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不会的。”宁逝水第一次主动伸出手揽住这天真的孩子。
一路走出学校,关楚笑嘻嘻地替对方拿过抱在怀里的课本,前往宁逝水的住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全是外国人的陌生和不安。
宁逝水只是单手扶着手臂垂直挡在身前,以沉默表达一切,关楚也不再说话,安静地跟在她的身边。
但这份宁静没持续多久,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情将这突然出现的小姑娘推入深渊。
一个没什么人的巷子,这也宁逝水暂住在学校附近的房子,楼下环境杂乱不堪,还有不少因为战争而变得残疾的流浪汉瘫坐在潮湿的垃圾堆旁。
看似平静的下午,关楚不知那人从何处冒出来在自己背后捅了一刀,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她便被拖入无尽的黑暗中。
关楚的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流浪汉就想着将她当做食物啃食殆尽,食物才是活下去的唯一真理,关楚被死死掐住脖子,无法呼吸,尽管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挣脱。
通红的脸无一不在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宁逝水求助。
“杀了他,杀了他……”关楚的意识变得模糊,不断用眼神示意对方取下插在自己身上的匕首。
匕首很长,上面沾染了血迹,甚至还有铁锈的迹象。
“没机会了。”关楚的眼神透着无助,宁逝水望着满是血迹的匕首,又看着这个巨型洋人,迫在眉睫之际,她只能紧闭双眼,朝那人刺去,一下接着一下,变得没有呼吸倒在宁逝水的脚边。
宁逝水在没出国前,一直被娇生惯养,杀人的事情她是第一次做,发抖的手下条件反射地将匕首扔在意识,而后晕倒在关楚怀里。
受伤的某人还没来得及从疼痛中抽离,就又陷入另一件难事。
宁逝水再次醒来不知是何时,睁开眼便是关楚满是伤痕的身体,各种大小的疤如蜈蚣蜘蛛布满整个后背,还有她侧腰上的新伤口。
关楚咬着脱下的衣服,另一只手往伤口上倒了半瓶白酒用于消毒,这入骨的疼痛让她紧闭双眼咬紧牙关。
直到忍痛包扎完,才有功夫搭理这第一次杀人的人。
关楚扶着受伤的腰,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上前关心起宁逝水,打趣道:“吓呆了?第一次杀人?”说着,她坐在床上,以看宠物的眼神打量着宁逝水。
宁逝水从未见过这番眼神,不安感涌上心头,“你身上的伤都是给你父亲打的?”
“其实,我是个杀手。”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宁逝水自然不信,“关伯父这么做太过分了,凭什么对你,那么不把你当人看。”
“因为我会骗人,我帮他骗了一个几乎无法骗到的人,还能帮他斩断一切杂草。”这人就是宁逝水,从关楚出生就开始做局,让宁家的产业彻彻底底死在宁逝水的手里。
从现在开始,狼群开始撕咬哭泣的羔羊。
“既然你也杀了人,那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关楚送出一双沾满自己鲜血的手。
床上的人看着这一手血,只觉得生理性反胃。
“正常,我小时候杀了我最喜欢的渡鸦也和你一样的表现,那只渡鸦是我唯一的朋友,后来我成了那只黑色渡鸦,父亲成为了我。”
那次,关楚在后花园里见到十五岁的宁逝水,一个人端坐在棋盘前下棋,低头独自思考棋盘的阵法,手指无聊的来回转着白色的棋子。
而她却有一个不得不继续接近宁逝水的理由;在成为她的朋友之后,又亲手杀了她的亲人,继而伪装成意外现场。
这些年,留在她身边是赎罪,更是父亲的要求,必须留在宁逝水的身边。
电闪雷鸣之际,宁逝水才陷入的睡眠被闪电的光惊醒,看着忽闪忽闪的闪电,脑海里是那把抵着自己脑袋的冰冷枪口。
看来这一天还是无法避免;她在心里默想一定不让关楚卷入这场纷争的漩涡中。
天明将至,宁逝水仍旧沉浸在那断再遇的回忆中无法抽离,呆呆坐在大堂父亲经常坐的位置,外面的雨依旧很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阴暗昏沉又带着几丝不安,她只是看了一眼棺材又低头看着手臂中的白布条回不过神。
直到那位所谓的叔叔登门造访,关楚穿着一身黑衣站在父亲身后,她很安静,与平时活泼调皮的样子全然不像一个人。
宁逝水见到杀父仇人的那一刻,恨不得把面前虚伪的人撕碎,结果那男人只是上了柱香,就把关楚留在原地,自己不见踪影。
