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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凫年 ...

  •   “阿兄!阿兄!”悦耳女声穿墙而过,惊落屋上一隅白雪。
      少女身姿飞越,语调欢快,“阿兄!中了!你中了!”
      妇人从大堂里走出来,笑了笑说:“你阿兄在后院去了,你去那里找他吧啊!”随即,那妇人又问,“你阿兄的名次可好啊?”
      覃塘扬了扬手巾,开心说:“状元呢!登科状元呢!一会就该进宫领状元糖呢!”
      妇人更喜了,骄傲说:“你阿兄这么厉害?今天带你兄妹二人去闲鹤楼好生宴一次!”
      覃塘连应:“好呀!好呀!”
      “谁家的小黄莺呀,我竟在后院就听到唤声了?”
      覃熯带着一身白雪走来,妇人看到,就急了,说:“嘿,你这孩子,跑后院去,就弄了一身雪回来,小心染风寒。”
      覃熯桃花眼弯弯,润声说:“阿娘您多心了,孩儿身体好着呢。”
      覃塘跑到覃熯身边,牵起他的胳膊晃啊晃,晃落了薄雪。
      “阿兄阿兄!你中状元了!”
      覃熯看看身边的小妹,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
      他温声说:“那我的好阿妹,是不是该给为兄准备登科礼物呢?”
      覃塘没有准备礼物。
      她鼓着一张脸,披风被风吹了吹,跑去牵妇人的胳膊,撒娇说:“阿娘!你看他那个得意劲!”
      覃熯无奈耸耸肩,说:“阿娘,这小妹太无赖了。”
      妇人笑着说:“你们俩啊…”
      覃熯笑笑,他笑起来极好看,如三月暖阳,初雪微融。
      这大梁国都无人不知,国子监的人才多如浮毛,可偏偏有那么一片青莲,屹于一方而自在不倒。覃熯的功名皆是意料之内,但也有为彼而欢喜的人,愿意庆祝一番。覃家小公子风华绝代,清俊堂堂。
      原光是功名就可好好比上一番,人偏要生的温柔缱绻。
      实是老天追着赏饭吃呢。
      覃熯换了一身天青色水墨袍,手里把玩着一把玉扇,拇指摩挲着扇柄,缓缓跟在覃塘身后,笑意盈盈,引得身边的女子连连回望。
      “慢点跑,没人跟你急。”
      覃塘手里捏着一袋酱饼,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声音含糊说:“那可不行,阿爹说了,早就在闲鹤楼备好宴了,去晚了,菜就凉了,那就不好吃了!”
      覃熯笑笑说:“你啊,又不乘马车,还要快点,美的呢。”
      覃塘不以为然说:“要我真乘了马车,这街上大好风味,谁来享受啊,我可是在为百姓们,嗯……”
      覃熯伸手弹了一下覃塘的脑袋,语气无奈又宠溺说:“就是给你惯的。”
      “借过。”
      低沉的嗓音响起,一人袭一身黑衣踏雪而来。
      覃熯看向身边,那人速度极快,面容模糊。
      似是感受到身边人的目光,黑衣人看了一眼覃熯,随即匆匆而归,消失在夜色与雪色之间。
      覃熯转过头来,看见小妹已经跑到前面的摊子去了,便放下心中疑惑,转而笑着跟了上去。
      血腥味弥漫在泥土中,郄慬臣用小刀将左手臂上的伤口划开,流出的血液顺着臂膀浸湿了衣袖。他喜欢穿黑色,这样就没有什么东西能沾染的不干不净。
      郄慬臣皱了皱眉头,将银针挑出,丢在一旁。
      无尽的月色将他渲染,却好像没有一丝彷徨。
      郄慬臣跌跌撞撞的从草丛中站起身,望向不远处的闲鹤楼。这次密阁的通缉目标就在这位覃家小公子的登科宴上。
      他将伤口捂好,往闲鹤楼的方向前进。
      “阿爹——!”覃塘大老远就看见自家爹爹在门口等着了,她欢喜地跑过去,“阿爹!”
      楼里早已坐满了客人,这两人姗姗来迟,覃父难免有些难堪,但是一看到这两人,气就消了。
      覃熯眼眸温意,说:“父亲。”
      覃父看见自己的儿子,不免有些感慨。
      怎么一转眼,这小子就长这么大了。
      不仅有才华,人长得也帅。
      覃父心道:这长的倒是有几分像我从前那般帅气。
      覃父心情不错的拍了拍覃熯的肩,欣慰说:“长的不错。”
      覃熯:“?”
