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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南枝许呼吸一滞,再次看向埋葬了长生的土地。

      那朵花,是长生。

      她闭上眼,眼角湿润,氧气中好似掺杂了针芒,呼吸都痛。

      “她又开始害怕我们了。”思思叹息:“害怕几位阿姨,害怕我和陈响,害怕黑狼、霸道和凭风。”

      “或许,也害怕你。”

      “怕我们靠近她,会因此凋零。”

      “但我们不是花,更不会因她凋零。”

      “或许过几天她会想明白,再次打开门。”思思看着南枝许:“但我也怕这扇门再也不会打开。”

      “你可以吗?南枝许。”

      南枝许双唇翕张,眼角滑落一滴泪。

      她不知道。

      南枝许离开了。

      她需要一些准备。

      改签机票,回到S市,她休息了一晚上,翌日整理好状态,继续工作。

      在这期间,她抽时间见了心理医生。

      月底,她终于有五天休息时间。

      再一次踏上C市的土地,她依旧心潮滚烫。

      这一次,她要见到纪述。

      因为时间充分,休息也足够,她选择了晚上的航班,开车到小镇时天空正好亮起。

      南枝许隔着车窗望向天边朝阳,眉眼沉静。

      停好车,去到纪述家楼下的坝子,站在长生长眠的土地旁,仰头望向二楼。

      脑海中第无数次回想心理医生说的话。

      “你描述的这个情况,是比较严重的‘创伤性丧失’和‘幸存者内疚’的症状。”

      “将母亲的死亡归罪于自己,是儿童思维残留的影响。”

      “幼年时我们本能认为‘世界因我转动’,若母亲在养育自己的过程中憔悴,潜意识会归罪自己,认为——是我吸干她的生命。”

      “同时产生‘为什么她死了我却还活着’的内疚心理。”

      “这种心理逐渐让她将‘爱’与‘消耗对方生命’划上等号。”

      “猫咪的离世激活了她的创伤记忆,恐惧亲密关系将自己隔绝也是因此。”

      “她认为断绝关系才能保护对方。”

      “她的认知已经扭曲。”

      “她认为爱会吸干所爱之人。”

      “靠近她等于被诅咒。”

      “亲密关系注定以死亡终结。”

      “她需要重塑‘爱’与‘消亡’的联结,重建认知。”

      “但你又说对方之前处于亲密关系中,身边有亲朋好友围绕,所以她目前很大可能是处于创伤记忆被再次唤醒后的应激状态。”

      “她已经在重建认知,只是还未完成便被推倒,但再次重建的过程没有那么艰辛。”

      “她现在将自己包裹起来,躲藏起来,需要先将外壳打破,让她看到自己。”

      她或许要采取有些过分的做法。

      南枝许深吸一口气,呼喊她的名字。

      “纪述!”

      “我就在楼下,在你打开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我会一直等!”

      “寸步不离!”

      中午陈响送来三明治,南枝许草草对付几口,一直在那个位置站着。

      直到太阳落山,狂风骤起。

      要下雨了。

      南枝许在那里站了多久,纪述就在对方曾住过的卧室窗户后面看了多久。

      她知道自己又病了。

      可这一次好难。

      闭上眼就是长生在她怀里闭上眼的画面,又会闪出母亲形销骨立在她怀里停止呼吸的画面。

      交替闪烁,令她不得安宁。

      愧疚和恐惧将她淹没。

      她要如何自救?

      她该如何自救?

      “轰隆!”

      电闪雷鸣。

      C市的暴雨和S市的暴雨没有区别,都冷。

      南枝许拒绝了陈响送过来的伞。

      她知道她站的地方对方看得到。

      她咬紧牙,强撑着不离开。

      这个做法很过分,但她没有别的办法。

      这场雨来得太巧,也太好。

      她按了按抽痛的心脏,抹去脸上的雨水,却怎么都抹不干净——
      雨太大了。

      像要将C市起伏的热度冲走。

      狂风骤雨拍打。

      纪述咬紧牙,呼吸急促,猛地转身下楼。

      太恶劣!太过分!南枝许!

      她抓过墙边的雨伞,走到门后,深吸一口气,按下。

      门开了。

      南枝许露出一个哀伤的笑。

      完全没有‘胜利者’的喜悦。

      纪述啊,她的爱是那样温柔。

      隔绝自己,也是为了保护他人。

      不论遭受了多大的苦难,永远将刀尖向着自己。

      纪述撑开伞疾步走到南枝许面前,将伞塞到她手里,转身要走,被勾住腰压进怀里。

      “放开我!”

      “你太……太过分了,南枝许!”

      南枝许深吸一口气,按下心痛。

      接下来她还会更过分。

      “纪述,你看看我。”

      “你看我。”

      “我枯萎了吗?”

      纪述僵住。

      “狂风骤雨都不能使我凋零。”

      南枝许咬了咬牙:“所以,你只是在逃避。”

      “你背叛了纪阿姨。”

      纪述缓缓瞪大眼,呼吸急促:“你,你在说,什么?”

      “你背叛了纪阿姨。”

      纪述猛地转过身,红着眼大喊:“我没有!”