关楚见到父亲走后,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伪装的戒备,回到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昨晚下了那么大雨,你一定很害怕吧。”关楚故意踩着她心中的底线问道,“伯父伯母的消息查的怎么样。”
这突如其来的虚伪只会让宁逝水觉得恶心,她怎么都想不到眼前这只鸟会和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或者说,像她这么黑的只有乌鸦。
“您的心也是黑色的吧,那可是你亲叔叔。”宁逝水干脆摊牌,说了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
几年前,宁逝水乘着假期回家,入眼的就是父亲和那虚伪的男人坐在一起,与其说是聊合作,再她看起来两人的对话中,又带着些许诡异。
她躲在一旁不出声,静静听着两人的谈话,最后听到的消息是,他们居然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一直到这时候,宁逝水才找到对关楚有种亲切的借口,一瞬间背德感涌上心尖,无法言说的酸楚,再也没有直面关楚的勇气。
被骗的永远只有这两个孩子,目的是自相残杀,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所有人都回不到最美好的时光。
“按理来说,我们在国外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应该遭雷劈的,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你的眼里没我这个姐姐,反正这乌鸦也黑的看不见以前发生了什么。”
“乌鸦都是黑的,你也是。”
“黑的不止是乌鸦,不是所有黑的都是乌鸦,不是所有凶手都罪恶深重。”关楚只是在唇角处扯出笑容轻声反驳道,以笑来掩盖某种情绪,她望着宁逝水的眼睛,清澈又明亮。
……
时间回溯到十天前,关楚走出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面对她的是一向严肃的父亲。
铁路被一发炮弹和军队强制管理,原本两条相交的货运铁路一分为二,一半归顺军队,而剩下的货物减半。
关家一直以来都被宁家压一头,甚至面临吞并的两难境地,他知道对方是自己的亲哥哥,可大敌当前,为了活命,又怎能在乎起这迟到已久的亲情。
这是关楚得到的信息,言外之意便是要她亲手杀了自己同源的叔叔。
关父留给她的只有一把匕首,还有一张裹尸袋,关楚望着父亲决绝的背影,只能苦笑。
她笑父亲的心狠手辣,她笑这不过是渡鸦悖论中不知颜色无法自证的乌鸦,成为一只活在阴影里的黑色鸟儿,来无影去无踪,张嘴的声音也只剩下聒噪。
关楚来到宁家,面对的是宁家二人的盛情款待,就像小时候一样,端上不少零食还有上好的茶水。
她看着桌面上的糕点,心情复杂至极,一边是照顾着自己的亲叔叔,一边是完不成任务就只能躺在裹尸袋里的父亲。
咳嗽声显得关楚有些不自在,她第一次在感情用事,一直以来从未知道感情二字,宁逝水的出现,让她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一只孤独而不能停下的乌鸦。
“伯父……伯母。”关楚打破两人投来的热情,她的声音也将这一切推向冰点。
宁家二人面对关楚仍旧脸上带着笑容,“事已至此,我也知道我从未做到哥哥的义务,铁路的消息我知道他一定会有动作。”
“孩子,如果我们死,能换来宁逝水的安宁,那就动手吧。”
“如果当初没给她取这么不吉利的名字,说不定她真能等到安宁,活到战争结束。”
关楚背过身擦去眼角处的眼泪,随后拿出纸笔,“写点什么吧,我保证送到她的手中。”
紧接着两声枪响,关楚走出这间毫无生气的屋子,一手用黑色的衣角擦去手上被溅到的血迹,而后装作没事人一般离开。
如今再回来却面对的是曾经许下承诺的人,宁逝水等不到她的黄金时代,她终究要为自己的名字付出血的代价。
关楚抹去挡住视线的眼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往常一样潇洒,“你知道我是谁吗。”
“杀我父母的仇人。”
“忘了一个吧。”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她要将过往随着这口气消散在大雨中,“曾经的恋人。”
“这话是要被雷劈的。”宁逝水听到最后几个字,顿时站不住脚,连连往后推至椅子上,而后瘫坐着。
那时她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关系,不知道各自体内流淌的血液,最终都走向同一个人,她们死于战争的爷爷,她们各自走散的父亲。
得知真相后,关系变得奇怪,紧接着关楚再次消失在宁逝水的世界里。
