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暮与君行

29、一介臣女

　　第二天凤羽凝等人以同样的礼节、同样的流程来迎接天启国的醇王百里嵩。

　　凤羽凝等人在城门迎接百里嵩，百里嵩在二人面前站定，脸色有些苍白，萧玉面无表情地发问：“醇王殿下好像脸色不太好啊。”语气平静，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关心百里嵩。

　　百里嵩看着眼前人，玉树临风，相貌出众，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和他母妃的一双丹凤眼一模一样。百里嵩愣了愣，勉强微笑道：“有些水土不服，过两天就好了。”

　　鸿胪寺卿又笑着和百里嵩说话问候，百里嵩把纂紧的拳头藏在宽大的衣袖里，额上冒出些许冷汗。自从听说萧玉回来，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这百里嵩年过不惑，却还没有子嗣，也未纳妾，只有王妃一人，倒也是个专情的。”从嘉阳院出来的回府路上，岁岁低声对凤羽凝说。

　　凤羽凝不置可否。她曾在天启国一个店铺里见过醇王妃，身材消瘦，面容苍白，不像是被人宠爱的。

　　到底是人家自己的事，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路上遇见宇文旭，两人说了几句话，也就是问问近况已经‘盛宴’的准备情况，凤羽凝挑着能答的都答了，“看你面色轻松，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宇文旭一顿，随后微微弯唇，“最近心情确实还可以。”

　　凤羽凝挑眉，从她认识宇文旭开始，这人就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这么明显的承认自己情绪可不多见。

　　“让我猜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唯一合理的就是……洞房花烛夜，你要娶亲了？！”凤羽凝睁大双眼。

　　宇文旭愣住，“倒是没到这个地步……”说完便不肯再多言，随意聊了几句就匆匆告别。

　　没到这个地步……莫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凤羽凝面露惊喜，这倒是稀奇，她还以为宇文旭对情爱之事完全没兴趣呢，京都不乏有爱慕他的世家小姐，他自己倒是对谁都很冷漠，只对她们这几个相熟之人能多说几句话。

　　凤羽凝在街上逛的有点久，回府时已到了晚膳时间，晚膳时张璟晗又提起她的婚事，说是心里有几个人选，还提到宇文旭，吓得凤羽凝连忙把话题引到池鱼身上。

　　饭后凤羽凝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母亲的话吓得她多吃了两碗饭。

　　“小姐，流云来了。”年年身后跟着流云。

　　“小姐，今日有人来沁雅小筑，说是要找东家，我说我是东家，那人却摇头，留下这张纸，让我交给你，说是要和您做一笔生意。”流云面色严肃，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

　　凤羽凝有些惊讶地接过，在明面上流云就是沁雅小筑的东家，旁人应该不知其中底细，上面写着“凤”一个大字。

　　凤羽凝皱眉，除了亲近的家人和皇帝太后，别人应该是不知道沁雅小筑背后的东家是她，然而这上面“凤”这个大字，说明那人知道沁雅小筑的东家是她，或者说知道是永安候府。

　　凤羽凝想不出是何人，又听流云说：“是个姑娘，有点口音，不是京都人，应是南方人。”

　　凤羽凝想到昨日的怪异感觉，“南召人？”

　　流云点点头，“像是南召口音。那人还说，明日巳时，她在沁雅小筑等您。”

　　凤羽凝看着手上的“凤”字，沉思不语。

　　翌日巳时，凤钦羽坐在沁雅小筑的雅间，桌上是凤羽凝泡好的茶，凤钦羽倒好两杯，门被推开，流云带着一位姑娘走进来，“东家，人带来了。”

　　流云出去并关好门，打量这眼前人，一副内阁小姐的装扮，只是听口音能听出来她不是京都人。

　　那人皱眉，“你不是东家。”

　　凤钦羽笑笑，“你在纸上写了‘凤’这个字字，说明你知道这里的东家与永安候府有关，你写的没错，东家就是我。”

　　凤羽凝在帘子后听着对话，辨认了半天，确定自己不认识那位小姑娘。

　　沐云熙笑笑，“青鸾郡主，还请出来坦诚相待。”

　　凤羽凝闻言，只好从屏风后面的帘子里走出来，“不知这位小姐如何得知是本郡主？”

　　凤羽凝看见眼前人眼眶好像是红了一瞬，眼神像是认识她的样子。凤羽凝心里奇怪，她确实没见过这人啊。

　　那姑娘看了眼凤钦羽，“我只想和您单独说。”

　　凤羽凝瞅瞅凤钦羽，后者了然，起身离开。

　　凤羽凝坐到刚刚凤钦羽的位置，向自己对面的位置摆手，“请。”