      “你没有?”南枝许松开手,提高声音:“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你想做什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辈子?将自己冻结?”

      “你又想放弃自己吗?”

      “你已经放弃过一次,背叛过一次了不是吗?”

      纪述瞳孔颤抖,急促呼吸,左手手腕的伤口一阵剧痛:“你……你……”

      南枝许闭了闭眼,呼吸也在抖,脑中回想心理医生的话。

      ‘真正的背叛不是遗忘’。

      “真正的背叛不是遗忘,纪述。”

      ‘是任由母亲的死冻结自己生命的河流’。

      “是任由纪阿姨的死冻结你生命的河流。”

      “你现在的行为才是背叛!”

      南枝许用力丢开伞,暴雨将伞面拍打得发颤,将两人淋湿。

      纪述气得呼吸都乱了,指着她,手在抖:“我没有!”

      “我……我没有,背叛!”

      “我记得,记得她!记得一切!我在,在……在面对了!”

      我明明在面对了。

      “我也没,没有,要关……关一辈子!”

      我只是需要时间。

      “然后呢?”南枝许也红了眼:“把凭风送走,黑狼和霸道送人,封锁自己!?”

      “你不要阿姨们,不要你弟,不要思思,不要岁和,也不要……我了吗?”

      她捉住纪述抬起的手,带着它贴上自己的脸:“纪述,我让你好好看看我。”

      “我是温热的,真实的人。”

      “我不是花,不会枯萎,更不会凋零!”

      “我知道!”纪述甩开她的手,在暴雨中崩溃:“我知道!”

      “你们不是花!什么盛开、凋零,都是我的想象!”

      “我生病了!我知道!我知道……”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南枝许。”

      纪述颤抖着:“万一呢?万一……真的是因为我,你……你们……”

      那时她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又该如何自处?

      南枝许再次向她逼近,红着眼:“纪阿姨的癌症是你带给她的吗?”

      纪述呼吸一滞,猛地低下头。

      南枝许抓住她的肩:“看着我!纪述!”

      “是你带给她的吗?”

      纪述垂下眸,战栗,不语。

      南枝许捧起她的脸:“看着我的眼睛,纪述。”

      “回答我。”

      纪述皱起眉,眼眶通红,颤抖着抬起眼,落入那双被暴雨淋湿的眼眸。

      泪水突然滑落。

      “不,不是。”

      可如果不是,她不知道该恨谁。

      只能恨自己。

      怀着内疚,才有资格拥抱那些美好的回忆。

      “长生的病是你带给它的吗?”

      纪述再次落泪:“是。”

      “我给它的名字,太重了。”

      “不是。”南枝许用力闭眼,掀起,心痛得声音都在颤:“是你救了它。”

      “你感受不到它对你的依恋和爱吗?”

      “你要否定这一切?”

      “否定你带给它的爱,也否定它对你的爱?”

      纪述痛苦低泣,不断摇头。

      “你推开他们,推开我的行为,就是在否定爱。”

      “也是在否定我们的一切,否定我们本身。”

      纪述哽咽着提高声音:“我,我没有!”

      “你的行为就是在否定我们!”

      她喘不过气:“你……南,南枝许……”

      南枝许深呼吸,再次捧起她的脸,温柔注视她:“纪述,生命的确脆弱,但它同时也无比坚韧。”

      “你不能将我们定义为脆弱。”

      “我们是如此努力地活着,我们坚韧、强大。”

      “我们并不脆弱,不会因为你的触碰和亲近破碎。”

      “如果你要将我们比作花。”

      “爱会让花绽放,而非凋零。”

      “没有爱才会令花朵枯萎。”

      纪述望着她,泪水不断滑落,“南枝许……”

      南枝许终于露出笑:“你将纪阿姨比作热烈盛开的花。”

      “可你拒绝一切的行为,也同时在拒绝成为她热烈生命力的继承者。”

      “还记得吗?她给你留下的话。”

      纪述泣不成声,只能不断点头,哽咽开口:“我,我在到处之间,爱你。”

      南枝许瞬间红了眼:“你可以认为纪阿姨是花,可以认为她凋零了。”

      “可那朵凋零的花,正以到处之间的爱,渴望你替她继续盛开。”

      纪述错愣,恍惚眨眼,泪水混着雨水滑落:“替她……盛开?”

      我可以,替她,盛开吗?

      南枝许再也忍不住,将她搂入怀中,埋在她颈窝,满脸雨水、泪水。

      肉/体与灵魂都潮湿。

      “述述。”

      “他们不脆弱,我也不脆弱,不会因为爱破碎。”

      “他们需要爱。”

      “我也需要爱。”

      “生命因爱丰满、热烈,因爱才坚韧、强大。”

      “就像纪阿姨,因为爱你,爱亲朋,爱这片土地,也因为你和他们的爱,才会如此热烈坚韧,不是吗?”

      纪述颤抖着抬起手,回抱,收紧手臂,额头抵着南枝许湿漉漉的肩,泪流满面。

      在潮水中卸下锁链。

      “……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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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贝们康康专栏,下本开——《炮灰Beta有话要说》or《刑侦支队的渡鸦顾问》 喜欢的宝贝可以收藏作者~ 也可看看其他完结文~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