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魇 ...
-
入目皆是一片血红。
破败的山林间，一名身着墨衣的男子正站在悬崖边上，他此时早已伤痕累累，却死死扼住面前白衣男子的脖颈，眼里是无尽的恨意“师尊，一切都该结束了……”
……
面前的一切渐渐清晰，而秦佑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墨衣男子五官凌厉，那双盛满恨意的桃花眼和额头鲜明艳丽的魔纹让秦佑呼吸一滞。
原因无他，此人正是入魔后的小徒弟。
脖颈被人紧紧掐住，秦佑难受得下意识单手掐决想要召唤霜雪剑，却发现自己现在丹田一片空荡……
灵力尽失。
成魔以后的陆沉霄瞳孔里透着几分癫狂，他伸出手，一把穿透秦佑的胸膛。
剧烈的疼痛传来，秦佑瞳孔骤缩，紧接着眼前的一切又被灵气冲击着化开。
秦佑从梦魇中惊醒，缓缓坐起身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刚才梦中窒息的感觉仿佛仍未消散，他还有些心悸。
“咚咚咚”，几声低沉的敲门声传来。
院内的小童隔着门唤道：“秦长老，掌门请你去议事堂一趟。”
秦佑应下，便起身更衣。
雪白的衣袍衬的他身姿绰约，若是旁人见了定是要称赞上一句玉树兰芝。
他移步坐到铜镜前，抬手将丝绸般顺滑的乌发冠了起来。
他定定地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由得再次想起梦中发生的事情。
小徒弟未来会入魔，还会灭了天下仙门，最后杀了自己……
自从他几日前去师尊那见过了大周圣女后，就时常梦到浮生镜中的那番景象。
当日圣女的话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秦长老，你那徒儿乃天生魔种，留着日后必将成为祸害，还是早早解决了要好”。
天生魔种，为害三界，致使天下生灵涂炭……
浮生镜里的“魔头”正是长大后的小徒弟，他前不久从人魔两界交界处的一片废墟中救出来的那个小孩……
秦佑垂下眼眸，一时间陷入沉思。
-
议事堂内，两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正跪在大堂里，眼神间仿佛能擦出火来，谁也不服谁地互相瞪着眼。
“不知掌门师兄找我们何事？”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正是清云峰峰主，秦佑的二师兄乔景江。
他随性地摇摇扇子，大步走了进来。
一同前来的还有秦佑，他一身白衣，虽有着绝美的容颜却不显妖艳，反倒被清冷的气质衬的如已然飞升的仙人一般。
“见过掌门师兄”
“秦长老，你来的正好，”虞长老摸了摸那花白的胡须，“陆尘霄出手重伤我门下弟子，还请秦长老还老朽一个公道”
秦佑看了眼那跪在堂上的两道身影，走到陆尘霄面前，清冷的声音不容置疑“你说”。
陆尘霄俯下身，额头磕在地上，“回师尊，是他先对我娘出言不敬，我才出手伤的他”
“是又怎么样，你就是你娘生下来的野种，是罪人之子，天地不容！”那弟子盛气凌人地喊道。
“住口”秦佑一记掌风击在出言不逊的弟子身上。
“我不是野种！”小徒弟倔强地挺直腰板，身形却不住颤抖。
秦佑伸手摸了摸小徒弟的头，他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嗯，你不是”。
浮生镜中的陆沉霄会因为人魔混血的身份从小就遭受到这样的歧视，心性被歪曲最后入魔。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秦佑不会让浮生镜中的事情发生，但他也不会选择照圣女说的那般扼杀陆沉霄。
他想，事情还未发生，陆沉霄还那么小，一切都来得及，他要把他带回正道，一定可以的。
刚刚这一击不轻也不重，秦佑存了心要护着他带回来的小徒弟，他低下头对那弟子道“入了云宗的人，便要受云宗的规矩。”
他从那弟子面前走过，语气不善“宗门内禁止打架斗殴，禁止随意欺辱同门……门规你怕不是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那弟子挨了教训便退在一旁，不敢再出声。
虞长老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那弟子一眼，这蠢货。
掌门和二师兄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两人都只是看着，由着师弟处理这件事情。
瞧见虞长老难看的脸色，乔景江和掌门师兄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拿扇子掩了笑意。
“虞长老，若是门下弟子皆是这幅模样，本尊倒是不介意替你调教调教”，秦佑扫了一眼那弟子，也不欲再究，随后拱手向两位师兄告辞。
他一拂袖，对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徒弟说“沉霄，和为师一同回青云峰”。
“是”
-
片刻后，秦佑看着简陋的木屋皱了皱眉。
“回来后你一直住这里？”
面前孩子有些焦急地说道“是的，师尊，弟子不知师尊前来，所以没有提前收拾好屋舍，还请师尊......”