“我在乎吗。”关楚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答应你,下局棋,这次我会赢过你的,一定。”
说罢,天空闪下一道闪电,霎时间把漆黑的白天照亮,这道闪电让关楚看清宁逝水脸上挂着的泪水。
她很纠结的低下头,又松出一口气,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朝她走去。
宁逝水见状,立刻抬头抹去脸上挂着的泪水,“别过来。”她举起左手挡在身前,“我不想看见你。”
“怕见到我心软吗,什么都要和我争第一,我承认次次都是你赢了,但这次……”
“我知道了。”宁逝水踉跄地离开,每一步走得都像要摔倒一样;她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放下眼前的人,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次为她动心。
关楚不说,实际上心已经悬到喉咙,这么多年过去,见到她这样还是会难过,更是有想保护她的心。
可是,这次是敌人。
姐姐,我好想做到不爱你,好想跨过这道界限,这份隔阂去爱你,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
这份许诺在关楚心里已成永远。
宁逝水已经没时间走出双亲死亡的痛苦,只有三天,剩下的时间为了洗涮这烙印在身上的冤屈。
宁静的夜里,大雨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落在水摊上泛起阵阵涟漪,宁逝水在摇曳的烛光中看着早已亏损的账目。
这场棋,只能赢;她暗自发誓。
关楚落寞地回到家里,门口站着的下人见到她立刻低下头,“三小姐。”称呼很是尊敬。
“你们说,我现在把你们杀了,向关老爷交差怎么样。”她擦去脸上的情绪,摆出一副傲娇大魔王的样子。
一手搭在为首端茶倒水的丫头身上,一手打量着那张稚嫩的脸庞,“你和她差不多高,把脸割了应该看不出来。”
女孩霎时间吓愣在原地,就连手里端着茶水的盘子都不甚掉落,溅开的水渍弄脏了关楚特地穿的白色衣服上。
她只是不爽地啧了一声,偏偏是这一声,让所有站在门口的人纷纷跪下。
关楚见状,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无奈摊手,“没事啊,把脑袋炸成一滩浆糊,关大老爷不就认不出来了。”
“关楚。”这一声是关楚的母亲从大堂走出来叫住她的声音。
某人望了一眼母亲,轻轻探出一口气,顺势将嘴撇到一边,口吻中全是无奈和无所谓,“有所谓吗,反正只要宁家不再出现在他眼里,死的人是不是宁逝水,这重要吗。”
“反正我的人生都被毁了,我根本不想给他当枪手,整日不见天日,对于我来说弄死一个人又有什么问题呢,可是我的衣服脏了啊。”
“三小姐……”犯错的女孩跪在关楚面前,认错态度极好。
但是,关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只要她不开心,能让整个林城翻天。
她摊开双手,无所谓地往后摆了摆,“算了,看在夫人的面子上,算了。”
说罢扭头离开这里,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她身上,这一刻才觉得心里有无数委屈无法宣泄。
乌鸦只能一直飞,飞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关楚只能披着被雨水浸湿的长发,一路往乱葬岗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正巧有个瘦弱的女人顶着把伞,伞面往下垂让人看不清伞中的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扒乱葬岗啊。”关楚抄起手边的铁锹就要朝那女人敲过去,装腔作势吓唬人。
宁逝水见状朝她走去,将伞伸过去遮住她的脑袋,语气轻柔冰冷,声音混进雨夜中,“这还下着雨,就跑来乱葬岗,你是不怕那群人把你抓走充军吗。”
这熟悉的声音让关楚逃跑的脚步愣在原地,一直到一把伞挡住了脑袋上落下的雨,宁逝水就穿着一件黑色旗袍,肩膀上还绣着不知是什么种类的鸟,在黑夜中什么都看不清。
“交差。”关楚露出委屈,说得无奈,就和那时跟个小狗一样黏人惹人心疼似的。
“所以你就到这来了?”宁逝水歪头打量着她的脸道,
“之前的梦是真的,我真的会杀了你的……我不想这样。”
打伞的某人听罢发出一声轻笑,“离别总得学会,关楚,我想请你吃个饭。”
话音才落下,留给她的就剩下震惊;这人大老远跑到郊外,只是为了找自己吃顿饭,关楚在心中腹诽道,而后缓过神后,猛地摇头让自己不要沉浸在某人故意编制的假象中。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面前的人不是个什么好人。
关楚一直都知道宁逝水的心机,看着她一点点算计着所有人,哪怕是自己都被算计进去成了她学业上的垫脚石。
