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我如何不想他》苏风里

1、教我如何不想他

　　苏风里/文
　　2021.11.11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想回到哪一天？”
　　——“2018年12月25日。”

　　—

　　2018年8月17日，七夕。
　　徐绎闻和姜晚分手了。

　　那天，B市的风很大。
　　徐绎闻乘坐最早的航班从A市赶往B市。

　　一出机场，他便打车到提前预定的酒店。
　　到了酒店已经是满身疲惫，他推开房门直接瘫在沙发上。

　　他已经十几天没睡过一回好觉了。
　　前段时间任务紧，压得他没有一丝喘息。

　　微眯了会儿，徐绎闻猛然睁开眼。
　　他的神情有些呆滞。
　　只听得一声叹息，他便拿出衣物抬步走向浴室。

　　今天是七夕，他必须赶回来陪姜晚。
　　哪怕他已经困得不行了。

　　换好衣服，徐绎闻揉搓了下无精打采的面庞，收拾起疲惫的情绪。
　　他不能让她看见如此狼狈的他。

　　收拾好一切，徐绎闻准备出门。
　　待临近酒店房门时他又折身回来，他小心翼翼地从沙发上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酒红色的羊绒盒装进口袋。

　　打车途中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9:30。
　　应该差不多了。

　　他调出两人的聊天框。
　　xyw: 起了吗？

　　一分钟过去，那边没有回复。
　　多半还在睡觉。

　　等待的时间里，徐绎闻上翻了下二人的聊天记录。
　　上一次对话还是在一周前。
　　也停在了两人最后一次争吵。

　　徐绎闻无奈叹气。
　　其实争吵的内容很普通，甚至都算不上争吵。
　　因为每次都是那么一句话。

　　依稀记得那天是个雨天。
　　徐绎闻结束了一天的任务躺在床上，打开手机。
　　十几条未读消息提示，全是姜晚。

　　徐绎闻蹙了蹙眉，正准备给姜晚拨个视频通话过去。
　　对面先打了过来。

　　他接起。
　　没有寒暄，没有撒娇。
　　是铺天盖地的埋怨: “徐绎闻，王八蛋！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的徐绎闻嗓子一紧。
　　他静静地等姜晚说完。

　　那头的语气弱了几分。
　　她说：“马上出现在我面前，好不好？”
　　然而她丝毫不给徐绎闻反驳的机会： “你不回来我们就分手吧。”
　　还未等徐绎闻开口，它又自顾自地哭了起来。

　　徐绎闻眉头紧锁。
　　“喝酒了？”
　　声音哑到极致。

　　对面的人没有回应。
　　随后对面像是换了个人来接电话。
　　“徐绎闻，我是姜楠。”

　　“嗯。”
　　低沉而又沙哑。

　　“晚晚她刚刚喝多了，她说的你别当真，她就是想你了。”
　　“嗯。麻烦把她安全送到家，谢谢。”
　　“说什么呢，她可是我亲妹妹。我当然会把她安全送回家。”

　　两人寒暄了一会，就在徐绎闻要挂电话的时候。
　　“等等。”姜楠再次开口。
　　“嗯？”
　　“徐绎闻，你不会真的打算就这样跟晚晚谈一辈子的异地恋吧？”
　　犹豫了许久，姜楠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徐绎闻愣了愣。
　　“快了。”
　　末了，他又补了句。
　　“先别告诉她。”

　　“为什么？”
　　“我怕她会失望。”
　　因为如果提前许下了诺言，姜晚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但是如果徐绎闻回不去的话那这一切都只会是空欢喜。
　　他只是不想让姜晚失望罢了。

　　姜楠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姜晚，叹了口气。
　　“好，我答应你。”

　　其实，他们两个的事情她也无法插手过多。但是看着姜晚整日心不在焉，隔三差五就和徐绎闻像今天这样提一次分手，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徐绎闻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如果徐绎闻真的无法给姜晚稳定的未来，就算姜晚不提分手，她也会让他们两个分手。
　　但现在看来，好像没这个必要了。

　　—

　　思绪回到现实。
　　徐绎闻赶到姜晚的公寓楼下时收到了她的消息。
　　jw: 起了。

　　徐绎闻看了眼消息，勾唇。
　　xyw: 下来。
　　对面明显有些惊讶。
　　jw: 马上！

　　徐绎闻收起手机，等待着姜晚。
　　大概十分钟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电梯内走出来。
　　姜晚四处张望，搜寻着徐绎闻的身影。

