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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防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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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定国坐在办公椅上,校长室的风格大变,让人感到舒适,仔细打量,添的是魏校长的东西。
“盛行忱同学,休学的事,等高三吧,是我的疏忽,我们学费是按学年算的,上完这个学期才满一年,希望你可以理解。”
魏定国并不想让他休学,学校申请成为示范性高中,如果出几个高考成绩好的,这将有机于学校。
“好。”
盛行忱准备走,魏定国又问:“之前休学那两个孩子你知道吗?一个现在应该上高一,一个高二。”
“知道。高一的不知道在哪,高二的听说在派出所里。”
“啊……我想让他们重新来上学,看来得家访一下。”
当天下午,魏定国到杨知舟家,他父亲在院子里准备猪食,他母亲和他在地里干农活。
杨建军发觉有人来了,还以为是她们母子回来了,转身看,一个穿衣端正,手提黑色公文包,另一只手伸出要握手。
“您好,我是渝荆五中的校长魏定国。”
杨建军比魏定国矮许多,疑惑地抬眼望他,双手伸进围裙,在便衣上来回摩擦,几遍下来,才缓缓伸出手,边点头边说:“你好。”
“方便交流一下吗?”
杨建军乐呵呵地笑:“你看,我煮猪食到一半呢,现在实在脱不了身,不好意思哈。要是有什么事情不是很重要,您可以边和我说,要是事情很重要,麻烦等我弄完猪食。”
“讲的是让令郎重新上学的事。”
杨建军一听,定睛一看,脱下干活穿的围裙,请魏定国进屋坐。
魏定国见这架势,心里松了一口气,让杨建军先把猪食弄好。
魏定国稍留意他们家的环境,也不是很差,是个两层小洋楼,坐在客厅的竹藤沙发,坐上去有吱吱的声音。对面除了茶几,还有引人注目的东西——墙没有开始粉刷那样白,但有一块一块的白,看形状,估计是杨知舟以前得的奖状,后来休学,给撕了下来。
地里离家不远,杨建军一路小跑。
“娘俩!”
娘俩同步扭头看,杨建军在田基上:“学校里头来了个人,说是让同舟去上学,你们赶紧回来。”
杨建军怕魏定国等久了,便又急匆匆回去:“你们去河边洗洗泥。”
——
杨建军拿出侄子过年买的好茶出来招待魏定国。
“魏老师喝茶喝茶。”
“客气客气。”魏定国开门见山,“我也不避讳了,我明摆直了地说了。”
杨建军乐呵呵地附和:“好好好。”他给魏定国倒茶。
“之前的事,也有所了解,打架斗殴的事是误会,孩子内心并不恶,对于性取向,我不认为是能成为孩子休学的理由之一,但是早恋……也需要我们长辈的正确引导。”
杨建军沉默不语,多加思考。
衣服在前院晒,娘俩回来也换了衣服。
“哎呀,知舟回来了,过来和老师说说话。”杨建军变了个笑脸。
“老师好。”杨知舟和老师打招呼,拿了个木椅在两人对面坐下。
“知舟你愿意回来上学吗?”
杨知舟有些犹豫,和江觉淮出去闯荡一年,回来父母也没再提过去,和家人一起生活也挺好,虽然有时会被村里人指点,但是父母都会挡在他面前,替他“遮风挡雨”。
杨知舟没回答,杨建军不乐意了:“魏校长,一定要让孩子回去上学,我们夫妻俩没受过什么教育,我们只知道给孩子挣钱,让他们读书,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也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您一定要让他回去上学。”
杨建军紧握他的手,眼神很肯定。
“那我先把资料留给你们,你们一家人再考虑考虑,要是回来上学,一定要在这周把资料带来学校。”魏定国拿出资料,又补充说,“一定要遵从孩子的内心。”
魏定国把杯里剩下的茶喝了,杨建军要给他倒茶。
“不用不用,客气客气,我还要去下一家家访。”
推推搡搡,大门还没出,张晓琳已经炒好菜:“老师,别急着走啊!留下来吃个饭吧。”
“不用了。”魏定国挥挥手,“一家人很热情,但是还有点忙,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到江觉淮家里。
刚进门,映入眼帘的是江觉淮的弟弟,有六七岁,他父亲还在上班,不在家。
魏定国询问江觉淮的情况。
江母回答:“他在吃牢饭,我们准备搬家了,他上不上学你等他出来不就知道了。”
“在哪里?”
“你去问警察不就知道了,问我干什么。”
魏定国想,可能他们要放弃江觉淮,和江母一人聊,再多聊也不好,江母没有送客,让他自己走。
刚踏出门,门就被关上,魏定国往后看一眼,叹口气,便走出破旧的单元楼。
走出小区,是一座桥,桥上有个“乞丐”,嘴里不知道念叨什么。
魏定国看她可怜,找了张二十现金,蹲下递给她,这才听到她念叨的话。
“我的儿我的儿,你在哪……我的儿……”
她没有接过他的钱。
魏定国试探地问:“你的儿怎么了?”
她终于舍得抬头看他,他抓住魏定国的手臂,瞪大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我的儿在哪里!”
