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二十章 ...
-
裴锦云拿着器具,凝玉般的素指在刘七的伤口中滑过。
刘七哪里受过这样的痛楚,当即双眉紧簇,死咬牙关不让自己叫喊出声。
关倡旭双目瞪大,猝然想挣脱锦衣卫的控制,欲争去:“他是无辜的!你裴氏当真要不顾王法!草菅人命!”
裴锦云仿若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她仰头一笑,幽谷轻灵般的声音在密闭的刑房里久经盘桓,她宛而以极轻的声音道:“在诏狱,裴家就是王法。”
“而且,谁说他包庇罪犯,是无辜的。”裴锦云眸底幽暗,器具直接插入刘七的肋骨,血噗呲的溢出来。
猝不及防,刘七痛苦的嘶叫出声,关倡旭眼眶深红,忽然跪倒在地,满目疮痍的望着木架上受刑的人,内心煎熬无比,他明白,裴锦云真正的手段还没用上...但刘七是无辜的,他是想要帮自己,他是一片好心啊!现在却因为自己...饱受诏狱之苦!但他真的要愧对先帝吗...
关倡旭跪在地上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满不知泪水已流了满面。
顾擢提来了辣椒水,刺鼻的味道密布整个刑房。
“小姐若是用弹琵琶,属下有一计,这刀和铁刷浸泡辣椒水,在伤口上即可让人痛苦难耐,更别说还要在琵琶骨上挑刺,要犯人再不松口,就将辣椒水往伤口里灌,保让人生不如死。”顾擢道。
顾擢说的一字一句都似乎扎入关倡旭的心底,将他的心扎的千疮百孔,万蚁吞食,刘七耳边已生出飞蚊的声音,他听不真切。
赵佥事咳道:“小姐千金之躯,这事还是让下面的人来吧。”
裴锦云扭头看他,顾擢此刻满心是得上司青眼相看的兴奋,就恨不得使出八百八十八个招数,把这事给办好了,他满眼星辰的看着裴锦云,少年跃跃欲试的兴奋劲让他浑身都充满了劲。
也让裴锦云对这个少年有了意外的看法,就扔下器具走到边上,看这个少年能做到哪个份上。
顾擢舒展舒展了筋骨,把辣椒水涂满了刀片,下手干净果断直接插进刘七的琵琶骨,刑房里回响起刘七的哀叫。
关倡旭也在这刻哭出声,他不堪重负的把头磕到地上,好似以此谢罪般。
顾擢眼皮未抬,又是用手准备直接撕起刘七琵琶骨上的那块肉,刘七头一倒,竟是忍受不了疼痛晕了过去,再见地上血水淌然,也许是失血过多。
好不容易能在上司面前有个表现的机会,如今却被自己搞砸了,顾擢无比后悔,请罪时就连那双眼睛也黯淡了许多:“属下有负裴小姐和赵大人的青睐,这人晕过去了。”
关倡旭忽得解脱,他整个人怔忡起来,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他无比清楚,这只是第一次,只要锦衣卫不要人死,就算刘七半只脚在鬼门关也能被拉回来,可是...自己又该怎么办!
赵佥事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收场,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他道:“不如把人关回去,裴小姐过几天再审?”
也只有这样了,裴锦云下颚轻点,走到关倡旭身侧,以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趁早交出打皇鞭,我还可饶你们不死,刘七的孩子才七岁吧?”
关倡旭瞪大了眼睛,扑起身大吼着:“我要杀了你!”
关倡旭的手临近裴锦云的脖子,周围来不及反应,霜月着急道:“小姐!”
但关倡旭的手到底是没挨着裴锦云,顾擢一脚踢开了他,把裴锦云保护在身后,拔出绣春刀。
“小姐小心。”
两名侯着的锦衣卫立马把关倡旭捉拿起,在场的人都松一口气,尤其是赵佥事和霜月两人,赵佥事走过去重重的拍了下顾擢的肩,霜月去到裴锦云身边,上下看着裴锦云身上可有受伤,不肯放过一点地方。
裴锦云安抚了霜月:“好了好了,我没事。”她去看顾擢,少年的后颈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想来也吓的不轻,她把手放到顾擢的手腕上,让他收剑。
“行了,今日就到这。”
临走前,裴锦云对顾擢说道:“是个机灵的,身手也不错,好好干,在镇抚司还能大有所为。”
这话明里是给顾擢说,暗里却是说给赵佥事,顾擢原以为会得到上司厌弃,没想到这是将功赎罪!赵佥事眼神莫名的看了顾擢两眼,这小子,什么时候搭上了裴小姐。
最终赵佥事还是道:“正好,近日空出个百户,你就抵上吧。”
顾擢大喜,无形中心里对裴锦云更加忠心,他对着自己直属的上司谢了恩:“谢赵大人!”又冲着裴锦云走的那个方向大喊:“谢裴小姐赏识!属下定不会辜负裴小姐!”
