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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勉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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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将门外人身影拉得很长,投在魏紫窗前,像个游魂的幽灵。魏紫稍惊,将门拉开:“怎么不进来。”
朝闻道却没有挪动脚步,只是定定看着魏紫。
魏紫这才嗅见他身上浓厚的酒气。
朝闻道不喝烈酒,平日里最多小酌几杯,从未在人前醉过。如今他衣衫凌乱,两靥泛红,眸光微散,她从未见过。
魏紫让开两步,朝闻道踉跄进屋,展袖一挥,灵光瞬现,身上酒气散尽。
他转身,不说话,怔怔盯着魏紫。
魏紫伸手要施法将他醉意散去,朝闻道却抬手挥开,拒不配合。魏紫只得转身打算去找盆水,将这个醉鬼物理叫醒。
她没能走出两步,朝闻道倏然伸手,紧紧将她抱在怀中。他力气太大,惯得二人坐到地上,可他依旧抓着魏紫没有松手。
他雪白法衣铺在地上,像揉碎的梨花花瓣,低头捞起一片,魏紫问 :“你还是不肯说?”
朝闻道靠着她,将脸埋进她头发,一言不发。
魏紫失望,推开他要站起身,却再次被朝闻道扯进怀里。
“你......”
话未说出口,就被他堵了回去。魏紫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拗不过朝闻道的力气,最后还是妥协沉溺在他怀中。
第二天,魏紫醒来,身边已经空了。
她坐起身,整理好衣服,洗漱后收到了朝闻道的简讯。后者约她去天阴山见面,他会告诉她,她想要知道的所有真相。
魏紫敛眉,回首看了眼床头,才御剑赶到了朝闻道所说的地点。朝闻道早已负手站在悬崖边等她。
风扬起他的头发衣摆,像下一息他就要乘风而去。
“坐。”
朝闻道转身,示意她坐在悬崖边已经设好的桌案旁。
魏紫并未依言,径直走到朝闻道身边,吊脚坐在悬崖上。风很大,将她头发吹得到处乱飘,而她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朝闻道靠着她坐下,侧头笑道:“想知道什么?”
魏紫周身一亮,身上多了一个避风诀,头发乖顺地落回肩头:“预知梦的内容是什么。”
“你陪我进了封印阵。”朝闻道凝视着她,“在我面前化作灰烬。”
魏紫点头:“果然如此。”
“你本不必如此。”朝闻道继续说,“本该付出代价的人是我。”
“五百年前,我与魂九之争,几乎毁掉整个修仙界。平心而论,死在我手里的人,或许比他还多。”
他形容淡淡,与魏紫初见仙尊时他的冷淡别无二致。
“再退一步,当初放过他的也是我,处理他也理应是我的责任。”
“闻道,有没有和你说过,你这种什么都不说,故作高深,凡事都一力包揽的样子,真的很招人恨。”魏紫咬牙切齿,发觉自己身上除了避风诀,还被悄无声息地套了一个禁锢咒。
她完全动不了了!
“恨就恨吧。”朝闻道坦然,拂开魏紫头发,倾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总比死了强。再说,很快你就不会恨我了。”
魏紫躲避不开他的吻,痛色道:“你果然要洗掉我的记忆。”
“你很了解我。”朝闻道恋恋不舍从她唇上挪开,将头搭在她肩头,“就像我了解你一样。你想说,‘尊重一下你的意见’,或者说,‘我们一起面对难道不好吗’。不好,魏紫,一点也不好。但凡我尊重你的意见,或者和你一起面对,那就是你的结局。”
“闻道。”魏紫还试图劝说,却被他封住唇舌。
“与其说这些,不如说点我想要听到的。”朝闻道哄她,“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魏紫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眸子,看了好一会,什么都没说,闭上了眼睛。有她的默认,朝闻道低头,继续他未完成的吻。
良久,他慢慢从魏紫唇上分开,半抱着魏紫,翻手托出一枚珠子:“我让菱角好好睡了一觉。她没有辜负你的嘱托,我找了有一会才拿到。”
魏紫深吸一口气,只能转动眼珠:“非要做这么绝?一点余地都不留?”
朝闻道按住了她的唇:“你再说下去,我都要相信你了。如果不是昨夜你总分神,我或许还不会发现床头上还藏着一枚。”
他的右手,另一枚魂珠安静转动。
魏紫终于流露出一抹恐慌:“朝、闻、道,你放开我!”
“休想。”朝闻道将那两枚魂珠夹在指尖,轻轻一碾,当着魏紫的面将其压得粉碎。他扬手,将齑粉当着魏紫的面散去,“以后你继续当你的第一学府校长,我们不要再有交集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朝闻道!”魏紫愤怒道,“你凭什么决定我要做什么?你凭什么!”
