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曾经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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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认识神代知衣之前，孤爪先认识的人是茉穗。
结识茉穗的契机没什么特别，不过是两人做了前后桌，而茉穗这人又实在太扎眼罢了。也因此，比起 “认识的人”、“同学”、“朋友” 这类称谓，最初能概括孤爪对茉穗观感的词是——讨厌。
开学第一堂班会课，孤爪还在紧张兮兮的在心里打着草稿，做着茉穗说完就轮到自己的建设的时候，这个人唐突起立说了一句“老师我肚子疼想上厕所”之后，在孤爪不可置信的注视下，头也不回的潇洒走出教室。
事情发展的有些突然，本就没搭建好的心理建设全面崩盘。没有办法，孤爪硬着头皮站起来，磕磕巴巴的开始自我介绍。
那些带着没有恶意的笑意的视线，成了孤爪讨厌茉穗的开端。
开学第一周的周五，文娱委员筹备的破冰话剧如期上演。节目是《灰姑娘》，台词被编剧大改成了搞笑剧，演员选角性别全部反串，男生演女角，女生演男角。可临近开场，需要负责全程站在背景板当苹果树的女生突然闹肚子，文娱委员大手一挥就让孤爪上了阵。
班级同学讨论“为什么灰姑娘的话剧背景里会全程有一棵苹果树啊”的声音，是孤爪讨厌茉穗的第二个理由——是的，文娱委员是茉穗。
社团招新的第二周，一个三年级的学姐气势汹汹的拦住准备去排球部的孤爪，质问他问什么连续一周都没有参加社团活动。
孤爪迷茫的望向学姐，说：“我每天都有去啊。”
“怎么可能！”学姐闻言更生气了：“那你倒是说说看，部里面给你分配的乐器是什么？”
“？”孤爪谨慎而缓慢的选择着用词：“学姐，请问您是哪个社团的？”
“事到如今你竟然连咱们是哪个社团的都不知道？！轻音部啊！轻音部！”
荒谬和无力涌上心头。孤爪说：“学姐，我是排球部。”
茉穗：“哈？！你这家伙是打排球的？！”
为什么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啊！？
身高腿长的茉穗上上下下打量着孤爪，嘴里啧啧称奇：“看不出来啊小家伙，你竟然还有如此雄心壮志。你在你们队里打什么位置啊？”
“……二传手。”
“哦哦，你是小泽征尔！”
那又是谁。
“茉穗！”轻音部学姐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带了几分熟络：“你跟他一个班的吧，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啊。”茉穗笑的没心没肺：“是说他申请加入轻音部但是一次都没来的事吗？诶呀其实申请表是我给他交的啦，看起来一副回家社的模样，还以为除了我没其他朋友了，没想到竟然是小泽征尔啊~”
孤爪：“……”
轻音部学姐：“……茉！穗！快点跟孤爪学弟道歉！”
在茉穗的笑声中，孤爪对她的烦闷到达了顶峰。好在第二周班主任重新给大家排了座，孤爪和茉穗的交集终于落下了帷幕。
那一天，就连排球部那群让他打扫卫生的学长看起来都眉清目秀了些。
放学路上，黑尾听着孤爪少见的吐槽有些哭笑不得：“她有那么恐怖吗。”
“非常恐怖。”孤爪打着游戏，手上动作不停，语气沉重：“没有什么比主观上没有恶意、实际上给人添麻烦更恐怖的家伙了……”
“这么说的话确实。”
沉默半晌，黑尾问：“那现在她跟谁一起？”
于是孤爪也沉默了。
他今天光顾着高兴，根本没再关注过和茉穗有关的任何事。
黑尾挠了挠头：“我只是在想，她性格很差对吧，再加上高高壮壮的，如果之后被她……纠缠？上的人是个软性子，会不会感觉自己遇到校园霸凌了啊。”
孤爪：“……”
“嘛，就当是我想多了。毕竟她也没有主观上的恶意。”
孤爪：“……”
“的确没有主观上的恶意对吧？”
孤爪：“……”
*
进入高中校园的第二个月，孤爪研磨开启了自己的校园特工生涯。
茉穗的确找到了第二个冤大头，那是她的新同桌，名字叫做神代知衣。
茉穗会给神代零用钱让她帮自己跑腿，还会让神代给自己抄作业。而无论茉穗的要求是否合理，神代永远只会发表六点讲话：
“……”
她站在茉穗身边显得娇小又瘦弱，可课间和孤爪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又惊觉这个女生要比自己还高一些。