　　下一秒，两人对视上。
　　徐绎闻扬起嘴角，张开双臂。
　　姜晚想都没想就朝他冲过来，整个人直接扑进他怀里。

　　“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某个小哭包，我不回来就要一直哭。”
　　“谁啊，这个人我认不认识？”
　　姜晚装傻，打死不承认。

　　徐绎闻低笑了声。
　　“你不认识。”
　　他也不揭穿，只是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徐绎闻松了松怀抱。
　　抚上姜晚的头，“吃早饭了吗？”
　　姜晚摇了摇头。

　　“走，带你去吃饭。”说着，牵起姜晚的手。
　　姜晚明显刚睡醒，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这么被徐绎闻牵着走了。

　　两人去的是一家中式早餐店。
　　徐绎闻取过一旁的纸巾替姜晚擦了擦桌椅才牵着她坐下。

　　“这不是……”
　　姜晚直到坐下来后才反应过来。
　　这家早餐店是一中对面的那家，当年他们上学的时候就天天来。
　　一晃眼，都毕业这么多年了。

　　“老板，来两份豆腐脑。”
　　这家的豆腐脑很特别，咸中带甜，甜而不腻。
　　姜晚以前最爱这家的豆腐脑。

　　然而姜晚听到徐绎闻的话语却愣了一瞬。
　　不过徐绎闻没注意到她的表情，等他再看过来的时候姜晚已经换上了笑容。

　　一顿饭吃的很快。
　　结束的时候，徐绎闻柔声问: “一会想去哪？”
　　“你还没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徐绎闻无奈一笑，“今天七夕，我向队里请了一天假。”

　　姜晚内心突然涌起一阵酸涩。
　　“那我们一起去游乐场吧？”
　　“就咱们上学那会儿去的那个。”她接着说。
　　“好。”

　　游乐场临近郊区，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虽说是七夕，可这老旧的游乐场人流量还是算不上多的。

　　姜晚兴奋地指向一处。
　　“徐绎闻，看那个鬼屋。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牵手就是在那里。”
　　徐绎闻点了点头。

　　怎么会不记得。
　　那次也是他鼓足了勇气才敢牵过她的手。
　　但好在，她没拒绝。

　　后来，徐绎闻第二次带姜晚在这的时候，两人就确认了关系。
　　再后来，好像就没再来过了。

　　—

　　傍晚，暮色笼罩夜空，远方烟花绽放。
　　“徐绎闻，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吧？”
　　“好。”

　　摩天轮停在最高处。
　　徐绎闻摸了摸口袋的锦盒。

　　“晚晚。”
　　他唤她。

　　“徐绎闻。”
　　几乎是同时的两道声音。

　　“我们分手吧。”
　　是姜晚的声音。

　　徐绎闻摸着锦盒的手紧了几分。
　　“你说什么？”

　　“分手吧。”
　　“我说分手，徐绎闻。”
　　姜晚重复了两遍。

　　“为什么？”
　　徐绎闻的嗓音哑到不行。

　　“没有为什么。”
　　“就是不爱了。”
　　“我不想每次吃饭都是一个人，我不想总是看着别人甜甜蜜蜜，我不想难过的时候总是一个人，我更不想每次思念的时候只能看着手机发呆。这样的生活，我过累了。”
　　“徐绎闻，我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跟你在一起。”

　　徐绎闻松开了摸着锦盒的手。
　　“我知道了。”
　　“对不起。”

　　姜晚笑着摇头。
　　“徐绎闻，你从来都不属于我。”
　　“你知不知道，只要一提到祖国，你的眼里有光。所以，你是属于国家的。”
　　“现在我放你自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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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B市的风很大。
　　姜晚独自坐在公交站台，空中唯有风与泪的交缠。

　　大人们总说，人是会变的。
　　也许变的不是我们，是时间。

　　时间扫过光影留下的痕迹，教会我们成长。
　　就像她早已不再年少，不再爱吃豆腐脑一样。

　　—

　　2021年的初春，B市落了场雪。
　　大雪纷纷扬扬，堵住了去往郊区的道路。

　　烈士陵园——

　　“对不起，今天来晚了。”
　　姜晚的声音飘荡在空无一人的墓园。

　　“今天B市很冷，不知道你在那边冷不冷。”
　　话落后便是一片死寂。
　　因为，这里不会有人回应。

　　2019年2月4日，除夕夜。
　　姜晚一家窝在客厅看春晚，其乐融融的。

　　唯有姜晚心不在焉。
　　她时不时点开手机，翻翻看看。其中有好几次消息来了都迫不及待地点开，但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对话框又失落地放下手机。
　　不是他，都不是他……

