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暮与君行

32、那时年少

　　凤羽凝回到自己屋内，坐在床上，想起今日发生之事，心里乱的很。

　　萧玉要调查当年的大火，甚至他已经查明只待复仇，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又会引发什么样的事情。
　　还有沐云熙口中的“上一世”，这世上竟真有转世轮回之说？

　　凤羽凝想得脑袋疼，却只得到了一团乱麻，索性不再思考，先休息吧。反正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

　　又过了两天，凤羽凝在南召国的人回信了，信上详细讲了宁远将军事件始末，又说了庆元伯府如今的处境。
　　宁远将军被问罪时，庆元伯为其求情却被被责骂，如今称病在家。

　　凤羽凝猜，庆元伯称病在家应该是沐云熙的主意，让其远离朝堂，旁人想抓把柄也无从下手。

　　从信上来看，沐云熙所说不假，南召皇帝害怕宁远将军功高盖主，拿捏不住，就择了个由头将其杀害，此举虽说引起一些武将和老臣不满，但到底没掀起什么风浪，想必是提前有所准备，蓄谋已久。
　　此事过后，南召皇帝收回兵权，又责罚了几个为宁远将军求情的人，大有追究到底的意思。沐云熙劝说其父称病在家，一是让庆元伯暂时远离朝堂纷争，明哲保身；二是向皇帝服软，让皇帝知道他们庆元伯府吃了教训，不敢再违逆圣心。以此换得庆元伯府的平安。

　　凤羽凝只觉得这沐云熙当真是聪明，不似寻常闺阁女儿，倒是可以结交一二。当然，是在沐云熙不会害她的前提之下。否则，就算她真有知晓未来的本事，凤羽凝也不会让她过得安生。

　　凤羽凝叫来岁岁，“岁岁，悄悄地给沐云熙递信，就说我邀她在申时一刻来沁雅小筑吃茶。”

　　“拜见郡主殿下。”沐云熙进来后给凤羽凝行礼，行的是大顺礼仪。

　　“沐小姐这大顺礼节行的好标准啊，是以前就会吗？”凤羽凝让她坐在自己对面，问道。

　　“在梦里行过很多次，醒来之后自然而然的就会了。”沐云熙礼貌微笑，不卑不亢的答道。这还是上一世，凤羽凝教她的。

　　凤羽凝笑而不语。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煮茶，凤羽凝不说话，沐云熙也不问她此次的目的。
　　等茶煮好了，凤羽凝一边为她倒茶，一边才缓缓开口：“沐小姐上次说我帮你报仇，你的回礼是整个南召国，我回去想了又想，发现你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吗，都是让南召皇庭覆灭。你很聪明啊，借我的手替你报仇，你也不用付出什么。可就算我不出手，我大顺将来有一天也会灭了南召，我又何必蹚这摊浑水呢？”

　　沐云熙微笑着接过茶盏，“若将来大顺与南召开战，两军对垒，必定生灵涂炭，死伤无数，郡主是心善之人，应该不会想看到这种场面吧。我可以帮你们将两军伤亡降到最低。”

　　凤羽凝捏着茶杯，沉思了一会儿，“沐小姐确实很了解我，可我却不了解你，这让我很不安啊。不如这样，听说你们南召人信海神，你回去对着海神像起誓，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往生。”

　　沐云熙听后，感到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意外凤羽凝这么快就相信自己了，对海神起誓一事倒是很容易，心想她还是这么善良，只是让自己回去起誓。其实自己早就在海神娘娘面前发过誓，要护家人平安，愿凤羽凝此生美满。

　　“这您放心。在我梦里是您哥哥救了我，我当时身陷青楼，为了不接客不惜毁容来保全清白，后来被派去做杂役，每天都被拳打脚踢，食不饱腹衣不蔽体，您哥哥救了我，将我带回永安候府让我跟着您，您派人为我治病，对我如亲姐妹一般，您和您哥哥对我有再造之恩。所以我才来找您，因为我相信你。”

　　沐云熙说着说着红了眼睛，用帕子擦拭眼角，接过凤羽凝递来的糕点。

　　凤羽凝听她说这些话，不免有些心痛。按理来说她不该轻易地相信别人，还是如此来历不明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是相信沐云熙，也愿意帮她。

　　之后二人就此事谈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分开。

　　凤羽凝今天心情不错，晚饭都多吃了半碗，回到院子里不知道干什么，索性搬出古琴来弹奏，她心里还一直想着上次响起的箫声呢。

　　今天的曲子也似之前一般婉转悠长，又增加了一些曲调，比之前更有故事性。

　　凤羽凝弹着弹着，果然又等来了箫声。和上次一样，明明没有排练过，却能奇妙地和上音。凤羽凝越弹越舒畅，对吹箫的人也越来越感兴趣。

　　凤羽凝一边弹一边听，确定了那声音就是从韶王府传来。一曲毕，凤羽凝迫不及待地上树翻墙，坐在墙上，她果然看见了拿着玉箫的萧玉。

　　她昨晚还剑拔弩张地质问人家，今日却还厚脸皮地翻进了人家院子。没办法，这箫声确实很好听，而且她心里是觉得萧玉或许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朋友。

　　萧玉要同样见到了坐在墙上的凤羽凝。

　　“果然是你。”凤羽凝莞尔，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萧玉看她坐在墙上，第一反应居然是：她不嫌膈的慌吗？这么想着，也这样问了。

