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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6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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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前日公子传回的信,说自己在边关一切都好,让他照看着大小姐。
但他近日却得知公子受了重伤。
心下焦急却一点不能离开。
想到此处,心下泛起委屈,公子在边关出生入死,大小姐却一点都不知道,难道要他等着公子真的战死沙场,再孤独死去吗?
临死连自己心底牵挂之人都见不到一面,或许连他的死讯都不知道。
他着实替公子委屈。
那些公子默默为大小姐做的事,他从始至终全都参与知晓,叫他这样难受地旁观一切,他当真是做不到。
心底一个念头升起。
哪怕最后叫公子杀了他,他也要将这些告诉她。
太阳快要落山,云兮与程琅从成衣铺出来。
她转头看着天色道:“琅哥哥回去吧,今日多谢你,有空再见。”
程琅微笑着点头,听到她那句再见,心底升起一丝期待。
“好,阿兮先走吧,我想看着你走。”
云兮眼睫眨了眨,有些不好意思地避过了他的目光。
“好,那我便走了。”
说完,她转身上了马车,最后同程琅告别,马车调转车头,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
程琅的目光直到车尾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指尖捏紧了掌心。
到魏府门前,天色快要黑沉下来。
云兮刚要下车,忽听春种惊叫一声。
她顿住动作,轻轻掀开帘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不知从哪儿冒出,停在她们车前。
“你是谁!”
那黑衣人上前来,云兮眯起眼莫名觉得熟悉。
待走近了,她眼慢慢睁大。
“大小姐!”
瞿安?
云兮从车上下来,看着他眼神急切,压下心底的慌乱,转过身淡淡道:“我记得与你并无私交,此番……”
“小姐,求你去看看公子吧!”
云兮眼睫一颤,心突然猛跳一拍,眼中染上愠怒。
轻笑一声:“你口中的公子是何人,为何要我去看?”
再次见到熟悉的人,被她压了许久的记忆突然全部浮上心头,从最开始的温暖到最后的心寒。
那些回忆,都是一个人带给她的。
祖母过世,凉透心的雨将她心头的最后一丝念想浇灭,她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再想起那个人,再不会想见到他。
可现下,她骗不了自己。
瞿安听她如此说,一咬牙,心里再也坚持不住。
“大小姐……其实公子他,他骗了你!”
云兮微微侧目,指节攥得发白,抬脚正要往门内走,她再也不想被人抛来抛去了。
可身后的瞿安却是追着大喊一声道:“公子快要死了!”
脚步骤然停下,背影僵在原地。
瞿安见人终于停了,抿着唇眼中闪着泪在台阶下跪地,请求道:“公子便是陛下亲封去卢阳关的主将,骁骑将军。”
“公子此刻身受重伤,已经……病重好些日了。”
天幕彻底黑沉,大门前还未挂上风灯,云兮的脸隐在暗处。
身旁站着春种,她倒吸一口凉气,吃惊地捂住嘴,看了看云兮后,又将手放下不敢再出声。
手中的帕子掉地,轻轻砸在地上,没有声音,却又好像一声巨响的惊雷。
交合的双手在身前发着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轻轻地碎了,站在原地的身影许久都未动弹。
身旁的两人都在静静等着。
云兮脑中空白。
她方才听到了什么?
她努力回想却好像失了记忆,只有“咚咚咚”地心跳声在提醒她此刻翻腾的思绪。
那些字句在平日都很好理解,此刻云兮却有些无法明白。
什么叫快要死了?什么叫病了很久?
才不过几月,那些记忆浮上心头,当日那般决绝的人,就快要死了吗?
