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长生》无生似有生

62、过往的无力（一）

　　自己不死，吴生就已经满足了委托指标，泷婳理应让吴生直接离开，但由于他的恶劣，他并不判定吴生救治成功。
　　此刻的繁衍控制女孩的身体火上浇油，道:“可实际上，有个自己的孩子，延续自己的血脉才是更好的选择。”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纷纷对着突然改口的女孩行注目礼。
　　一开始给他们安抚得好好的，劝慰得好好的，咋就又变个样了？
　　吴生比起死，更讨厌别人把她的权利转化为义务，好道貌盎然劝自己的人，所以这一次，她首先杀掉的不是泷婳，而是絮絮叨叨的繁衍化身。
　　当将闾廿直视对方充满冷淡的脸时，她竟觉得很多人对吴生第一印象不好，不是毫无依据的。
　　浇筑了最优等的叛逆从而开出的绚烂之花，她带给人的第一感觉唯有危险，不适。
　　当患者突然死亡后，将闾廿被迫脱离已经崩塌的伪时间线。
　　这里直接排斥了她和繁衍的存在，刚刚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都转变回了没有她的样子。
　　原本时间线的泷婳在见到吴生的第一眼，就认定了这个对手，从而改变了自己的委托对象。
　　而在伪时间线里，感觉到将闾廿的奇异，想一并找乐子的他想同时接触两人，自然不想更改患者。
　　繁衍虽恼怒吴生的不识抬举，但因此终于脱离无聊的时间线可谓是意外之喜。
　　本以为就它的本源之力，蛊惑一个女人繁衍生子不是很容易的事吗？甚至还会出现不生子就去死的选项，那省点本源直接挑选一个在她身体里还残留能量的秘境时间线，省力省思考。
　　经过失败，它逐渐明白吴生不是一般地难搞，对方还一直停不下来模仿学习，妄图窃取自己的智慧。
　　吴生成长后只要它没法在时间线里替代太重要的人，很难就范。
　　繁衍细细地翻看着时间线，一段显得极为突兀的回忆映入眼帘。
　　那是吴生仅有的，快没有自我的时日，是被红日操控着演戏的过程。
　　不过着繁衍看来，虽然就是大点的孩子在欺压刚出生的娃，但刚出生的娃确实是三观未全的时候，最容易控制毫无反抗力的时期。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它这次斟酌了，考虑了，对比了，还自己推演了一番。
　　然后才顺着仿佛静止的数字，走向新一段的空间。
　　它的思考在将闾廿眼中只过了几秒，就立刻开启新的一轮不知死活的挑战。
　　是的，挑战……
　　她足够了解姐姐的每一寸，她们幼时相识，年少合作，倘若姐姐坚持某种思想，就是死也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不过，这次显然，与她所料不同。
　　是她从未见过的……甚至有点卑微的吴生。
　　她心头生起浓烈的欲望，若时间线可以被改写，那么自己绝对要让生生不再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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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世的气息充盈着体内每一个细胞，仅仅才四岁的她，只会思考些简单事物的她触碰到了可望不可及的挑战。
　　父母的关系不再甜蜜，取而代之的是一次次丢下对方或是自己，哪怕前路铺满裂纹，他也头都不回地赶往下一个世界。
　　“不……不要抛弃我，我会很有用的。”
　　前期在末世间往返的吴生还没有抵御灾难的能力，她只是一遍遍去追寻，渴望抓住匆匆而去的衣角，期待在漆黑一片的夜里还能听到曾经温暖的音色。
　　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回到了原本的世界，自己找到了家人还是会孤身一人？我好寂寞，其实我还有点怕黑的，可只要有你们在身旁，哪怕我眼前的光亮逐渐消失，我也无所畏惧。
　　这一次，她的眼睛渐渐被父母啃噬殆尽，因为四天没有食物了。
　　她从没有反抗，只是期待着临死前可以听到他们一句开心的话。
　　可就在她的脸崩裂到一半时，一个人动作稍缓，往另一个人狠狠揍了一拳。
　　“不要……打架，不吵了，我会再生一点，都够吃，不要啊……我希望我们是一个幸福的……”
　　她的嘴巴撕扯着残存的肌肉组织，吐露出安抚的言语。
　　脑内也被吃掉了，很多记忆遗忘了，她依靠本能再生出点有鲜肉的地方，那里好吃能饱腹。
