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秋风忽至

8、第 8 章

　　顾时雨和林斌走出去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是林斌先开的口。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误会吧。”
　　“当然没有，怎么会呢。”顾时雨不明所以。
　　“那次点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的微博账号一直不是我自己在管理，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当然不会。”顾时雨尴尬一笑，他对这种事根本不在意。
　　“顾老师不嫌弃的话，我们能成为朋友吗？”林斌这时说话轻声细语的，但没有早上和前辈们说话的那股谄媚劲。
　　“我哪有资格嫌弃谁。”顾时雨自嘲道。
　　“那我就当你答应咯。”林斌语气略兴奋。
　　以顾时雨的性格，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的朋友。
　　于是他笑了笑表示同意。
　　“接下来还得请顾老师多多关照。”
　　顾时雨想了想，他们好像没有对手戏吧，甚至都不在一个拍摄组。
　　但顾时雨只是回答：“哪里哪里，我自己还在学习中。”
　　其实他们就相差四岁，但娱乐圈很讲究论资排辈，顾时雨出道比他早几年，于是顺理成章被称为老师。他本人并不喜欢老师这个称呼，一方面自认为担不起，另一方面这个称呼自带距离感。
　　他们没说多少话就到了酒店，找到定好的包厢，看到里面只有三个人，制片人、沈南导演还有一个年轻的投资人。顾时雨曾在某次活动上见过这位投资人，他是个富二代，很喜欢投资各种电影，也是圈内有名的交际草，人脉很广。
　　顾时雨还以为是跟演员们的聚餐。
　　看到沈南导演，顾时雨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想到他也在这里。
　　“怎么，不认识我了？”沈南导演看着他，幽默道。
　　“导演好。”顾时雨赶紧鞠躬问好。
　　沈南导演有点乐，低低地笑。
　　沈南导演已过五十，但一直没有结婚，他身材保养得很好，相貌明显有岁月的痕迹但依然出众，多了一份年长者的稳重和文雅，有时候戴上一副眼镜，更显得儒雅。顾时雨跟他合作期间常常惊讶于他的博识和才华，从而由衷地崇拜他。只是在休息期间，顾时雨经常发现他独自待在某个很安静的地方，盯着虚空中某一点思考着什么，眼睛总是流露出无法言说的悲伤。顾时雨对他的过去并不了解，只知道他年轻时深爱过一个女人，并从此为她不婚，曾有不少人追求过他，但他一一拒绝。
　　“来，坐下。”沈南导演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
　　顾时雨和林斌一同在他们的对面坐下。
　　服务员送来了几瓶酒。
　　两位晚辈本想起身斟酒，但制片人让他们坐着别动。
　　制片人很老练地打开一瓶白酒，先给顾时雨倒了起来。
　　顾时雨受宠若惊，就要起身道谢。
　　但制片人又强调了一遍：“坐下，坐下。”
　　顾时雨内心不安：该不会是训人的前奏吧。
　　沈南导演用眼光指了指刚倒满的酒杯，对顾时雨说：“你先喝一口。”
　　虽然觉得疑惑，但顾时雨还是拿起喝了一口，这酒的质量不错，口感绵柔，辣中带甜。
　　“怎么样，是不是暖和了点，没那么冷了？”制片人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样子很是亲和。
　　啊？
　　我看起来很冷吗？
　　投资人凑近端详他的脸，说：“脸上好像是红了一点。”
　　林斌也好奇地看看他，点点头表示同意：“确实，没那么白了。”
　　顾时雨一脸尴尬道：“我不冷。”
　　顾时雨其实想解释，他的肤色天生就是这样，不是因为生病，也不是因为冷，虽然两者确实有影响。
　　顾时雨又反应过来，这几位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人，自己和林斌被请来单独见面到底是……
　　他们也是老油条了，早就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猜出他内心的疑惑。
　　制片人解释道：“我刚才没说清楚，是有件重要的事要当面和你们谈谈。”他看看顾时雨，又看看林斌。
　　顾时雨一脸疑惑，林斌却好像早就知道了什么。
　　轮到投资人开口：“我先自我介绍，我姓徐。”说着，他向顾时雨伸出手。
　　顾时雨半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表示问候：“你好。”
　　“我跟你的——”他差点脱口而出什么，但及时刹住了，“我跟你见过面的，好像是两年前。”
　　顾时雨故作思考，顿了顿，说：“好像是在xx时尚慈善晚会上。”
　　“你记忆力不错，我是那一届的负责人之一。”投资人笑道。
　　“我无聊的时候就喜欢记人。”顾时雨有点不好意思。
　　“对，我看你一直安静地坐着，也不跟其他人交流，所以一直对你有印象。”
　　“嗯……”
　　“言归正传，是这样的，有一部电影，是科幻题材的，考虑让你和林斌做主角，演一对兄弟，大概半年后启动，林斌已经知道了，今天主要是问问你的看法。”
　　“科幻题材？主……角？”
　　徐姓投资人补充道：“这部电影投资不小，剧本磨了很久，差不多就要定稿了，但目前还在严格保密阶段，所以必须当面和你说。等最终定稿的时候，会有一次研讨会。”
　　投资不小还找我这个风险人物？还让我演主角？
　　顾时雨脑子有无数个问号。
　　自从病愈复出后，他总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或者吃药把脑子吃坏了，记忆缺失了，现在的他不该被业内避雷么？怎么还有人主动送资源给他？他出事之前，每一个角色都是自己面试得到的，深知很多东西如果没有很强的实力或者后台，是很难得到的，但这次没有试镜就被通知入组，虽然只是个小配角，后面还有一个主角等着他，而且是大投资的科幻电影。
　　顾时雨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他想起来早上那句“有人托我照顾你”，这个人到底是谁，是沈南导演，还是什么人。可是他跟沈南导演就合作过一次，而且平时不怎么联系。