赵佥事看着摇了摇头,这人啊。
顾擢喜的直挠后脑勺,笑的咧开了嘴。
裴锦云去另边查看在刘七收缴来的书纸,几乎和霜月在那耗了个下半夜的时间,确认刘七的笔迹习惯,与几十年来的落笔心性。
至于身上的衣服...身上的衣服自是不能再穿出去,但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在诏狱单独整理出来一个能站四个人的小房间,她去里面换好衣裳,又换上新的香薰,出诏狱时才觉得自己又是能够光明正大站在太阳底下的人,而不是诏狱里那面目可憎的恶人。
翰林院典籍厅得知了裴锦云会来的消息,大早的就整理好厅里存放的档案,并吩咐人确保万无一失,又在惶惶想着典籍厅哪里有人得罪了她。
等的是焦急万分,但人一出现,典簿心里反而没有那么慌乱了:“裴小姐大驾光临啊!不知我典籍厅哪里入了裴小姐的眼...让裴小姐亲自来,和我说一声,我带着东西上门也可以啊。”
裴锦云道:“我近来博览群书,觉得书中意甚是有趣,但我又想了想,这天下科举状元们的试卷不正集群书精华吗?所以我就想来看看也随便拜读一下。”
典簿心道:原是这样,是他大惊小怪了,他面上笑道:“裴小姐要看自然是可以,不过典籍厅状元试卷属于一等保密,小姐悄悄看了,别告诉外人才是。”
裴锦云嗯了声,给他吃安心丸:“放心吧,我只是想来瞧瞧,旁的都不做。”
“好好好,我自是信得过裴小姐。”典簿为她引路,这几年太平,不似十几年前那样抓得凶,所以典籍厅的人也松懈得很,只带着一身懒懒洋洋的气质。
储备试卷的地方雅致得很,也布满了书卷的气味,最下面的是历年进士们的试卷,最顶层数到下,才依次是状元、榜眼、探花从乡到会到殿试的试卷。
为了让典簿相信,霜月去拿了个状元的试卷翻开为裴锦云朗诵出声,声音洪亮,一番正气。
“圣人之论学也,兼思与罔并警之。”
典簿在门口竖起耳朵听了听,确认是自己多想,才走了,当朝科举哪里有人能作得到弊,考生有单独的一个考室,吃喝拉撒全在里面,更有写完试卷有专人誊抄,考生的原卷就放于储存,专人誊抄的那份试卷才供考官查阅,为的就是以防笔迹作弊,有人偷天换日罢了。
典簿越想越不可能,笑自己是闲得慌,就施施然离开。
霜月见门口人影不见,道:“小姐,人走了。”
裴锦云拿出在刘七书籍里放的一张书信,和霜月分工找寻去。
典籍厅起初还围了许多人看,典簿过去轰走了人,仍有人不死心看裴小姐到底要作何,结果围在外面看人影子真的是在翻书,没有看别的,他们等啊等,两个时辰过去,四个时辰过去......
不乏有人打起呼哈,一个传两,两个传三,有人道:“这些试卷有那么好看吗?”就有人道:“不知道裴小姐会不会翻到我的试卷,嘿嘿嘿。”“去去去,一边去。”“瞧不起谁呢,我们都是堂堂正正考进来的。”
这些人一开始还聊的欢快,但耐不住困乏,就一个两个打算回去午休去,慢慢的,那地就没了人,渐渐的日光逐暗,降至天边只剩了半边圆廓,周围云霞呈出暖橙色。
典簿走过去一瞧,还以为这些人真的那么听话一早就走了,他犹豫着过去敲门,想提醒一声午时了,但又怕打扰到裴小姐,裴小姐发怒,回去让太后把自己着六品的官职贬了下去怎么办,他想了阵子,还是打算不去打搅。
时间稍纵即逝,裴锦云在案桌上埋头看了一日,眼睛干涩疲乏,她支起手去揉眼睛,泪花从腺体里争先爬出,这才滋润了双眼,好受些许,她眨着眼眺望起窗外,又悠悠得叹气:还不知要看到多久。
“霜月?”裴锦云唤道,她二人在一个房间里,却始终听不见霜月的应答,她心里微微提起了根弦,总不是出事了?
寂静的房间里只余裴锦云的呼唤声,噔噔的脚步声还没走两步,裴锦云周身寒毛炸起。
一股异香扑面而来,似海底沉了千百年,久在海底潮湿的沉木,终有一日临青天之下,那若有若无的血味,似时刻提醒着裴锦云,霜月多半是已经遇害。
裴锦云目间泛起怒意,耳尖微动,暗处忽现出一个衣角,又转眼不见,她闭起眼,周围空气流动的速度好似在她眼下,那人的行踪终是不可再躲,她一出手,小插便乘腾云之势飞出,恍有直破云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