这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怎么总觉得你在犯贱。”
那时两人还在国外,宁逝水一直在暗中破坏关家的产业链,往里面注入国外的新鲜血液,奈何关父一直觉得不对劲。
关楚只能回国,两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宁逝水为了家庭,关楚是提线木偶,各自没有自由,只能按部就班。
一直到关楚回到宁逝水身边,像个孩子似的把姐姐抱在怀里,“你叫回来的人太难杀了,各个人高马大的。”
她说得委屈,宁逝水也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拿无辜的人为自己铺路,关楚看着她的眼睛时,见到了某人潜藏已久的心机。
用贱人来形容最贴切;关楚拉回思绪,看着宁逝水的身影,紧蹙眉头。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吃个饭就该说再见了,我会杀了你的。”宁逝水的温柔刀让人无法抗拒,哪怕说着威胁的话都显得那么清高。
“你知道我杀了伯父伯母那天,他们对我说了什么吗。”
后者微微点头,回答道:“嗯,我知道。”
“一枪打在伯父脑袋上的时候,贱了我一脸血,都把伯母吓呆了。”关楚故意贱兮兮地把事实夸大,“不过谢谢你的雨伞,让我觉得你也不是特别该死。”
“不客气。”
宁逝水没有被对方口中描写的画面影响,依旧是一副冰冷的模样,让人想靠近又害怕被她身上的荆棘千刀万剐。
关楚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宁逝水递来的伞,她的背影轻飘飘的,好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淋了一晚上雨的关楚到早上才走进自己的卧室,不出意外的发烧了,整个人没有任何精神,面对父亲的责问也无力气搭理。
整个蔫了吧唧地趴在桌上擦拭银色的左轮手枪。
这把枪是当初杀了自己最爱的宠物,是杀了宁家人的,最后一发子弹应该属于谁。
第二天的雨还在下,黑压压的乌云让人喘不上气,关楚如约在下午,雨最大的时候,顶着快要爆炸的脑袋出现在宁逝水的面前。
宁逝水早已点了一桌好菜,等到关楚来时,这桌上的菜只带着些余温,她自然也察觉到关楚的异样,苍白的脸色都在告诉她真想。
她只是轻轻笑着,而后在对方的碗里夹上一个大鸡腿。
“记得你小时候发烧,每次都嚷嚷着让我给你买鸡腿。”
关楚撑着脑袋,满眼温柔地看着眼前为自己夹菜的女人,她从来没觉得有任何时候,比现在的她更有女人味。
脸上不知不觉露出傻笑,宁逝水察觉到后,放下手中的筷子,用食指轻点关楚的鼻尖,语气中都是关心,“笑什么。”
“姐姐,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这么好,谢谢你在小时候对我的照顾,谢谢你当初没把我赶走。”
宁逝水没回答她的话,再次拿起筷子时,手中的动作明显带着颤抖。
轻微的变化被关楚察觉,她选择主动捅破这层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窗户纸,“他确实对我下了死命令,伯父咬的太死,他也就不顾所谓的兄弟情。”
“不过,伯母让我转告你,不要争了,好好活着,活过这动荡的年代。”关楚说着,看着宁逝水的眼睛,不觉眼眶湿润,“姐姐,我有时候好羡慕,可是我们同血不同命,我注定要一直飞不能停下。”
“我会让你活着的。”
“清晨它也将离我而去,像我的希望一样飞散,乌鸦回道:永不复焉。”宁逝水为她擦去眼泪,念了一句诗。
这首诗是关楚模仿宁逝水母亲的笔记,留下爱彼伦乌鸦中的选段摘抄,是在说自己的命运,也是在对宁逝水宣战。
关楚抚摸着宁逝水微凉的手掌,而自己发烧着的体温与她形成对比,她贪恋着对方身上的冰凉,巴不得据为己有,哪怕是一刻也好。
她将唇瓣触碰到那为自己抹去眼泪的手掌,只是一碰,对方立刻条件反射站起身,“适可而止。”
“好,我知道了。”关楚答应地爽快,“再有两天就是约定的时间了。”
宁逝水停下负责进食的手,抬头望着眼前的人,“我吃好了,还有事。”
说罢,她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关楚拖着快要烧糊涂的脑袋想要再多看她一眼的时候,反倒是眼前一黑,再就是失去意识般倒在宁逝水跟前。
这次她没有再向往常那样,为关楚停下脚步。
宁逝水装作没看见,头也不回地离开。
关楚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地上,发热的身体接触这冰凉的地板,好像一切都变得愈发可笑。
注定是无人在意的小鸟,注定是被世人当成黑色的乌鸦。
这个问题困扰着关楚,她杀了人,但她一定是坏人吗;缓过神后,关楚笑得有些无奈。
姐姐,我一定是个坏人吗?