“罢了”秦佑看着面前的徒弟，想也知道这几个月来他过得多么不容易，“不必拘束，明日收拾收拾就搬到偏殿来住吧”
陆尘霄垂着头“师尊不怪我……”
”为何要怪你”秦佑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他揉了揉陆尘霄的脑袋道“记住了，你既是本尊的弟子，本尊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师尊......”
-
入夜，竹林里枝叶被吹的沙沙作响，一道黑影翻进了院子里。
“师弟，瞧瞧我这次出门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二师兄林萧外出回来，直奔青云峰，此时他正将两株紫色植株从储物戒中取出。
“魔心草？”
“不错”林萧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得意地说道“这味药材加到我的新配方里，效果可比之前那几服药要好上许多。”
陆尘霄端着茶具走到门前，听见屋里的谈话声停住了脚步。
林萧看着门上的黑影，转头对秦佑笑了笑“说起来，你那徒弟入宗也不久了吧”。
说起自家徒弟，秦佑淡淡一笑“当初我把这孩子带回来，不是说让你好好照看他？如今人都闹到理事堂了，我这个做师尊的才知道”
林萧来的路上倒是听说了今日发生的事，吊儿郎当地笑笑说“我把那小子带到管事堂交给那管事的老头子的时候，可是叮嘱过了。
唉，那孩子出身特殊，遇到点麻烦来也正常”。
“早知如此，应当是要把他留在身边照看着的“秦佑轻叹了口气。
林萧见状打趣道“你那大徒弟要是知道你这番话又不知做何感想，云何可是被你放养着长大的”
秦佑有些无奈，也由着师兄说着。
林萧和秦佑交代了几句后便起身离开，陆尘霄正推门进来“见过师伯”。
林萧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面前低头敛目的师侄，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陆尘霄给师尊添了一盏茶后就站到了一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佑看他走神便出声询问道“尘霄，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如同为师说说”
陆尘霄抬眸对上秦佑清冷的凤眸，不知怎的就将心存已久的问题道出“徒儿想知道......师尊是如何看待异种的”
人魔两界的梁子早在一万年前的大战中就结下了，虽说如今两界都在休养生息中，但仇恨却是一点不少的留到了今日。
异种是人魔相爱留下的产物，自然不为人族所容。
陆尘霄不明白为何这人当日会出手救自己，还对自己这么好，人族不都是憎恶异种的吗？
秦佑抿了一口茶“为师以为，天下万物，众生平等”
他认真地看着陆尘霄“没有谁生来注定就是十恶不赦的。”
陆尘霄一愣，随后笑着答道“弟子知道了”。
秦佑看着面前眉眼带笑的小徒弟，总觉得陆尘霄身后有条摇的正欢的大尾巴，倒像只小狗。
想到这里，秦佑神色柔和了许多，对陆尘霄道“早些回去休息罢，往后你就和你师兄们一同修行。”
“是，师尊。”
-
偏殿里，陆尘霄躺在榻上望着窗外出神，他摸着手背上那条淡淡的伤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想到师尊今日替他出头的样子，他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
陆尘霄自出生以来就受尽人们的冷眼。
他们都觉的异种身上有魔族的血脉，理所应当的就是人族的敌人。
但师尊今日却告诉他不是这样的，没有人生来就是十恶不赦的。
他嗅着被褥上令人安心的淡淡冷香，想到了师尊那清冷又认真的眼眸。
那人身上好像也有这样的香。
他想着，睡意渐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