　　那晚本打算和家人们一起守岁的姜晚还是没能撑住，十二点没到就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着了。
　　后来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逐一点开，是亲朋好友的卡点祝福。
　　于是她一一回复，等对话框划到最下面的时候，她愣住了。

　　是徐绎闻。
　　正正好好的0:00，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没有华丽的词藻，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泪不自知地流了出来。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一种将要失去什么的感觉。
　　像是错过。

　　第二天，一切都印证了。
　　她无法形容当她得知A市武警部队遭遇突袭，人员伤亡惨重的消息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因为，她只想马上找到他。让他亲口告诉她，那张人员名单里没有他。
　　但现实还是将她击败，她的少年回不来了……

　　姜晚虚弱的声音传过墓园的每一个角落。
　　“其实，我有后悔过的。”
　　“后悔那天为什么没说出口，后悔我为什么就那样放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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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手后，徐绎闻不是没有找过姜晚的。
　　那大概是分手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那天，姜晚刚从公司大楼走出来便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徐绎闻。

　　两人没有过多的寒暄，最终最先开口的还是姜晚。
　　“你吃饭了吗？没有的话就一起吧？”
　　“好。”他依旧是这么寡言少语。

　　他好像变了不少，头发剪的更短了，是常人难以驾驭的板寸。尽管如此，依旧是帅气的。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现在，光是站那就足够吸引人了。
　　刚刚出来的时候姜晚就发现大楼里很多女职员投来打量的目光。
　　但更多的是，姜晚也注意到了他眼底的疲惫。

　　他们来到了一家西餐厅。
　　姜晚今天加了会儿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
　　如今过了饭点，餐厅内没什么顾客。

　　“最近还好吗？”
　　沉默了许久的徐绎闻终于开口。

　　“挺好的，你呢？”
　　“跟以前差不多。”
　　“嗯，注意身体，能休息就多休息。”
　　“好。”

　　又是一阵沉默。
　　姜晚拿着刀不停地切着面前的牛排。

　　“晚晚，如果我说我想复合，你愿意吗？”
　　姜晚切牛排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

　　“徐绎闻，你知道的，我们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
　　“我知道，我已经跟队里提交了调离申请，结果很快就会下来。”
　　姜晚抬眼和徐绎闻对视，“你认真的？”

　　“嗯。”
　　语气中是异常的坚定。

　　姜晚叹了口气。
　　“你再等等我，让我想想好不好？”

　　“好，多久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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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曾想，如今这一句变成了永恒。

　　—

　　徐绎闻是那年十月调到的A市。
　　来的那天是姜晚去机场接的他。接到人后姜晚本打算是带人去吃饭的。
　　可话还没问出口徐绎闻就接了一个电话。

　　姜晚看着徐绎闻蹙起的眉梢。
　　“怎么了？”

　　“先送我去队里报道吧。”
　　徐绎闻顿了顿，再次开口，“吃饭的事我下次再约你。”

　　姜晚忍住了没说出的话，只答道: “好。”
　　然后姜晚就把徐绎闻送到了A市武装警察军事基地。
　　姜晚的车进不去只能将徐绎闻在半路放下。

　　临走的时候，姜晚叫住徐绎闻。
　　“徐绎闻。”
　　“嗯？”他回头。
　　“你要好好的，我还没告诉你我的答案呢。”
　　“嗯，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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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然后，徐绎闻是到了十二月才联系的姜晚。
　　那天是圣诞节，街上热闹非凡。

　　“你忙完了？”
　　姜晚看了看徐绎闻眼底的青色，担心地问。

　　“嗯。对不起，让你等久了。”
　　徐绎闻试图牵过姜晚的手。

　　她没拒绝。

　　“没关系，我都习惯了。”
　　待姜晚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没法收回了。

　　她看向徐绎闻，许是怕他多想，本想解释。
　　但他先开了口。
　　“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

　　一股苦涩涌上心头。
　　“不是你的错。”