      覃塘笑了一声,声音甜丝丝说:“阿爹,你看阿兄脸都红了。”
      覃熯摸了摸覃塘的头,看向覃父:“父亲,我们进去吧。”
      外面夜色如墨,飘落了几簇飞雪,洋洋洒洒落在入热闹的人群中。
      楼内的灯火摇曳,往来的都是些达官贵族的公子小姐,其余的长辈都在三楼上房,楼中央是华丽繁复花纹玉柱,还有几抹艳红,翩翩绽放。
      覃熯不怎么喜欢热闹的地方,特别是宴会上的喧腾。
      他一走进去,就和那些人微微打了个招呼,互相寒暄了几句,就匆匆遁形。
      覃塘看见一抹天青色疾速离开:“?”
      她伸手拉住覃熯,问:“阿兄,你去哪?”
      覃熯无奈笑说:“去院外透透气,不会走太远。父亲要是有什么吩咐,来喊我便是。”
      覃塘点点头:“好的。”
      院外有一片池子,夏日里满是青莲,现在莲花谢了,残荷满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还有几棵遮天的树,上面覆盖了一层冬雪。
      覃熯找了个亭子坐下来,手中把玩着暖玉,闭眼小憩片刻。
      亭子的左面是一片竹林,竹林里传来了一阵窸窣声。
      覃熯假装不知,没有睁开眼睛。
      他打小耳朵就很灵。
      里面人的窃窃私语自然也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这件事情这么简单,你怎么回事?这都能出错!”
      这道声音十分耳熟,覃熯听得出来。这是他的同窗,礼部侍郎的二公子——方致。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会察觉到……”
      这个也耳熟,是方致的狐朋狗友之一——张硕之。
      “现在好了,他成了登科状元,无限风光,说不定以后我们入官场,他会怎么回击我们!你可真是蠢得可以!”
      “……”
      覃熯缓缓睁开了双眸,桃花眼微微眯起。
      他听到这,就想起来了。
      这两人平常在国子监蛮横惯了,自己一来就抢了他们的风光。
      他们自然心中愤懑不满,处处给他使绊子。
      不仅如此,甚至每次考试都想偷换他的答卷。
      覃熯勾起嘴角,笑得十分温柔,眼神闪着深邃的微光。
      真是蠢的可以……
      那边,方致正在滔滔不绝的训斥张硕之。
      下一秒就被放倒在地。
      郄慬臣活动了一下手腕,不动声色的隐匿在黑暗之中。抬眼开向庭院中央,亭中的清冷身影。
      他应该没看到吧。
      那人闭着眼睛,歪斜地靠在一旁的朱柱上,满眼绝色。
      郄慬臣刚想转身继续行动。
      就听见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从亭子中央传来。
      “客人赴宴的方式好生别致啊。”
      郄慬臣:“……”
      他无奈从竹林中走出来,缓步走向亭子,头上的帽檐压低,一袭黑衣在雪色中闲的十分突兀。
      覃熯睁开眼睛,挠有兴趣的看向郄慬臣,他的帽檐很低,看不清楚来人的面容,却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和一点点的脖颈。
      覃熯笑着说:“今日本是我的登科宴,没想到竟惹来了……你?”
      他上下扫了一眼,嘴角笑意更深。
      郄慬臣没有看向覃熯,只是盯着他的衣肩看,开口说:“与你无关。”
      覃熯说:“怎么与我无关?此时本是我登科宴的场所,来了这么多世家公子,官场人物,你今日动了他们,不就是在向我挑衅,难道不是吗?”
      郄慬臣不善与人辩驳,开口说:“那你请便。”说罢,转身就想离开。
      覃熯这才收起了几分戏谑:“你此时走,是走不掉的。这院内刚刚才被重新安排人手,现在暗处明处的卫兵多的是。你信不信,我一声令下,你插翅难逃?”
