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细作和她的目标》李莱蒙

145、霍间重

　　可明明当初那个愿意舍下性命来救他的人，为何如今又要杀了他？他明明已将解药给她。

　　霍间重坐在茶馆之中，思考着这问题。

　　布素同他说的话可能是假的，但陛下写给他的红笺中也说着同样的话。

　　没有这样的巧合会让截然不同的两个人都对他说着同样的话。

　　大抵是她又受到了赋凌司的挟制罢，大抵是先前那个在竹林中的杀手又找上了她。

　　面前的茶水凉透，味道不用去尝也知晓会变得苦涩。

　　至少沉竹不会在今日动手，他如此想着回到了霍府看到了坐在院中翻看着一本游记的沉竹。

　　只是他好像注定会失去她。

　　沉竹手中匕首在霍间重胸口刺下的伤口，同霍间重过往受过的伤相比不算最狰狞的那个，确是最痛的那个。

　　他手中握着在倒下时尽力从桌案上拿到的杯盏，只需将此杯盏摔碎，等候在屋外的医士便会进到屋中来为他查看伤势，这是他与陛下的约定。

　　假死迷惑埋伏在城中的覃国眼线，待将这些眼线揪出之后，再一举反击，彻底击溃覃国。

　　然就在他要将杯盏摔碎之时，霍任芙带着医士前来。

　　霍任芙看到他此刻的模样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眼中似乎已经蕴满了泪水。

　　他在床榻上笑着安慰霍任芙莫要害怕。

　　霍任芙哽咽着同他说道：“兄长，我们回滁州好不好？”

　　霍间重在京中一处不起眼的房屋里养了很久的伤，霍任芙则照原先安排回到了滁州。

　　期间陈年曾来看望过他，带着他大婚的请柬。

　　“我如今这般情形如何去赴你的喜宴？”霍间重接过请柬朝他说道。

　　“我知道你去不了，但你我二人共事日久，哪怕今时不同以往，我也该将这请柬给你不是？”

　　霍间重听后点了点头，思考着该说些什么话来恭贺陈年。

　　“你之后可还会去找她？”

　　“大抵会吧。”这些时日他已将之后的事情想好。

　　“你可知道她现在何处，可还活着？”

　　“不知晓，但我总要知道她眼下的状况才能安心。”

　　陈年听后笑了，随后换了话题。

　　“陛下将要派你前去饶城那边罢。”

　　“应当是。”霍间重喝了口桌边放着的茶水继续说道，“陈大人可是要我帮忙传信？”

　　陈年苦笑了两声说道：“我想知道顾涟涟的近况。”

　　“大婚在即，你这样做莫不是要让那吴家姑娘伤心？”

　　“我已同她说过此事。”

　　霍间重听后便不再多问，只说道：“等到了饶城，我会去信给你。”

　　“多谢。”

　　“陈老夫人对吴家姑娘可还满意？”

　　“满意，这件事便是她去谈成的，吴家帮助陛下从石州回到燕京，往后前途无量。”陈年说及此处笑了出来，“这样想，当初我该娶你妹妹才是，你不也是陛下的股肱之臣？”

　　“你可莫要拿我兄妹二人打去，吴家姑娘出身不凡，家中也是有人在燕京城当官的，我与霍任芙这样无根基的小门小户怎能入得了陈老夫人的眼？”

　　“是啊，母亲也同我说，说吴家前途无量，可在未来助我。”

　　“你既已想通，听你母亲的话就是，陈老夫人在燕京城日久，自然比你我更知晓这燕京城中的道理。”

