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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遇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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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尾风台》
37 遇袭
陈季州的案子还在立案侦办阶段,警方已经对陈季州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付芸家属的情绪仍然十分激烈,在网上继续实名进行了披露,一时之间网络舆论的声音愈演愈烈甚至暴风席卷,波及到了当事人生前的人际关系网。
论坛网站上付芸同班同学的照片均被有心之人扒出,甚至同学集体校园霸凌、孤立付芸的言论也甚嚣尘上,与付芸有过交集的同学社交媒体和短视频账号、个人信息都被人肉出来,贴满了整个互联网。
大信息时代,网友的情绪成为一把锋利无比的刀,隔着千里远猛烈的冲向烟州。
第三次进行问讯。
深夜的问讯室,寂静无比,陈季州的头顶只有一束幽幽的白炽灯。
这是璩景临时进行的突击问讯。
陈季州开口道:“璩检察官,我该说的都说了。”
璩景平静的看着他的脸:“陈季州,你为什么当老师?”
陈季州盯着她,眼神古怪的很,喉咙里发出轻微的笑声:“小时候家里穷没钱继续往上读,师范能分配现成的工作,铁饭碗多好。”
璩景缓缓开口问道:“付芸的数学成绩怎么样?”
陈季州淡淡道:“她很聪明,在数学上很有天赋,但可惜的是,心思不在学习上。”
“璩检察官应该知道的,在学校里聪明并不稀奇。”他挑了挑眉,“稀缺的是目标清晰意志坚定心无旁骛的人。”
璩景盯着他的眼睛:“你在筛选这些学生。”
陈季州:“筛选是教育的本质,不是吗?”
璩景看着他这副无可救药的样子,忍无可忍,第一次在公事公办之外有了情绪外露,她嘲讽道:“像你这样的人,配谈教育吗,陈季州?”
璩景阖上手中的本子,将墨水笔夹在笔记本里,站起身,冷冷开口:“有人愿意出来实名作证检举你了,陈季州,别耍你的小聪明了。”
陈季州的瞳孔在听到她的这句话时骤然紧缩,再也绷不住,声音古怪:“是谁?”
璩景冷笑,没有说话,径直转身离开。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任凭陈季州双目眦裂,戴着镣铐的双手死死按在桌子上,声音如同从嗓子里挤出来的阴森恨意:“你是谁?为什么要像鬣狗一样咬住我,死死不放?”
璩景的面上骤然如寒冰,她没回头,大步径直离开了问讯室。
夜晚的风吹的她的头发凌乱,她的嘴唇苍白,淡淡道:
我是谁?
我也分不清我是谁……
回到天河佳苑,洗完澡,璩景头发吹了个半干,就一头扎进了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她做了一个浑浑噩噩的梦,梦是猩红色的。
她梦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痛哭,弱小的,无助的,在她耳边不停的哀求:
“璩景,救救我,我该怎么办?”
“我爸妈看到了咱们一起准备要报警检举周现国的证据资料,他们快恨死我了,说我没用,净给她们丢脸,他们说我让他们丢尽了脸面。”
“他们把证据和咱们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录像烧了。”
“璩景,他们拽着我去周现国家里闹,找周现国要说法。”
“我爸妈收了周现国的钱。”
“璩景,我活不下去了。”
漫天的红色,滚烫的、又逐渐冰冷的鲜血,混着浴缸里的水,绵延不绝的流淌出来,流淌到璩景的脚底,蔓延进她的眼睛里。
陈瑞母亲一巴掌打在璩景的脸上,目眦俱裂的,恶狠狠的,用手指指向她:“都是你挑唆的!都是你!”
她站在人群的对面,茫然的接受所有人的指责。
跌跌撞撞的跑到公安局门口,璩景亲眼看到周现国戴着手铐被押送着进去。
他终于进去了。
为什么不早点抓他?
如果他早点被抓,陈瑞是不是就不会死?
璩景快要呼吸不过来,漫天的红色,猛然噩梦惊醒,她从黑压压的黑暗中醒来,怔忡良久。
她的额头和后背皆是冷汗。
璩景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走出了卧室,良久才平复过来,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下去。
她维持一个姿势,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直到天光熹微,太阳初升。
直到注意到窗外天光大好,扭头一看墙上的挂钟已是将近早晨六点,她才缓缓从沙发上起身。
在洗手间洗漱的时候,墙上的镜子被水雾弥漫,她伸手擦了擦,看到镜子里露出一张憔悴的脸,没有一丝精气神。
像霜打了的茄子。
回到卧室换衣服的时候,她忽然愣了一下,继而想了想,从床头柜上拿过来手机,手指飞快打字,然后阖上手机,从衣柜里拿出了休闲装,并没有换上日常工作的检察制服。
早上八点多,蔡攀打开窗户透气,诧异的往外探头看了看停车场,奇怪道:“璩检今天睡过头了?怎么这个点还没来上班?”