      郄慬臣无语凝噎。
      他冷冰冰地说:“条件。”
      覃熯站起身,他是覃家最得宠的公子,也是这国子监最聪明的学子。
      要什么便有什么,哪怕不要的,也有人双手捧着,给他送上来。
      覃熯只是觉得无聊,便想着逗逗面前这个冰冷刺客。
      他轻功也好的很,万一把人家惹毛了,他一拍屁股就可以飞得十万八千里远。
      覃熯走到郄慬臣面前,假装深思了一会,又装作恍然大悟,温柔的声音闯入郄慬臣的耳朵中。
      覃熯说!“摘下斗笠,给我笑一个。”
      郄慬臣:“……”这人挺无聊的。
      郄慬臣右手握住了佩刀的刀柄。
      眼中一如既往如黑夜般,让人捉摸不透。
      覃熯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却还是不动声色,没有退一步。
      僵持了一会,郄慬臣败下阵来。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覃熯的脸,只是冷淡的回了一句:“可以。”
      冬雪很小,渐渐地,都快没了,在地上连成了另一片白穹。
      郄慬臣左手摘下了斗笠,抬眸看向覃熯的眼睛。
      他眼睛很亮。
      郄慬臣生的冷漠,薄唇微凉,锐利的目光,总是带着一股刺客身上的杀意,剑眉星目,看上去就是一幅清冷无人可近的假仙样。
      覃熯看清了几分,这才摆摆手。
      “罢了,你走吧。”
      郄慬臣闷闷地“嗯。”了一声。将斗笠迅速戴上去。
      转身融入冷雪。
      覃熯这才觉得有几分凉,搂着肩上的狐裘,往楼内走去。
      他进去在暖炉旁边坐下,刚暖和没多久,楼上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仔细一听,才知道是某位大人离席之后就消失了,几个家奴在楼上楼下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都没找到。
      覃熯并不是很关心这种事情,专心的烤火。
      他脑子里面闪过郄慬臣摘下斗笠的那一瞬间,心想应该是那人将某官员抓走了。
      覃熯转头去问身旁正在吃糕点的覃塘:“消失的是哪位大人?”
      覃塘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就是那个刑部的林大人啊,去年把结发妻子赶出家门的那个,怎么了阿兄?”
      覃熯思忖片刻。
      才道:“无事。”
      他脑子里面把那个林大人给过了一遍,这才想起来那人的模样。
      贪图美色,包藏祸心。
      也罢,此等人渣,抓了去也是好事。
      筵席散去,各家的马车都来接自家的老爷,公子小姐。听他们说,临近酒楼关门,那林大人才跌跌撞撞的从外头跑回来,身上落了许多灰尘,整个人显得十分苍白。覃熯看了一眼,并没有多问什么。
      他生平本就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
      更何况是这种。
      覃熯和几个同窗好友道别了之后,将覃父和妹妹送上家车。
      覃塘从车帘里探出头来,好奇的问:“阿兄,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覃熯摇摇头,揉了揉她的脑袋。
      “阿兄有事要办,你们就先回去吧。”
      覃父在车里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万事小心。”
      覃熯说:“父亲说的是。”
      覃塘一知半解,满头雾水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前面的马车传来一道口哨声,走了。
      覃熯站在原地和父亲妹妹告别,目送着他们远去。大街上空留他一人。
      他眉眼温柔,转身走进正要关张的闲鹤楼。
      闲鹤楼的顶楼是不对客人开放的,这里是闲鹤楼楼主的私人地方,这楼主花了许多大价钱,请来了一些江湖高手,饶是有人想要上去,也没有办法。
      覃熯向楼梯口守着的人出示了自己的玉符。
      守卫互相对视了一眼。
      给他让开了一条,通往顶楼的路。
      大梁之所以能长兴至今,不仅靠的是丰厚的财力,雄浑的兵力,朝中大臣的忠言逆耳,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与江湖的信息互惠,与官场人物的知根知底。
      闲鹤楼就是一处信息收集口。
      主要收集的是南方江湖的重要情报和走向,还有一部分是朝中官员的绝密事情,有些官员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那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朝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能做到更高的位置,掌握大权的人,基本上都是圣听知根知底的人,比如覃家,又比如现今内阁里的种种要职。
      覃家家主,也就是覃熯的父亲,就是这一处信息收集口的负责人,现在已经开始渐渐放权让覃熯掌管。这里表面上,也有一个代理负责人,便是闲鹤楼的楼主了。
      覃熯礼貌的扣了两下门。
      里面的人似乎预料到了,他回来。
      只是淡淡的开口说:“进来罢。”
      覃熯推门而入,入目的是一帘水红色的芙蓉帐,隔着帘幕,女子的妖娆身姿倚在贵妃椅上。
      覃熯不语,那女子缓缓起身,用纤纤细手拨开帘幕。
      见到覃熯,便走了下来,朝他行了个礼。
      “参见少主。”
      覃熯笑了笑说:“起来吧,泠月姑娘不必多礼。”
      他朝旁边的桌子走去,顺手把外套搁在另一把交椅上。
      “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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