　　霍间重伤好全之后便即刻奔赴了饶城外的军营，部署作战。

　　他的部下郭副将比他早来此处几日，助他一来便能知晓此处的状况。

　　他抽出时间来给陈年写信，告知他如今顾涟涟也将要再办婚事的近况。

　　战情紧急，最开始的几次突围都落了下风，军中伤亡不少，营中紧缺能治伤的药膏。

　　幸而医士精明能干，四处奔波总算找来了治伤的药膏，这一波伤情过后，战局也开始扭转，势如破竹一般将覃军击退。

　　战后一次军营的篝火旁，霍间重听到那医士说自己是在何处找寻到了紧缺的药膏。

　　他本是当故事听解闷，可那医士越说他便越觉得那医士话中的人熟悉。

　　几月前刚来到从沙坝，对药理十分感兴趣，长得貌美，气质疏离，很会算账做生意，听闻还常与商队有来往……

　　霍间重短暂犹豫后便去从沙坝打听询问，却得知一位名为沉竹的草药铺铺主，几日前刚前去覃国，眼下应当正在回来的路上。

　　后来，他频频去那间名为永顺堂的店铺等待，终是再见到了沉竹。

　　沉竹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打扮得朴素了些，同他说话时有些局促。

　　相逢时间短暂，不日后他便要离开饶城，他告诉沉竹自己离开的时间，期待沉竹能来送他离开，但可惜他未能在号角吹响之前，见到她的人影。

　　等南边的叛乱平息，霍间重很快返回燕京向陛下述职，随后禀明自己愿前去饶城助陛下推行新制。

　　陛下看着桌上的残棋，答应了他的请求。

　　永顺堂的生意蒸蒸日上，近来在筹备在饶城开一间铺子，沉竹有时能在饶城住下，时不时地在家中见到她，霍间重已觉得很满足。

　　永顺堂在饶城开张那天，霍间重看着沉竹在月色下盯着他送给她的白玉项链，忽觉得前所未有的美好。

　　她与他注定能是相守的，他先前所求的安稳就在此刻。

　　沉竹为了永顺堂的生意顺利搬到饶城的府邸，整日还是忙的不见人影，霍间重忙完手头事务，便去永顺堂附近等候，陪她将铺子打烊，随后再一同走回府邸。

　　回去的路上，大都是在夕阳下，饶城街巷两边的树木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显温柔，也照得他们温暖和煦。

　　沉竹同他说着今日在铺子中遇到的客人遇到的事，霍间重也笑着回应。

　　在走到离府邸还有一点路程的时候，沉竹会问他今日的事务处理的如何，棘手与否。

　　霍间重如实同她说着，遇到当真难以解决的事情二人便一起讨论着解决的方法。

　　日子便就这么过去。

　　等二人再次一起回到燕京已是多年之后，霍间重照例回京述职，沉竹永顺堂的事务不忙便跟着一同前往。

　　原先的霍府早已换了人居住，他们便在客栈落脚。

　　燕京城还像过去那般繁华，只是街上已有许多沉竹不识得的铺子和酒楼。

　　次日他们去到了拂尘寺，这还是霍间重第一次同沉竹来此处。

　　拂尘寺香火依旧旺盛，他与沉竹去到后山，此时正值秋季，黄叶装点了整个后山，解灵亭上也落满了枯叶。

　　“我还未问过，你是从何时开始猜测我并非事赵家小姐，而是赋凌司的细作。”沉竹坐在亭中，边说边将因风落到石桌上的枯叶扫到一旁。

　　霍间重将过往那些令他犹豫的细节同她一一说明。

　　“我原来做的这样差劲。”沉竹笑着说道，“那段时间我大多迷惘，已有不止一个人同我说过，我太心软、犹豫不决，不适合当个细作。”

　　“永顺堂如今被你管理地井井有条，犹豫意味着多思多虑，心软也并不事件坏事。”

　　“是啊。”沉竹舒了口气继续说道，“世间道路繁多，那时的我却被困在一条路上，用尽力气挣扎，还是不得结果。”

　　“现在回看过往，那段挣扎像是一段必经之路，总要知道会有多难以忍受，才会选定下一个方向。”沉竹支着脑袋，迎面吹着风同霍间重讲道。

　　霍间重再一次地将她额前的碎发撇到耳后。

　　“山上风凉，我们莫要在此处待太久。”

　　沉竹听后握住他的手，朝他笑着说道：“怎么会？你的手这样暖和。”

　　霍间重不语，只将她的微凉的手握紧。

　　“只再吹一阵风，日头落下之前我们便下山。”

　　霍间重原先不懂沉竹为何总爱吹风，原先在霍府时，不论是夏还是冬也总爱开着窗，对着风出神。

　　在他养伤的那段时日里他才逐渐明白，将窗打开之后，风好像会将整个闭塞的屋子变得流动起来，若是天气好，还会有日光照进来。

　　霍间重像沉竹过往那般坐在窗前体会着她过往坐在窗前时的心境。

　　很冷却也自在。

　　如今的秋风比他在养伤时的秋风温暖不少，他在风中陪着沉竹，看着日光一点点西落，然后一并离开解灵亭，下了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