　　沐云熙摇摇头，径直跪下。

　　凤羽凝被吓了一跳，刚想扶人起来却被拦住，“郡主，我是南召庆元伯之女沐云熙，凭借公主伴读的身份随公主进京都，是想请您救救庆元伯府。”

　　说着还磕了个头，她说话不卑不亢，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大礼直接把凤羽凝看懵了。

　　“你，这，嗯？”凤羽凝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去独立说话的能力。

　　“郡主，我知道我这样说您可能会被吓到，可我确实是没办法了。”沐云熙语气诚恳，眼眶泛红。

　　凤羽凝看她这副样子，赶紧让她起来，随后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郡主，两年前我曾做了个梦，梦很奇怪。梦里在我十七岁时庆元伯府被抄，皇帝以失职贪墨之罪将我父亲革职问斩，兄长被流放，母亲病逝，我也被卖为奴隶，幸得小姐所救，才捡回一条命，为家人报仇。”

　　“等等，做梦？你废了这么大劲找我过来，是想让我听你的梦？”凤羽凝很努力地想要听懂她说的话，但可惜并没有听懂。

　　沐云熙知道她不能接受，语气诚恳道：“梦里的事情真的全都发生了，我是真的想请您救救庆元伯府。”

　　“你是说，两年后，庆元伯府将被抄家，你想让我救你？”凤羽凝有些不确定的说。

　　沐云熙点点头。

　　凤羽凝觉得有些荒谬，冷笑道：“沐小姐这是在同我说笑吗？”

　　“……本来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可后来我发现梦里的情形竟一个一个的成真，尤其是三个月之前，皇帝抄了宁远将军府，与我梦中一模一样。还有大顺国的，我还知道韶王殿下已然回京，他的府邸应与您的院子挨着，您曾经因为捡一个毽子翻墙进入韶王府，还有您是沁雅小筑东家的事，都是在梦里您告诉我的。”

　　沐云熙面容诚恳，见人不信后有些急切地解释。

　　凤羽凝皱眉，她去过萧玉的院子这件事，只有岁岁年年、萧玉、萧玉的管家以及她自己知道，还有沁雅小筑东家的事，这沐云熙没道理知道啊，难不成真是做梦梦到的？但是这也太离谱了吧，凤羽凝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刚才说我帮你报仇，可听你这么说，你的仇人应该是你们南召皇帝啊！我帮你杀了南召皇帝？”

　　“不是，是您哥哥带兵灭了南召国，将南召皇室尽数剿灭。”

　　凤羽凝挑眉，这故事挺有意思啊。如今三国鼎立，表面上是和平共处、各自为安，可哪个君王不希望自己能一统天下呢，只是没人敢轻易打破平衡罢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们做臣子的对皇帝忠心耿耿、尽心侍奉，可耐不住人家生性多疑，坐稳皇位就想把我们踢了。如今鸟尽弓藏，就开始收拾我们这些扶他登上皇位的旧臣了。眼下宁远将军含冤而去，下一个就是我们庆元伯府，我不过是兔死狐悲罢了。”沐云熙的语气越说越冷，甚至毫不掩饰自己对南召皇帝的恨意。

　　凤羽凝沉默了。按理来说她不该相信，或许这是南召皇帝的计谋，如今三国鼎立，谁也不敢打破这个平衡，或许是南召皇帝派沐云熙来的，试图让大顺先打破平衡，他南召再对大顺宣战，借刀杀人。

　　只是这其中还有个大漏洞，就是沐云熙说得那些话，她梦到的那些关于凤羽凝的事，旁人绝不可能知道，只能说凤羽凝自己说的。

　　凤羽凝忽然觉得有点头疼，她直直地盯着沐云熙，看不出撒谎的样子。凤羽凝问，“你梦里，有没有人打破平衡？”

　　她没有说破，但沐云熙明白她说得是什么，“天启。”

　　凤羽凝叹了口气，“你说要和我谈生意，我帮你救庆元伯府，你能给我什么？”

　　沐云熙直直地看着她，“南召国。”

　　凤羽凝笑了一声，“口气不小，你不过是一介臣女。”

　　但话锋一转“但是你的话我很感兴趣，我会考虑的。你先回去吧，有空可以在我们大顺好好玩玩。”

　　转身要走，后又停住，“你的梦里，我最后怎么样？”

　　“长命百岁，幸福美满。”

　　凤羽凝弯唇，不知道信没信，转身离开。

　　沐云熙起身目送她离开，等人完全看不到了，才坐会榻上，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她刚才说谎了，上一世凤羽凝红颜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