于是孤爪后知后觉的想到，神代似乎和自己是同类型的人。
安静，低调，不主动与人产生关系。
开学已经两个月了，如果不是因为茉穗，孤爪大约也不会过多关注这个人，哪怕对方在体育课上和自己搭伙儿。
“知~衣~”
午休，神代知衣正准备打开饭盒吃饭，就被茉穗戳了戳肩膀。
“？”
茉穗：“帮我去买面包好不好啊~”
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孤爪低头砸了咂嘴——倒是自己去买啊？
但神代点了点头，停了手上的动作，起身离开。
很显然她这个人已经和六点讲话达成了融会贯通，哪怕不说话也能让孤爪面前自动浮现出来六个点。
孤爪有些恨铁不成钢。
厚重的麻花辫搭在神代的肩上，厚厚的刘海也挡住了她的眼睛。孤爪无法看到她眼里的情绪。当然，即便看到了可能也没什么用——他并不了解神代，无法解读她每个行为语句背后的意义。
孤爪不擅长与人相处，也不想和别人扯上关系，如果不是因为过于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也不用为了不引人注目而时刻绷紧神经。
也因此，他在面对茉穗时，早已熟练运用一套生存法则：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好不容易才和茉穗断掉的关系，孤爪完全不想再跟她有任何交流。
而且他和神代根本算不得认识——开学两个月来，两人连一次正经对话都没有。说实话孤爪甚至不能确定神代是否记得自己的全名。以为是二次元JRPG游戏吗，解决角色个人任务就能为主角收集队友？这里是现实啊现实，别真的把身边的同学也拉进那些停留在草稿纸上、存在于社团跑步练习时的幻想世界啊！
……那要就这么放手不管吗？就像他之前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孤爪烦躁地揉乱头发，长叹一声掀开午餐盒。本想借吃饭转移注意力，却在看见盒中景象时骤然怔住——几片切花胡萝卜在白米饭上摆出歪歪扭扭的「加油」字样，边缘还沾着星星点点的酱汁，像是谁不小心落下的温柔指纹。
黑尾的话适时回响在脑海：“……被她……纠缠？上的人……会不会感觉自己遇到校园霸凌了啊。”
“……”
少年盯着胡萝卜拼成的字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餐盒边缘。
音驹高中一年三班的午休教室，只有零星几个人。有人趴在桌上睡觉，有人正在激情做题，为了自己的理想和未来而奋斗，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孤爪顺着光痕抬头望向窗外，恰好看见神代小跑向超市的背影，灰色制服裙摆随着神代的动作在空中划出痕迹，像是草稿纸被翻折的内页。
他深吸一口气，将餐盒轻轻推到桌边，起身时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午后的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孤爪一步一步走向茉穗。
“白鸟川。”这是茉穗的姓。
“嗯？怎么啦。”
“你…你以后别总命令别人给你跑腿比较好。”孤爪的眼神左飘飘右瞄瞄，“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茉穗看起来完全没理解孤爪在说什么，也没给孤爪补充说明的机会，只是点头应付：“好啊好啊。”
*
“她到底在好什么啊？！”
放学路上，孤爪穷尽毕生愤怒进行谴责：“那家伙之后竟然还举着神代同学给她买回来的面包问我吃不吃……她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
“别着急，别着急。”
黑尾也在帮忙出主意：“白鸟川那边行不通的话，要不要从神代那边入手？问问她对于白鸟川是怎么想的。”
孤爪顿时泄了气：“……难度等级太高了，小黑。”
“去试试嘛。”黑尾笑着说：“可以等神代下一次去跑腿，你就装作超——不经意的到她旁边。如果真的感觉‘跑腿’这件事很为难的话，那个时候一定会表露出来吧。”
孤爪没再说话。
他没有告诉黑尾，其实他下午已经这么做了。
身体少见地比脑子先动了起来，孤爪站在正蹲在自动贩卖机前的神代面前，后者厚重的刘海也为孤爪带来了些安全感。
神代：“……？”
但显然还是没快过神代的脑回路——反应过来的时候，孤爪手里已经被塞了一瓶冰冰凉的橙汁。