小区保安急忙过来,分开两人,她还要扒拉魏定国的腿,保安用钢管轻敲她的手,她吓得缩回手,又变回原来痴呆的模样,“我的儿……”
保安看到他手里的钱,初步判断他也是个好人,便和他解释道:“他儿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两年前被退学了,然后被他爸送到哪里改造,回来之后又不懂跑哪去,然后他妈疯了,下雨也不知道躲,她老公见了都要踹两脚,太可怜了。”
保安可惜地看了她一眼。
“我在这里当了那么多年保安,也算是看着那孩子一点点的长大,小时候,他妈就是在这座桥上等他回来。”
——
晨会,魏定国在台上演讲,同学们刚开始很认真听,随着气温上升,同学们开始燥热。
魏定国也烦,怎么还有那么多稿子没念完,后面的内容不是很重要,也不用繁琐的文字表达,索性不念稿了,用自己的话总结后面的内容。
“本学期开始对假期进行调整,本周周末放假。”
场下本是奄奄一息,听到放假突然轰动。等声音减弱。
“对校规进行调整,在宿舍、教室、食堂等进行重新制定规则,希望同学们踊跃投信。”
大会从早上7:00到9:00左右结束,按照从前校领导不高低讲到放早学。
新上的校长,用放假“俘获”同学们的芳心。
“刚放清明,又得放!之前就觉得他好!没想到这么好!”
……
——
“舟舟,你就去吧,我们也好出去打工,有人联系你爸,说是让我们去外地工作,我们不担心你一个人在家……舟舟你就回去上学吧。”李丽不知道怎么劝他。
几天的软磨硬泡,杨知舟终于同意了,杨建军和李丽立马带他去学校,资料早已填好。
杨知舟被安排在黎烨姑妈的班,是圆梦班。
她没有被撤职,只是被降低等级。
杨知舟的命运由此改变。
——
“杨知舟?”班主任一字一顿地念。
杨知舟站起。
“你就是杨知舟?”
“是我。”
“大家都认识了吧,就不用自我介绍了。上课。”
“老师好——”
杨知舟和同学们一齐坐下。
黎雨若小手臂围着腰,另一手拿着课本,看到杨知舟坐下,把课本重重地摔在讲台,厉声道:“我让你坐了吗?”
杨知舟在同学们的注视下又站了起来,四十多张脸中,也有熟悉的脸。
下课后,好奇的同学们把他围在他桌边。
“你别在意她,她就是个老太婆,我们都习惯了。”好心的男同学说。
“是啊是啊,你别介意。”一个女同学附和,又问,“哎对了,你是从哪里来的?”
“同学我看你怎么那么眼熟,你是那个初中毕业的啊?”另一个女同学问。
……
问题多得让他回答不上了。
就有人发言:“一个一个问。”
其他同学都不说话了。
杨知舟说:“杨家村,本校初中部毕业。”
“杨家村?”有人一激灵,“我也是杨家村的!”
还没等同学们高兴,黎雨若骂骂咧咧地喊:“围在那里干什么!”
同学们散开,她眼神中充满恶意地看杨知舟:“杨知舟,你给我过来。”
黎雨若把他带到办公室,无缘无故数落他,说他不务正业、拉帮结派之类的话。
杨知舟给她免费当了个出气筒。
许多气话没能动摇他,唯独这些话:
“你爸妈白养你了。”
“你爸妈怎么生出你个白眼狼?”
回到教室似乎整个魂都丟了。
同桌问,他说没事,他好像习惯了,麻木了,浑浑噩噩每一天。
他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认真听课,上黎雨若的课,没有一节是可以认真听的,不是出去罚站,就是站到墙边,时不时还被阴阳几句。
杨知舟恢复上学一个学期,他准高二。
一年多没上学,来学校快一个多月,学习算是能跟得上,即使退了学,他也有在网络上学习。
杨知舟尝试过和领导交流换班,领导说:“得先请示你的班主任……”
和班主任说,似乎给她一个绝好的机会数落他,他又被批了。
内宿生,在食堂吃午饭。
石恩和几个女同学做在他身后,她背对着杨知舟。
石恩不认识他,在贴吧见过几次模糊的照片,没认出他。
杨知舟快要吃完了,可他听到了江觉淮的名字,他便开始“偷听”她们的对话。
“江觉淮挺帅的?怎么不喜欢女的,多可惜一个人。”
“喜欢女的,也不会喜欢你。”
……
是啊,多可惜一个人,杨知舟想。
——
某天,杨知舟突然蹿到盛行忱面前。
“你知道江觉淮在哪吗?”
与一年前的杨知舟相比,此时的杨知舟判若两人,唯独不变的是骨子里的气质,但又显得单薄。
“我不知道,或许孙正帆知道。”盛行忱和他多说了几句,“先前的事,我很抱歉,不知道怎么才能弥补你们……”
“没事的啦,现在也开始变好了。”杨知舟笑笑而谈,耸了耸肩,一副很轻松的模样,“当初是我太冲动了。”
……
看着杨知舟落魄的背影,盛行忱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过了几天下晚自习,他在用班机和母亲打电话,寒暄几句,杨知舟吸了吸鼻子,泪水含糊。
“妈,我还有事,先挂了。”杨知舟抬头,不想让泪水流下。
“舟舟,你是不是哭了?”
杨知舟低头擦干眼泪,回答道:“没有,妈,我先挂了。”
没等母亲回答,杨知舟快速挂了电话,如无其事把班机放回教室。
学校旁有一条河经过,叫杨白河,往下,经过郊外一个小乡村,叫樱花河,得名于河边的樱花林,再往下便是杨知舟住的村子——杨家村。
一夜之间,贴吧传来杨知舟的死讯,没人知道他自.杀的原因,杨知舟真的挂了,死于压迫,威胁。
一个晚上,一个家庭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