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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江北月的医嘱 ...

  •   一路沉默无言,杜子恒自知气氛不佳,将她们送至严夫子的院落,便知趣的告退了。

      可能是非常时期,夫子房门紧闭,院落空无一人。庭中梧桐二树在风中轻轻拍打,沙沙作响。

      师徒二人未及厢房,就听见自厢房内传来阵阵压抑的闷笑声。

      正觉诧异,又听到一人恼怒大喝,紧接着噼里啪啦的一阵桌椅倒地的响动,昏黄的窗纸上人影晃动,两个人衣袂翻飞,打斗正欢!

      江北月顿感无趣,刚要转身便听房内一人颇具威严地厉喝道,“胡闹!都给我住手!”

      瞬间,厢房内安静下来。

      江北月身子顿了顿,站在原地一时失神,玄色衣袖下微露的素白指尖微微颤抖。

      江蓠慢悠悠着踱到她身边,探到师父垂下的衣袖中握住她微凉的手,小脸微仰,低声软软叫道,“师父,我们还进不进去?”

      江北月悄然掩去眉间的一份落寞,低头看向江蓠,勾勾唇角待要说什么,厢房的房门忽然大开,橘黄的温暖光线一下子倾泻了出来,洒了一地金黄。

      一个挺拔秀颀的身影背着光站在门口,声音清朗带着一丝急切,“江大夫,既然来了何不进去一坐?”说完他身子一侧亮出房门口。

      江北月望着那人迟疑了一下,牵着江蓠慢慢走向明亮。

      ·
      刚及房门,江蓠欢快地要跑进去,没留神儿被留在门口还未离去的阮止桑一把扯过,她赶紧小手合十地告饶,“阮伯伯!”

      “嗯~你刚才叫我什么?”

      “止桑叔叔!”江蓠改口叫道。

      “乖~”阮夫子心中大悦地揉揉江蓠毛茸茸的脑袋,服帖的头发一下子乱成了一个小鸡窝,让她很郁闷。

      眼巴巴看着师父已然进门,江蓠急得不行,阮夫子一眼便望穿她的小心思,抿唇暗笑,面上却故作严肃道,“别急!我先审审你,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跟着跑来掺和什么?”

      “嘿嘿,我来关心严夫子到底伤成什么样了,大半夜的吼道那么撕心裂肺。”江蓠的小脸神情肃穆,努力表现的很真诚。

      阮夫子看她粉嘟嘟的还没张开的脸蛋,偏偏还板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正经模样,不由低笑出声,刚笑了一声他蓦然醒觉,忙瞥了一眼屋内,团拳抵在唇边干咳一声掩饰过去,不想手劲一松就被小姑娘像泥鳅一样逃走了。

      阮夫子瞟着江蓠急冲冲要进屋的身影,也不管她,倒背着手,望月喟叹道,“唉,既然关心就快进去吧,这次老严可是伤的不轻啊!”

      江蓠刚要迈进去的小腿又缩了回来,拉着他到一旁问,小声而认真地问道,“那个,严夫子伤得很严重么?”

      阮夫子肯定地点头。

      “骗人!”江蓠歪头瞧着着他,黑亮亮的眼眸中满是怀疑。

      阮夫子轻叹一声说,“其实那个‘袭击者’老严当时就逮到了!所幸那蛇没什么毒,可是它咬的太不是地方了,轻轻一口重中要害啊!唉,也不知道屋里怎么突然会有蛇……”

      江蓠低头沉默半晌,道,“真的?您老可别骗我啊!”

      “臭丫头,我几时诓过你?!”阮夫子笑骂,粗糙的大手把她的白嫩腮帮扯得哎呦哎呦直叫疼。
      江蓠含泪捂着脸蛋,望着敞开的房门一脸忧郁。

      “好了好了,你不是想去看么?快进去吧。”阮夫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说道。

      “……哦。”

      ·
      江蓠很镇定地迈着小方步踱进去,黑溜溜的大眼睛一扫,只见晕黄的屋内只有零星几人,意料中的未见到其他几位夫子。

      主座上院长李思天正襟危坐,面带温然笑意仍不减周身威严,泰然品茗,而坐在副座上的季夫子则眉头微蹙,捻着稀疏花白的胡须沉思,眯眼看到她进来,他眉间的褶皱似乎更深了。

      “李伯伯!季夫子!”