好想赎罪,真的可以吗;至少那时,宁逝水真的不顾一切用尽全是力气在爱关楚。
在宁逝水面前,关楚收起对人以外的尖刺,变成一只顺毛又粘人的猫,稍微勾勾手指就会“呼噜呼噜”。
一直都是赢家的人又怎会甘心成为失败者,宁逝水不甘,哪怕她从来没有握过枪,她也只能拿起这铁疙瘩指向关楚。
不争不抢从来不是宁逝水的风格,从来都是她站在第一的位置,永远都以高位者的姿态看着关楚,但偏偏是这样的人,才把关楚当做是一个活生生又鲜血淋漓的人。
宁逝水又再一次想到关楚就连夏天也要穿着长袖的样子,她将触目惊心的伤口藏起来,躲避所有人的视线。
这些伤口仿佛在问,她真的有罪吗,杀人是为了正义吗,她真的是黑色的渡鸦吗。
宁逝水紧紧握着手里的枪,姿势很别扭,犹犹豫豫地就是不敢扣动扳机,即使满脑子都在幻想家人离世那天的场景,她依旧下不出去手。
薄汗浸湿她的衣服,下过雨后的夜晚吹来的风很冷,宁逝水还是没能克服那时为了保护关楚时的恐惧。
她只能不断握紧手里的枪,朝空气中扣响扳机,巨大的声音和后坐力把宁逝水按在地上。
关楚见状,主动走上前将她扶起,紧接着站在她的身后,让她将整个后背都依靠在自己怀里。
“宁逝水你记住了,枪要这么拿,扳机扣下去的那一刻就没有后悔可言。”关楚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宁逝水的手来调整握枪的姿势。
直到枪声再次响起,宁逝水被后坐力往后推的时候,关楚抱紧了她,201C到时候可别这样连站都站不稳了。”我会抱着你的。
宁逝水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浑身充满不自在,而后挣脱这令人尴尬的动作。
“不用你说,我知道。”
曾经一起长大的过往化成灰烬,被这一发子弹打破所有。
明天就是约定日,今天见的这一面是否为永恒,宁逝水记得母亲说的话,可她做不到不争不抢,更做不到输给曾经的手下败将。
“她让我别和你们争,她让我活下去,我从小就听我母亲的话,可这次……”
关楚看着她递过来的枪,手托处还有些许汗渍,可想而知这一枪开出去花费了多少勇气。
“真相明天就会知道了。”她落下这几个字,反手将手枪上膛,而后别在腰间,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从前争的都是宁逝水所擅长的,而这次风水轮流转,关楚占于上风,明天的棋局是红亦或者白,这一切似乎快要浮出水面。
宁逝水看着关楚没走两步,忽然停下脚步。
关楚站在黑暗中,从腰间掏出刚刚那把上膛的手枪,直直对着宁逝水的脑袋。
可她在恍惚间见到关楚脸上的笑,那个笑像是小孩恶作剧得逞的兴奋,好像很久没有见她这样笑过了。
她拿着枪,一步步朝宁逝水逼近,直到那把枪顶在宁逝水的额头处,“嘭!”