　　如果小江在现场，他一定会认为这些人都在觊觎他的□□。
　　顾时雨知道圈内不少投资人很喜欢用同性恋，但也不是为了做慈善，钱色交易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也要基于双方自愿的基础上。
　　沈南导演是个男女不沾的大直男。
　　这位制片人有妻有子，家庭和谐，没听说过私生活方面的不好传闻。
　　至于这位投资人，顾时雨知道他是超级富二代，桃花不少，但都是跟女人。
　　所以，为什么突然塞大饼给我？
　　顾时雨实在摸不清头脑。
　　娱乐圈没有绝对的好人，更不可能有做慈善的人，对任何人都不能绝对信任。
　　沈南导演可以除外。
　　他这种级别的人物不一定能摆脱资本控制，但也不至于跟龌龊的勾当有联系。
　　“我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所以把沈南导演请过来，你信不过我们，应该信得过他吧。”投资人说。
　　沈南导演看着他，对他点点头。
　　“他说的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一直想见见你，最近刚好有时间。”
　　顾时雨内心啊的一声。
　　想见我？
　　沈南导演说这话说表情很认真，顾时雨突然不敢直视他的脸。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不能是你呢？你对自己很不自信啊，林斌就不会有这个疑问。”说着，投资人看了看林斌，两人相视而笑，看起来是熟人。
　　对了，还有林斌。
　　他刚才说要请自己多多关照，原来指的是下一部电影。
　　林斌算不算一个可信赖的对象，顾时雨心里还没有定论。
　　姑且认为算吧。
　　“那么，为什么是我们呢？”顾时雨又问。
　　“好问题，其实你也不是新人了，很多事情你心里应该有数。”
　　制片人决定摊开来说：“我们这部电影大概是七八年前就开始筹备了，当时你刚刚进娱乐圈吧，你知道的，国内的科幻电影刚起步，经验很不充足，所以前期换了好几个团队走了不少弯路，投入的钱也打了水漂。当时找演员试拍过一个月，后来做特效投入了很多资金但效果很差，于是又搁浅了一段时间。过了三四年，连主控方都没了信心，陆续有重要的投资方退出。本来我们都想放弃了，但是一年前有新的合作方找过来，愿意投入一笔很大的资金让项目重启。我们商量了好几个月，最终同意让对方来主导这个项目，他们提出的条件之一是让……”
　　他顿了顿，接着说：“他们要求让林斌主演。”
　　提到林斌的名字，大家稍稍把余光挪了挪，但眼睛还是看着顾时雨。
　　“然后找一个能和他演兄弟的，我们想了想，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沈南导演也很推荐你。”
　　原来是这样。
　　顾时雨觉得这合理多了，稍稍松了口气。
　　至于林斌为什么被指定为主角，这就不是顾时雨该关心的事了。
　　以前林斌被称为小顾时雨，现在轮到他变成小林斌，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制片人仔细端详两人的长相，感觉很有意思，说：“你们两个非亲非故的，长得却很相似，真是有趣。”
　　投资人却说：“不奇怪，美人总是有相似之处。”
　　提到美人一词，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我觉得应该跟公司商量一下。”顾时雨说。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制片人说，“具体的合同过段时间会出来，到时候会跟耀星详谈，然后你再签合同，有任何疑问都可以跟我说。”
　　“我知道了。”顾时雨说。
　　“对了，我要感谢沈南导演。”顾时雨给自己的酒杯倒满了酒，然后向导演举起酒杯，“感谢您的关心和推荐。”
　　沈南导演笑了笑，举起酒杯和顾时雨碰杯。
　　林斌见状，也起身对着导演、制片人和投资人挨个敬酒，最后对着顾时雨狡黠一笑，说：“顾老师，我也敬你，希望你不要嫌弃我。”
　　顾时雨忙回敬：“不不，我们之间不要说这样的话。”
　　林斌又说：“我本来还担心顾老师不愿意跟我合作，现在终于放心了。”
　　这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投资人挑起眉毛，好奇地问：“你们有矛盾？”
　　林斌回答：“顾老师可能对我有小误会，我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
　　顾时雨内心又一个啊？
　　“早上看你们似乎不太对付，我是有点担心的，你们这次在同一个剧组，虽然没有对手戏，但还是要多多交流。”制片人说。
　　“顾老师一直是我的榜样，我也希望能多和他学习，但顾老师好像比较高冷。”林斌说。
　　“我没……”
　　“他的身体不太好，要多休息。”沈南导演有些不悦。
　　制片人点点头，说：“也是，那小顾你就随意些，不必勉强。”
　　“对对，还是顾老师自己的想法最重要。”林斌忙道。
　　谈论的对象是顾时雨，但顾时雨却来不及插话，话都被他们说了。顾时雨一不擅长说客套话，脑子又比别人慢半拍，于是渐渐沉默。
　　“是不是有点困了？”沈南导演问他。
　　顾时雨喝了两杯白酒，是有点晕晕的，但还不到醉的程度。
　　“还好。”顾时雨答道。
　　服务员这时才来上菜，上了四五道菜，有荤有素，有甜有辣。顾时雨一眼看到了蛋花汤，是很简单的煮法，只加了一点小葱花。顾时雨从小就爱喝蛋花汤，他平时没胃口的时候就喜欢喝蛋花汤，但聚餐点这种东西有点奇怪。
　　果然，大家都夹着其它几道硬菜，只有顾时雨默默舀了半碗蛋花汤。
　　顾时雨不知道的是，当他低头一口一口喝着蛋花汤时，沈南导演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动作，眼底的情绪很是微妙。
　　从顾时雨刚才进来坐下开始，沈南导演的注意力就一直在他身上，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而顾时雨并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