      “阿蓠也来了啊。”李院长目光慈爱和煦,微笑颔首。

      看见师父正给严夫子诊脉,江蓠立刻激动地跑过去。

      这个严夫子豹眼隆眉,面相带煞,脾气冲且强硬,是个很不好相与的一个人,江蓠打从记事起就从没见他笑过,不过她并不期待,因为如果他笑也一定是狞笑,样子更凶!

      江蓠上下仔细打量着严夫子,关切说道,“严夫子,你的脸怎么这么黑啊?”

      严夫子阴沉的脸正烧得红里透黑,被她天真的一语道破不由转过身来,用鼻子粗哧一下,气吼吼道,“就你白!你咋不找块大白馒头比比看!”

      江蓠被他突如其来的怒吼震得后退了一小步,瞅着他虎背熊腰目露凶光的狂躁模样,她咽了口口水,挺直身板又狠瞪回去!

      江北月手撑着头慵懒道,“伤在何处?”闻言严夫子顿时虎躯一震,满脸充血的眼光乱飘,沉默不语。

      “严兄伤在下肢,还是不要看了吧。”李院长走过来。

      江北月瞅瞅严晋充血的方脸,轻笑一声道,“还挺腼腆!”说罢,她收回手道,“把咬人的蛇拿过来给我看看。”

      听及大夫发话,阮夫子迅速大步上前,嫌弃的提溜着已经翘辫子的小青蛇随手甩在地上。

      江蓠瞧见地上的小青蛇萎缩一团,七寸处有两枚深入肌理的指印,一望便知是被活活捏死的,不由心中惋惜,咬唇不好发作。

      江北月瞥一眼地下,淡道,“受伤后是否用过内力?”

      对江北月不知有意无意地反复问话,严夫子显得很烦躁,虎臀在椅子上辗转摩擦,在旁的阮夫子嘿嘿一笑接言道,“不用内力能吼的那么惊天动地?”

      严夫子的大方脸盘腾时紫涨,眼睛里打着火星一副要生吃人的模样,活动手腕指节捏得嘎嘣响,阮夫子立刻做无事状飘走,退避三舍。

      江北月冷眼瞧着,从袖口掏出一核桃大的黑色小盒,“嗒”的一声扣在桌上,道,“抹在伤口上,一日两次!”

      阮夫子指指桌上的小药盒,笑着凑过来,“那抹了这个就不会有后遗症了吧?嗳,会不会少了点?”

      江北月蹙眉,“被手指粗的小蛇咬一口能有什么后遗症?!又没咬到经脉活络的地方!一个粗皮糙肉的大老爷们哪这么金贵!”季夫子闻言将心比心的想了想,也皱眉道,“还是给盒好药给他吧。”

      见他们如此贪婪不知足,江北月沉脸收起之前放在桌上的药膏,起身阴森森道,“这点小伤半夜叨扰我来,看了又不信,呵呵,我江北月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阿蓠,我们走!”

      听说师父要走,江蓠点头又摇头,小手往袖子里掏东西,小大人似的不紧不慢道,“师父您且等等,我药死他们……”小姑娘话没说一半就被一旁的阮夫子吓得掩住她的嘴巴,直接抱出门外!
      童言无忌,好在屋内人都心神都聚焦在江师父身上,倒也没听见小姑娘说什么。

      见宝贝徒儿被拐走,江北月微微皱眉,拂袖就要出门,李思天突然道,“且等一等!”然后手腕一转轻轻落下江北月手中的药盒,歉意地朝她微笑一下,一打开盒盖,便觉一丝清清浅浅的梅香袭来。

      细眼看去,乌檀盒里原来盛着小半盒如羊脂般白腻润泽的乳膏,幽香清远,香中带寒,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梅香,不一会儿已是满室梅香馥郁,一扫之前屋内的浊气。

      阮夫子不知何时又溜进来,挥手诱梅香入鼻,顿觉鼻腔一阵清新,嗖嗖嗖似招来八面来风,气脉贯通精血涌动,言不尽的清爽开阔,不由大赞道,“好香!”季夫子也含笑频频点头。

      李思天心知是江家独门解毒秘药“踏雪寻梅”,微诧道,“你倒真舍得!”