游曳往杯子里沏茶:“谁知道呢,可能昨天加班真睡过头了。”
两人话音未落,二部的微信群里就传来了璩景的消息:“我今天有点事,请假。”
蔡攀和游曳对视了一眼。
蔡攀在群里艾特璩景问道:“璩检,你要去哪了欸?”
璩景:“璋城。”
游曳看着群里的消息,嘟囔道:“璩检怎么这时候回璋城?过年不是刚在家吗?”
蔡攀用手掌撑着脸,也纳闷道:“对啊……”
“可能有什么要紧事要做吧……”
璋城墓园。
二月底的山上冷冷清清,树也是光秃秃的,一派萧条景色。
最里面的那个墓碑,好似良久没有人来看望过她,上面覆满灰尘,墓碑前面也是刮的全是枯黄的树叶和枯枝。
璩景怀里抱了一捧花束,慢慢走到了这个墓碑前。
她弯腰将花束放在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小袋湿巾,抽出湿巾细细的躬身将墓碑上的尘灰擦拭干净,又将前面的枯枝败叶整理干净。
将这一切整理好之后,璩景才把花束静静的放在墓碑前。
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是陈瑞两个字,照片上是一个笑容安静的少女。
璩景静静的站在墓碑前,她的声音沙哑,在风中一吹而散:
“陈瑞,对不起。”
她没有保护好陈瑞。
她没有帮得了陈瑞。
当年得知陈瑞被周现国长期性侵的事情后,璩景满心愤恨,嫉恶如仇,想要报警将周现国送进监狱。
但陈瑞害怕,不肯跟她去派出所报案。
璩景没有办法,想要剑走偏锋,一意孤行,将可以摄像的手机塞到陈瑞手里,压低声音道:“一会儿你记得从门缝录像,千万要记住!”
陈瑞手中攥着手机,手腕都在发抖:“璩景,别这样,不值得……不要冒险……”
璩景走进周现国的书房,将书房的门轻阖上,手里还拿着刚刚做好的卷子,她走到周现国的椅子边:“周老师,这个题……”
静谧的书房,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书桌上。
周现国眯了眯眼,讲题之余打量着眼前这个发育逐渐良好的女孩,忽然缓缓开口道:“璩景啊,你周姨最近好吗?我正说这个周去看看她。”
璩景穿着白衬衫,衬衫下的吊带背心在跳跃的阳光余晖中若隐若现。
她抿嘴笑了笑:“周姨就说想让您来家里吃饭,小换也说好久没见舅舅您了。”
周现国的膝盖若有若无的碰触到璩景的裙子。
他的手带着试探的,慢慢的抚摸上女孩的后背,像是鼓励的,从衬衫下如同一条蛇滑腻的、令人作呕的钻入。
璩景浑身出冷汗,忍着干呕,借着余光扫了一眼门缝隙处的若有若无的影子,而那只带着粗粝的手掌沿着后背的脊柱延伸。
在那只手掌陡然想要向前的时候,璩景骤然将手心紧攥的签字笔猛挥,精准的,恶狠狠的插向周现国的一只眼睛,听到男人发出惨烈的惊叫,捂着眼睛猛然起身要抓她。
璩景从书房仓惶逃出来,拽着陈瑞疯狂跑了下楼。
两个女孩从车水马龙里流窜而过,惊魂未定的靠在胡同的墙上大口喘气。
璩景看向陈瑞:“录到了吗?”
陈瑞一路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差点被车撞到都不敢松手,连忙点了点头:“录到了。”
璩景走向派出所的时候,陈瑞脚步在原地踟蹰:“璩景,我……”
那天阳光很好,夏日炽烈的光线投在树荫,也打在璩景脸上,她说:“别怕。”
墓园里的微风沙沙,初春的天气还带着冷意,璩景穿着一身风衣也有些瑟瑟发抖。
下午的云层有些厚,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她出来前没看天气预报,看着想要下雨。
正要转身离开墓园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身后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很轻。
她的脊背一下子冷汗直冒,刚要转身,嘴巴忽然被从后面伸过来的一只手用帕子从身后捂住,如同一条毒蛇从神经冷冷穿过。
璩景的意识昏沉,眼睛闭起来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戴着帽子捂的严严实实的人。
那个人的眼睛,如同毒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