　　我愿意献出我的所有，你想要的所有；只要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不要吵架，不要打架，我要他们一辈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我的寿命健康都要送给他们。
　　如果真有神啊，我求求你，不要让他们吵架了。
　　可这次，殴打并没有停止。
　　她再生太多次的眼睛在黑暗里摸索，整个人无力地在地上扭曲，祈求阻止每一场暴行。
　　但没有用，这次居然没有用，无论哪一个死，她都舍不得，那就让她先死好不好，她先死就可以不用知道谁故去了。
　　念头生起，那副身体的再生结束，残存着白骨的手臂不再趴在潮湿的地面上摇摆，静静地没了声响。
　　刚刚认为自己帮吴生铲除了坏人的将闾廿愣愣的，不可置信地捧着眼前的只有半边脸幸存的吴生，道:“怎么会！怎么这样啊！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他死了你就跟我活下去啊！”
　　可下一刻，她瞬间读懂了吴生的心思。
　　不做就不做，做就要做到极致。
　　此时的她肯定强迫症犯了，她奢望着拥有完美的家庭，一个不会吵闹的甜蜜家庭。
　　可……再相爱的人都不会不吵架。
　　她现在的心智太小，只知道美好的东西，只有让她真正意识到了世界的丑陋，或者说必须把她的家染上无法擦除的恶，她才不会再妄图抹去所有不堪。
　　要让她心里逐渐厌烦，对，就是让她对现在的家庭失望，然后接触别的男人，生个孩子组成个家，我知道该怎么培养她了！
　　繁衍同样在身躯里兴奋喊道。
　　将闾廿的嘴角抖动，强忍着给自己的一拳的冲动，跟随着繁衍的脚步再次度往一寸寸留影。
　　光滑的相片框闪过眼睑，意志仿佛与繁衍共生的她知道繁衍看中了一切刚开始的时候。
　　吴生跟父母感情最好，去拍全家照的时候。
　　一瞬，在全家照完成的那一刻，吴生看到照片墙上的另外两张照片。
　　“爸爸妈妈，你们好像跟别的人也拍了照，他们是亲戚吗？”
　　“不是，事实上，我和妈妈已经在外重组了家庭，这次重新一起，就是想你不要有那么多遗憾。”
　　“什么意思？那你们之后就不再一起了吗？”
　　之前数次死掉的吴生顺着时间线攀附，来到此刻惨痛的瞬间。
　　“我们不是一个家了吗？”
　　那我之前做得算什么呢？难怪爸爸妈妈宁愿丢下我也要拼命在末世里跑出去，是因为早就有另一个家了？
　　我困住他们了？
　　“我们还依然是你的家人。”
　　可不一样了，不一样，你们有其他的家，唯独不是我的家！
　　僵硬的身躯将两只手拽住，挂着副死气沉沉的笑容道:“你们已经不干净了。”
　　你们已经被其他人拥有过了……
　　这一次的假设甚至比原本时间线里的摊牌冲击更大。
　　原本时间线里他们在无数次死亡后承认是扮演家人，但之前的爱也是真的，吴生爱不全，也恨不全。
　　无法倾尽所有去往一个极端的她只能被迫放弃维持一个在她眼里还能维持的家，顺从着家人的心愿，也算了却自己的心愿。
　　可现在，她所做的一切多么可笑，明明他们更在乎的是另一个家，自己还傻傻地期盼着，奉献着。
　　对了，他们又没有要求我奉献，自作自受啊！那些付出都是不做数的，因为我太贱了！！！
　　她狠命捶打着脑袋，癫狂着笑啊，嘶吼啊，然后毫无攻击力的她被吓到的家人绑起来，送到了福利院。
　　一个疯掉的孩子，自然连最后的温情都得不到。
　　盯着关上的大门，吴生双手抓住铁锈味浓郁的银色大门，目送他们的离开的背影，克制着声音，悄无声息地哭泣。
　　不想对那样的人示弱，露出脆弱的一面。
　　随后，产生出某种想法的她把自己吓到了。
　　善良，要保持善良爸爸妈妈不喜欢张狂肆意的孩子，可是……我的本性明明就是……我本就不该为了所谓的虚拟的家人抑制自己。
　　我就是自己。
　　“等！等会她的状态不对！”
　　繁衍附身于假父亲身上，在一个角落观察吴生的神情，见她完全没有了对家的向往，要傻掉了。
　　而他忽视的，则是将闾廿只冲破一秒控制后，对吴生直抒胸臆的话。
　　“我是爱你的。”
　　这句话在当时的情形里，极易被误解，也确实被吴生误解了。
　　虚拟的爱，从此再也不需要。
　　我应该清醒了，在虚假的秘境里，我明明记得自己能从一团肉堆里再生出手脚，大脑，再欺骗自己有个家，直到骗过自己。
　　已经没意思了。
　　可虽然解除了心结，吴生并没有挣脱出刚才极致的疯狂。
　　家的不干净，比起坦白根本不是家人，冲击力更让她无法接受，所以她选择了自我了断。
　　伪时间线崩了，在这次的秘境主人公刻意自我了断下，一切都不成立了。
　　红日皱眉看着自己创造的秘境被打破，本就有些窥视到时间的他意识到了繁衍的打扰。
　　静静思考一番的他随即兴致盎然起来，毕竟有意思的戏码总是看不够，那这回他也来添点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