      “我是小气的人么?”江北月不客气地反驳,顺带狠狠瞪了江蓠一眼,思量着回去怎么惩罚这个不懂事的徒儿!

      但凡心细的明眼人都看出来是江蓠这小姑娘欺负了严老头,且不问原因为何,这一老一小的脾性都燥的很,为了息事宁人,江北月只有配合着他们装糊涂,还得搭上一盒上好灵药给她擦屁股!

      李思天心中了然,微笑道,“我知道你一直是大度之人。”更是个护短爱徒的好师父。

      江北月哼了一声,问道,“不过,严夫子亦是学武之人,怎么会被蛇咬伤的?”

      今夜这事她总觉透着蹊跷,江蓠的实力当师父的最清楚,小姑娘尚未练到连严晋这样的壮汉都能谋害挟制的程度了,甚至不惜让众人深夜请她来,里面似有些故事,她不放心,得问问。

      ……

      ……

      静,空气如凝固的死静。

      江北月扫了一眼众人,面色慢慢凝重,她觉得她似乎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可惜,没等严夫子吐血而亡,小姑娘脑中电光石火一闪,蹦出智慧的火花,掩嘴小惊呼一声道,“适才我听说严夫子好像是在如厕时受伤,难道……”

      正想着何时借口托词的李思天,听见还是黄花小骨朵的女儿家一语道破,不由苦笑道,“童言无忌!阮师弟带她出去玩玩吧。”

      江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众人,很学究地皱起小眉头,说道,“难道不是咬到大腿的箕门穴,血海穴,阴陵泉穴和地机穴一线吗?”
      闻言众人皆暗暗松了口气。

      李思天笑容温和地摸摸她的头,夸奖道,“正是如此,阿蓠好聪明!”

      江蓠红了脸,很不好意思抿嘴笑,谦虚道,“嘿嘿嘿,都是是师父教的好。”

      李思天笑笑,再不敢说什么了。

      江北月仔细思虑今夜种种,忽然明白了什么,苍白的脸颊刹时染上淡淡红晕,瞪了一眼还懵懵懂懂傻笑的徒儿一眼,她神情平静地起身告辞!

      行至门边,江北月脚步一顿又折回严夫子跟前,轻飘飘道,“若想痊愈,一年内须清心寡欲!”说罢她手拉着一个小徒儿施施然离开。

      江北月医术精湛,世间无人不服,众夫子闻言脸色各异,均表示同情的看向严夫子:叫一个身心健康的大老爷们禁欲一年,这是非常不人道的!

      巾帼不让须眉,江北月这招果然够毒辣!

      •
      见到江北月如此“体贴”的医嘱,严夫子此时已经如遭雷劈言语不能,呆滞地坐在椅子上。

      李院长神色尴尬道,“我看大家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让老严一个人静一静,静一静!”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善解人意又同情后怕的默然退去,李思天回头看了严夫子一眼,也叹着气离开了。

      又过了约一炷香的功夫,李院长叹息着宽衣解带,鼓着腮帮待要熄灭蜡烛,房门却猝然崩碎,冲入门来的急风抢先一步将烛光扼杀了。

      李思天愕然地看着严夫子血红着眼睛持着一柄泛着白光的长剑,面目扭曲地大步走进来,冲着他悲戚地咆哮,“老李,我现在就要查!看是那个挨千刀的小畜生在我的夜壶里放蛇?!”说完他蹲地大哭。

      李思天呆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江北月的医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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