　　她知道，不是他的错。
　　但她没办法做到不在意。

　　那天晚上姜晚过得很开心，是她这两个月以来少有的放松。
　　但她不知道的是，于徐绎闻而言也同样如此。

　　最后分别的时候，徐绎闻将她拉进怀里。
　　“你干什么？”

　　对方没有给她回应。
　　只是将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额间。
　　一个吻，短暂却又极致温柔。

　　末了，徐绎闻拉开了点距离。
　　他抬手揉了揉姜晚的头顶的发丝。
　　“好了，快回去吧。”

　　姜晚看向徐绎闻。
　　“徐绎闻。”

　　他始终都是笑着的。
　　“我在。”

　　“我……”
　　“嗯？”
　　“没事，就是……就是我困了。”
　　“好，快上去吧。”
　　“嗯。”

　　姜晚抬步前行，就在要推开门禁的那一刻。
　　她回眸，“徐绎闻。”

　　没有人回应。
　　望着对面空空荡荡的街口，她低下头。

　　我们复合吧……

　　失落吗？
　　应该吧。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
　　只要她多走两步就能看见躲在拐角灌木丛旁的徐绎闻。
　　但她没有。

　　过了几分钟，徐绎闻从灌木丛后面走出来。
　　他抬头看向高楼某处亮起的灯光。

　　对不起……

　　—

　　姜晚从墓园回来后就一直一言不发。
　　每一次都是这样。
　　姜楠看着自家妹妹有些于心不忍。

　　她从床头柜拿出一个铁盒，递给姜晚。
　　“打开看看吧。”

　　“这是什么？”
　　姜晚接过铁盒。

　　“去年阿庄给我的，说是徐绎闻留下来的。”
　　“你放心，我没打开来看过。”

　　姜晚打开铁盒，一入目便是厚厚的一大叠封信件。
　　一时间，一股酸涩席卷而来。

　　她一封一封拆开。

　　第一封——
　　“2015年10月3日，我们异地了。
　　晚晚，你知道吗？我有试想过一百种将你留下来的理由。但我发现，那些都不可以。因为我不能这么自私地剥夺你追求理想的权利，于是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爱是一种成全。所以，我放你走了。”

　　第二封——
　　“2015年10月22日，我们视频通话了。
　　抱歉，晚晚。最近太忙了，这封信隔得有点久。当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在想: 像这样每周给你写一封信，等我写到第一百封的时候，我就可以去找你了，然后我要向你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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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九封——
　　“2018年8月9日，我们又吵架了。
　　晚晚，再坚持一下，还差一封我们就可以见面了。等见面后，我任你处置。所以，别生气了好不好？”

　　第一百封——
　　“2018年8月16日，我想你了。
　　抱歉，晚晚。这三年的光影流转得太慢了，这第一百封来得太迟了。不过好在，我已经在去找你的路上了。戒指我已经提前买好了，就差一个你了。我猜，你会答应的对不对？”

　　一百封读完，姜晚早已泣不成声。

　　是啊，曾经他们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他们很相爱。

　　他们相识于16岁，一起走过了17岁的迷茫，在18岁的年纪许下一辈子的诺言。
　　直到高中毕业，徐绎闻报考了A市家喻户晓的军校，而本可以上B大的她为了和他在同一座城市，报考了A市一所籍籍无名的本一。
　　也许是她太天真了，本以为在同一个城市就可以常见面。但是徐绎闻的学业繁忙，两人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大四那年，她选择了考研。结果不出意料，她收到了B大的录取通知书。

　　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
　　她告诉徐绎闻: “我拿到了B大的录取通知书。”
　　徐绎闻一愣，“恭喜。”
　　面对徐绎闻不冷不淡的态度，姜晚有些恼怒，“徐绎闻，我说我要去B市了。你不打算挽留一下我吗？”
　　然而徐绎闻眼眸含笑，“挺好的一个机会，去吧。”

　　由此，他们展开了一段长达三年的异地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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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晚小心翼翼地将信件一封封地重新收好。
　　她眼角含泪，看向姜楠。
　　“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大概一年前吧。”
　　“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当时你整天浑浑噩噩的，你让我怎么放心把这些交给你？”
　　姜晚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姜晚，我给你看这些不是让你继续这样浑浑噩噩下去的。”
　　“两年了，该放下了。”

　　可你教我如何不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