这突然的模拟声把宁逝水吓得一激灵,关楚看着她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猖狂。
“你真是个疯子。”
“都要死了,还装什么大好人,装出一副怜悯众生的婊子样,最后不还是得躺在乱葬岗,你说把子弹留下来当做纪念怎么样。”
“疯子……疯子。”宁逝水被她癫狂的模样吓得连连后退。
这番话说的又是谁。
关楚见状一把拉过对方的领子,用枪抵着她的太阳穴,彼此之间的距离都能把呼吸撒在对方脸上,“对,我就是疯子。”
特意压低的嗓子的声音落下,关楚将枪指着自己,而后扣响扳机。
宁逝水见状,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把话脱口而出,“别……”
事实却是无事发生,没有喷溅一脸的脑浆,更没有人倒地。
“保持这种受惊又痛苦的表情,我很喜欢。”一边道,一边用枪口打着对方的脸颊,“宁逝水,这名字注定比渡鸦还不祥。”
她将话音落下后,故意在唇角处扯出笑容,紧接着把枪重新别在后腰上,潇洒离开。
原地只有被吓傻的宁逝水,她在关楚掏出枪的瞬间,已经在心里想好遗言,明知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没有一丝赢的胜算。
可今天的关楚奇怪到不明所以,甚至能用疯子来形容。
一直到第二天如遇而至,宁逝水坐在一处树荫底下专心致志下着棋,指节中的黑棋将她的手指承托得更加好看。
这次关楚没有空手来,怀里抱着一束白色的花骨朵,更多的是绿叶作为陪衬;传说在西方北欧神话中,在槲寄生下必须接吻,这会带来爱与和平和宽恕。
关楚带来槲寄生赎罪,她将槲寄生放在棋局前,宁逝水记得对方曾经说过的所有话。
总有一天,会像世人忏悔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手里流淌着多少无辜的鲜血,她知道这不是在饭店请人吃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关楚罕见地穿了一身露出手臂上的所有伤口的衣服。
“姐姐。”关楚脸上带着温柔,“原谅我好不好。”姐姐,可以放下对我芥蒂哪怕是当做一个陌生人吗。
宁逝水看着桌面上的槲寄生,眉头皱起,她承诺过关楚,无论何时只有她带上一束槲寄生,都会吻过她的唇,虽然当时听到这约定时也觉得可笑。
随后对上关楚的视线,这是她回国后的第一次笑,只是这笑里带着无奈,“一定要这么莫名其妙吗。”
她只能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到关楚面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宁逝水的下巴就垫在对方的肩膀上。
“你不会突然掏枪给我直接毙了吧。”关楚说笑道。
宁逝水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回答,“不会。”
关楚听着她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这感觉像是久违的安全感,像从小被姐姐保护在怀里的小孩。
好温暖,好沉溺。
关楚将自己从小用的配枪拿出来,推开宁逝水后,将枪上膛。
都以为要动手的时候,关楚扭头把枪口转向自己,“逝水拿着,我最后再教你一次怎么握枪,怎么开枪,以后你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关楚。”宁逝水不想握紧这把枪,可对方的手死死得捆住自己。
一个杀人的冷兵器有了温度,收起锋芒的刀锋。
“我不爱你了,这次我认输。”
“故事的结局由你书写,记得把我写成一个英雄,虽然我罪孽深重。”
她略带哭腔的声音落下,紧接着是一声枪响,倒下的人是关楚,她完成了自己的赎罪,做到了承诺。
宁逝水呆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关楚,双手在发抖,手中的枪也被丢到一边。
红到发黑的血如玫瑰般绽放得艳丽,红得刺眼,心脏的疼痛让宁逝水无法呼吸。
直到这个时候,宁逝水才知道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自傲的她不能接受输,关楚便一直让着她,溺爱着她的小傲娇。
“我早就原谅你了……”她皱眉带着颤抖的手为她蒙上双眼,而后将浑身是伤的关楚打横抱起。
……
“这次让我杀谁。”关楚嘴里叼着糖葫芦笑嘻嘻地在父亲撒娇打趣。
她看着父亲递过来的一张照片,手里的糖葫芦掉落在地,“你就非得做到这种地步吗,她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别忘了,你第一个杀的人是谁。”
那次之后,关楚走进阴影中
父亲没说话,把宁逝水中学时期的照片扔给关楚,只是她没能完成父亲的命令,这任务也将成为关楚唯一失败的任务。
我爱你腐烂的心脏。
我爱你肮脏的躯体。
我爱你扭曲的思想。
我爱你长出铁锈的骨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