“我不可能看着你去送死。”
“朝闻道!你放......”
朝闻道没听她说完,自他为中心,世界化作金色,像是凝固的琥珀,而他是其间唯一的活物。
他交并二指,贴在魏紫眉心,一道血红丝线盘绕他指尖而上,他小指抽出一道橙金细线,灌输进魏紫脑海之中。
与此同时,无数蓝闪蝶从天阴山起始,飞扑向四方,横扫过一切活物。凡是闪蝶所至之处,无数或深或浅的丝线被蓝蝶抓起,又汇聚回天阴山,聚拢在朝闻道手中。
‘咔嚓’一声,朝闻道耳边传来叫骂:“狗仙君,连老子的记忆都改......”
改字字音尚未落地,朝闻道飞身落崖,再次出现已堵在魂九前方。
魂九好不容易挣脱他凝固时空之法,不妨他忽然现身,吓得往后跳了两步:“你,你,你疯了吧?”
朝闻道冷面:“对,我是疯了。”
他伸手当空一握,一柄重剑逐渐凝聚,还不等完全成形,就狠狠砸向魂九。
这一剑可谓毫无章法,几乎就是在泄愤。
魂九若有法相,他还能抗一抗,可他法相被封,只剩个兽身,要不是他兽身强悍,这一下就得叫他烂成泥糊在地上抠都抠不起来。
“你的预知梦预示你的相好死了?”魂九眼珠一转,立刻就得出了答案,“哈哈哈哈哈哈,万法仙君,这就是你自食苦果了,你说说,你如果和我一起......”
迎接他的又是满腔怒火的一剑。
为了躲避朝闻道的搜查,魂九藏身在一处深山老林中,朝闻道这一剑削平山峰,尘土滚滚而落,将成排刮断的树就地埋葬。
“玩真的?”魂九不敢直面其锋芒,就地滚了几圈,咬破手指,打算画阵开溜。
打断他的是第三剑。
连续三剑看在魂九眼中如慢放,实际发生只在两三个喘息之间。他蹲在地上画阵不及躲闪,正面迎上了重剑剑锋。
这一剑,叫魂九骇得魂飞魄散:“朝闻道?你死不死!你这些年天天都在修炼吗!”
他倒着飞出去,身体化作黑雾,四面八方奔逃。这也正是魂九棘手之处。只要这世上有活物,他在朝闻道手中就永远能逃。
朝闻道还想再追,万顷雷劫贯身直下,他的重剑爬满蜘蛛网般细密光纹,最终还是承受不住,化作烟尘消散了。
远处传来魂九桀桀大笑:“说了你杀不死我!你看看,天道总是站在我这边!朝闻道,你个罪人!你才是元凶!跟随你的人永远都没有好下场!”
朝闻道抬眸。他化手为刃,劈空斩去,魂九一声惨叫,却很快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朝闻道,我愿你所希所望所想统统落空!我祝你和魏紫,不入轮回,不得好死!”
金色锁编织成网,将一团黑影困在网中。
朝闻道抚掌,那网极速收拢,将黑雾压散,魂九连连惨叫,却依旧叫嚣:“此次我重创,一年之后必将翻倍讨回!”
说完,他‘唧’地一声,被打散了。
朝闻道却随着这番话乱了心神。
一年。他说一年?
为什么偏偏是一年?
接二连三的天雷砸在朝闻道身上,发出‘噼啪’声响,他却顾不得这许多。他想要去揪出魂九,干脆与他同归于尽,天雷却不给他机会。
瞬息间,数千雷罚织成一道光幕,压在朝闻道身上,阻止他追寻。他单膝跪地,一手撑住地面,另一只徒手抵挡天谴。他大肆篡改世人记忆,已是大罚,又以神君之躯绞杀魂九肉身,更是罚上添罚。
朝闻道撕开雷劫,雷劫盘在他手臂,炸得他手臂迸裂,血肉几乎被抹平。他却神色如常,观时空术法即将结束,御法传回天阴山。
魏紫抖了抖眼睫,白衣仙尊衣袂飘飘,如往常一般清冷。
天色比来时更暗些,但依旧晴朗,照在身上叫人暖洋洋地不想动,当然,前提是如果没有这个人在自己面前的话。
魏紫忍着心头不适,恭敬道:“仙尊,现下第一学府已准备完毕,为对抗魂九,还希望您能屈尊降贵,为天下修士授课。”
“我知道了。请回。”
仙尊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他甚至连头都不肯回。
魏紫觉得更烦躁了。
世人皆知,她与仙尊不和,但如今局面,他们必须将第一学府给撑起来,所以她也只能压下个人恩怨,勉强和仙尊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