孤爪：“？”
神代说：“茉穗的朋友。”
孤爪：“我不是。”
神代离开了。
毫无价值与信息量的对话，拿出来跟小黑讲，孤爪都说不太出来自己想表达什么。
表达自己不是白鸟川朋友的观点吗？那分明就是既定事实。
孤爪有些烦恼，黑尾倒是乐见其成。
“倒是头一次见你对女生这么在意的。”黑尾打趣着：“喜欢神代？”
“小黑，你这样很没有礼貌。”孤爪说：“我只是比较能对神代同学感同身受。”
黑尾的笑容淡了些。
正如神代正在被白鸟川“迫害”一样，孤爪在社团里过的也不是很顺心。
拖不完的地，打不完的杂，挨不完的训，坐不完的冷板凳……一切的一切都在抹杀着孤爪心里对排球的耐心。
“会好起来的。现在只能……再坚持坚持了。”
孤爪：“你是在说神代同学的事吗。”
“当然。”黑尾又笑了起来：“到时候你再把神代正式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说什么呢。
孤爪撇了撇嘴，
他和神代又不是朋友，说什么介绍不介绍的。
“小黑，异想天开。”
“说的太过分了吧喂！”
*
大约从这个时候开始，孤爪就正式开始了对神代的破译之路。
为了理解神代对白鸟川的想法，为了黑尾的胡言乱语，也为了自身那份「将心比心」。
只是孤爪没想到这份机会会来的如此套路和狗血。
“呐呐，神代同学。”放课后的教室里，同班的女生铃川向神代搭话：“白鸟川每天指示你做这做那的，为什么你都不反抗啊？”
“……”教室外，正准备开门进去的孤爪手搭在门把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进也不是很好理解，但要问为什么退也不是，他只能说，教室里铃川和神代正在蛐蛐的白鸟川本人就在他身后。
“因为她给我钱了。”神代说：“茉穗不会让我自掏腰包给她买东西。”
原来神代不止会发表六点讲话。
“不，那个不是重点吧。”铃川有些无语：“如果连买东西的钱都让你掏，那就是完全在欺负你，我们发现了肯定要告老师的。现在是在说她把你当跑腿小妹的事啦。”
“还好吧。”神代想了想：“没有吧？”
“说真的你完全就是被白鸟川当笨蛋了吧？”铃川忧心忡忡：“白鸟川他们家超——有钱哦，我妈妈的老板就是跟他们家做生意的，他们家请了很多保姆，白鸟川完全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像她那种人，是瞧不上我们这种平民的。”
“可是，茉穗她有锻炼身体，她有腹肌诶。”
“都说了那不是重点了！”铃川有点心梗：“我们是担心！她根本没把你当朋友，只是当个——！”
“砰！”
茉穗拎着孤爪的后衣领把人扔到一边，猛地拉开教室门发出震天响，把正在说话的铃川吓了一跳。
“茉穗。”
茉穗紧紧盯着铃川，然后在神代叫了一声自己名字的时候红了眼眶。
神代想走到茉穗身边，岂料后者转身就跑。
“茉穗！”神代焦急喊着，向前跑了两步又猛地停住脚步，转身回到位置，急忙从抽屉里拿了什么塞进袖子里，然后又跑出来四处张望。
“天台。”无辜群众孤爪君指出了一条明路。
“谢谢。”
神代撒丫子就跑。
孤爪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纠结片刻，和铃川一齐追了上去。
*
“呜呜呜呜呜知衣啊啊啊啊——！”
走到天台门口，茉穗就绷不住了，转身抱着急忙追上来的神代哇哇大哭：“我真的超级超级喜欢你呜呜呜呜呜我没有把你当跑腿小妹你是第一个好好跟我玩的我想跟你当一辈子好朋友你不要信她说的话啊啊啊啊啊！！”
“乖。”神代摸了摸茉穗的头，语言用词苍白无力。
茉穗哭哭唧唧：“你…你真的一点都没有相信她说的话吗……”
“还好吧。”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茉穗越哭越凶了。
扒着门框看的铃川：“怎么办啊，孤爪同学你去帮神代哄哄人行不行。”
同样扒着门框的孤爪大惊失色：“别啊？”
看着就不会甜言蜜语哄人的神代也是真的不会哄人，她强硬的把人从自己怀里拽出来：“不许哭了。”
“呜……”茉穗憋了憋，没憋住。低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神代，胡乱擦了擦眼泪，捂嘴，手动给自己闭麦：“我好了。”
铃川：“神代刚才是不是咂嘴了。”
孤爪：“……错觉吧？”
“好孩子。”神代后退两步：“作为奖励，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嘤……”