　　凤羽凝闻言跳下来，“你别说，还真有点儿。”随后自顾自地坐到石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

　　“殿下这儿的茶味道不错，赶上沁雅小筑的了。”

　　萧玉坐到她对面，笑着看她喝茶。

　　凤羽凝见他对自己的到来并不意外，便问道：“你早就知道弹琴的是我了？”

　　“刘家举行花会的时候知道的。”

　　凤羽凝想起自己那日确实弹了首曲子，“你听到了？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光靠听？”凤羽凝有些疑惑。

　　“差不多，感觉，每个人和每个人弹出来的感觉不一样，当时的声音一出来我就知道是你。”萧玉温和地看着她。

　　凤羽凝点点头，又看向萧玉的箫，“你这箫不错，能否借我看看？”

　　萧玉递过去。

　　凤羽凝仔细地端详这箫，嘴里囔囔这“这玉真是不错啊，我以前好像也有个成色这样好的玉……”看着看着，手上摸到一处凹陷，仔细一看，是一朵海棠花。

　　凤羽凝越看越觉得熟悉，一段久远的记忆浮现出来……

　　“你这箫是哪来的？是不是一名女子给你的？”凤羽凝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么知道？”萧玉有些惊讶，看凤羽凝这个表情，又仔细地看着凤羽凝，“难不成……”

　　凤羽凝点点头，这箫是她送给萧玉的。

　　那是凤羽凝八岁的事了。

　　当时凤羽凝和凤钦羽正在月明城游玩，正巧凤钦羽在西域的朋友派人给他送来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白玉，个头极大，凤钦羽特别喜爱，正巧当时凤羽凝在学习吹箫，凤钦羽便把白玉做成玉箫送给凤羽凝。

　　凤羽凝当时也特别喜爱这支玉箫，还亲手在上面刻了一朵海棠。后来凤羽凝经过一所院子时，听到了一阵箫声，曲调悲凉，“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凤羽凝听完心里升起一阵哀伤，门上没锁，她不自觉地推门，进去一看，破败的的院子里，一名少年坐在发霉的墙边，手里拿着一支木箫，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请问，刚刚是你吹的箫吗？”凤羽凝问道。

　　那少年皱眉，神情警惕地看向她：“你是谁？”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吹的箫真好听，你好厉害，你能做我的老师吗？教我吹箫。”

　　“不能。”那少年仍然皱着眉，拒绝的很果断。

　　凤羽凝有些不甘心，不想放弃，“你再考虑考虑，价钱好商量。”

　　“抱歉，我没这个想法。”少年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但仍然很果断地拒绝了。

　　凤羽凝有些不开心地撇撇嘴，但也知道不能强求，只好作罢。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少年的木箫有些破旧，心里觉得可惜，随即想到自己携带的玉箫，便从岁岁那里拿来玉箫，“这位小哥哥，这支玉箫送给你。”

　　“小姐……”岁岁立即想要阻止，但凤羽凝坚持要送给少年。

　　那少年也十分惊讶，看向那支箫，“这可是上好的玉石，这支箫一看就价值不菲，何故要送给我？”

　　“好的箫就要有个好的主人，我吹不出你那样精妙的箫声，这箫放我这儿也是浪费，不若送给你，至少能让它发挥它本身的价值。”凤羽凝倒是不在乎它价值多少，毕竟从小就见过不少奇珍异宝。

　　“无功不受禄，小姐还是拿回去吧。”萧玉确实是喜欢这玉箫，但也知道不能随便接受。

　　“那你能不能再为我吹一曲？这支玉箫就当是我对你的谢礼，感谢你让我听到了如此美妙的箫声。”凤羽凝一脸真诚。

　　或许是因为这女孩太过真诚，或许是因为自己确实喜欢那支箫，看着眼前人真诚又可爱的眼睛，萧玉拒绝的话堵在喉咙没说出口。

　　凤羽凝见状直接将玉箫塞到他手里，嘿嘿笑了一声，“谢谢小哥哥。”

　　萧玉犹豫了一瞬，还是把木箫放下，拿起玉箫又吹了一曲，吹的是他父王教他的曲子。那箫声如同月光洒落，清冷而柔和，抚慰着人们的心灵。

　　凤羽凝闭上眼静静聆听，明明是白日，却感觉周遭如同夜晚一样宁静美好。

　　曲子结束的时候，凤羽凝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我的决定没有错，你更适合做这支玉箫的主人，切勿再推辞。”

　　萧玉看她脸上欣喜愉悦的表情，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平常可没有人这么认真的听他吹箫，虽然谢暝也会夸他吹的好听，但他知道谢暝其实没听懂。

　　后来，萧玉收下了那支玉箫，这玉箫也成为他漫长的、黑暗的生活里唯一的慰藉。

　　“你居然把它保存的这么好，看来你很喜欢它啊。”凤羽凝笑着看他，心里惊讶那名少年居然是萧玉。

　　“确实很喜欢，还要多谢郡主当年相赠。”萧玉看着眼前的姑娘，于八年前相比，出落地更加美丽大方。“这上面的海棠，可是郡主自己雕刻而成的？”

　　“对啊，厉害吧。”凤羽凝骄傲的抬起头，问道。

　　“这海棠……”萧玉看到凤羽凝的表情，到底还是违心地说：“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