神代举起两只手在茉穗面前，向她展示正反面：“请看，手心手背现在都什么都没有。”
再一晃，左右手的指缝间插满了扑克牌。
原来她刚刚去抽屉里拿的是这个？
扑克牌如柔软的藤蔓般在神代的手指间游转，松手，扑克牌随着风的方向吹到一边。
神代伸手把茉穗脸颊的碎发绾到耳后，再收回手，又是一扇扑克牌。
“不是。”铃川喃喃道：“这怎么就变上魔术了？”
不知道啊。
但神代的魔术还在继续。
她扔掉牌，双手在空中一抓，又是两把牌。牌横挡在右手前，向上挪开后右手的扑克牌已然变成了四板一字夹。
神代伸手递了过去，茉穗愣愣接过。而就在一字夹落到茉穗手心的一瞬间，其中一板突然变成了一枚银色的硬币。
扑克牌尖尖轻轻抚过茉穗眼角没擦干净的泪：“有水。”
她点了点茉穗的手心：“有硬币。”
神代后退：“你可以许愿了。”
铃川：“这是什么土味把妹小技能吗，白鸟川瞧不上这种东西吧。”
孤爪：“……哈、哈哈。”
茉穗放声大哭：“呜呜呜呜呜笨蛋知衣啊啊啊啊——！”
事实证明，白鸟川不仅瞧的上，甚至还很吃这一套。
可惜神代不吃茉穗这套：“憋回去。”
“哦……”
铃川：“难道其实神代是S？”
孤爪哽住。其实现在比起神代是不是S这个相对显而易见的问题，他更想知道铃川刚才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他对话。
神代：“说愿望。”
茉穗：“说出来就不灵了……”
神代：“说。”
茉穗张了张嘴，眼泪比话语更先落了下来。她忍，没忍住，再次放声大哭：“你还没说你也超级超级喜欢我呜呜呜呜呜！！”
“……”神代似乎没想到茉穗憋了一大顿是想说这个。拿牌的手顿了顿，将其尽数收在掌心。茉穗还在抬着头哇哇大哭，于是神代也稍稍踮起了脚尖，用力向合住的掌心吹了一口气。
那一瞬间孤爪想起了《千与千寻》里的白龙。白龙向手心轻轻吹气，吹出一层术法隐藏千寻的踪迹；神代向掌心用力吹气，吹出一片向日葵花瓣雨安抚茉穗的哭泣。
“我也超级超级喜欢茉穗。”黄色花瓣雨下，茉穗抬头愣愣的看着这一幕，而创造出这一幕的神代低着头，悄悄红了耳廓：“我也要和茉穗做一辈子朋友。”
茉穗：“啊……”
神代说：“铃川是出于担心才跟我说的那些，我觉得是有助于帮助我们定位关系的。毕竟我们也的确都不太擅长交朋友，但是茉穗如果真拿我当跑腿小妹，我还是能察觉出来的，因为我们只是不擅长交朋友，又不是笨蛋，对不对。”
“对……”茉穗彻底不哭了，她看向神代，神情严肃：“那就这样跟我结婚吧，我超有钱！”
“？别啊。”
*
《神代知衣疑似被校园霸凌案》就这样在向日葵的香气中落下帷幕。铃川事后和茉穗道了歉，现在两个人也能正常的对话交往了。
“所以，”黑尾试着进行总结：“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神代知衣遭受白鸟川霸凌？”
“嗯。”回家路上，孤爪一如既往在打游戏：“挺好的。”
“可是这样你以后和神代还有交流的机会吗？”黑尾说：“会变成两条平行线越走越远的话，还是很遗憾啊。”
“没什么好遗憾的。体育课我们还是在一起上。”
虽然不怎么说话。
“毕竟听你的描述感觉神代很有趣，想跟她一起玩啊。直接去跟她说怎么样？”
孤爪：“神代同学大概会直接拒绝你，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
“直觉。”
打赢了阶段boss，孤爪放下游戏机，抬头看向被建筑挡了一半的夕阳，那是向日葵的颜色。
“小黑。”
“什么。”
“如果未来真的有和神代同学成为朋友的剧情分支，她本人又同意的话。”孤爪声音低下去：“我会把神代同学介绍给你的。”
“……嗯？诶？？啊？？？”
黑尾战术性捂嘴深呼吸，看了眼似乎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语气词就要爆炸的孤爪，恍然大悟的笑了，故意拖长语调，咬着重音回应：“好好好，我会好——好期待的。”
少年们的身影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街道的灯光亮起来，把住宅楼的名牌上镀出暖黄的边。而在教学楼的某个角落，神代正任由茉穗和铃川把向日葵发卡别在自己辫梢，金属卡子碰撞时发出细碎的响，像某片花瓣轻轻落在了谁的心上。
回家吃饭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曾经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