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她像是与世界隔绝,所有人都在瞒着她。
她终于找回知觉,慢慢转过身看着台阶下跪着的人,顿了半晌,神志回笼。
“谁要死了?说清楚。”
瞿安定定道,语气艰难:“当日反贼逃走,公子被一众朝臣弹劾要他自证,陛下想要保他不得不让公子远去边关,反贼叛入北狄投诚,公子抱着战死沙场的念头去的……”
瞿安声音哽咽。
“走前交代要我留在京中保护小姐,他当日那样,便是想要让小姐恨他,还嘱咐属下不准对你说出,可属下不忍公子孤独赴死,他的一片真心,求小姐去看看他。”
云兮脑子有些跟不上他的语速了。
片刻后,心头仿佛一片浓厚的云层突然被拨开,脑中一片清明。
方才的阵阵鼓雷般的心跳也终于平静下来,晚风一吹,她身子轻微地打了一个颤。
“你起来。”
瞿安跪在地上,听此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云兮脸上并没有惊讶之色。
心底有一丝失落,慢慢从地上起身。
随后头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我知晓了,你走吧。”
瞿安心头一震,抬起头看着云兮。
没想到才几月,那些与公子的过往这么快便被她丢弃。
他还想再说,却看到那个身影快速地转过身进了门去。
云兮进了门,一路身子打着颤,被镇静强压下的思绪如开闸洪水泻出,走着走着,跨过垂花门时竟然被绊了一跤。
春种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她。
云兮手撑着垂花门的石沿,痛嘶一声蹲下身,靠着石壁揉着自己的脚踝,眼中泪意慢慢涌上来,将眼前模糊。
渐渐的,情绪仿佛再也控制不住。
眼泪滴落下来,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抬手抹着泪。
为何要告诉她。
她都下定决心要忘记那个人了,当日他那般决绝,决心独自赴死,根本就没将她算上自己的未来。
既然这样,她又何必去自取其辱。
就当这些日子,她错付了真心。
她将自己劝的很好,也慢慢要走出来试着接受其他人。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
她压抑着哭声,在这漆黑的夜里,仿佛如细微的风声让人难以察觉。
眼泪将衣袖打湿。
云兮止了哭声,声音细细如蚊蝇道:“春种。我该怎么办。”
“既然自作主张为我打算好了一切,那我还想着他干什么,就遂他的好意,将他忘了便是。”
“可是……”
“我该怎么办。”
云兮埋着头,抱着自己坐在地上,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了。
春种站在一旁,由方才的惊讶变成现在的心疼。
她知道,小姐性子看上去软,可有时候却比谁都清醒又狠得下心。
被最信任的人欺骗,然而这欺骗却是为着自己好,任谁都要纠结痛苦的。
但她还是顿了顿,说道:“小姐,奴婢懂的不多,可老夫人过世时对小姐说的话奴婢还记得,小姐或许试着随心呢?”
云兮的哭声顿了顿。
她抬起头,眼中情绪变换,随后转过头看着春种。
春种朝她点了点头。
随心……
她此刻的心,最希望的,便是亲自去问问那个人,她不甘心被他这样丢弃,还名曰为她好。
她要看看,那个人是不是真的这般狠心。
想好一切,她连忙从地上起身朝着西院而去。
……
太阳高悬,风沙化成尖细的刀刃擦过脸颊,泛起细微的疼。
阳光没有温度,仿佛被边关冷燥的风吞噬。
肃穆的气氛下,杀意裹挟着每个人的心。
“宴止钲!你父亲的头颅在此,要想活命,打开城门!”
城楼下,排铺至天际的军队,如密密麻麻的蚁群,整齐又躁动着,迫不及待分食这里的一切。
周围几个副将脸上闪过细微的哑然。
纵然前几日便知道了将军的身份,如今被公然拿出来,几人心头还是忍不住惊讶。
许久前朝廷便发了通缉,反贼要过卢阳关,意在投敌,要他们全力阻拦。
然而那时卢阳关受北狄侵扰,根本无暇其他。
谁知今日便遭反噬。
那反贼,竟就是这位新主将的父亲。
前些日他们被突围,怕就是曾经的辅国大将军给北狄人的消息,害他们损失惨重。
可北狄人也不是那么好伺候的,今日人头就挂在了他们的战旗上。
用完即弃,这是那个民族刻在骨子里的。
血淋淋的人头,被绳子绑住头发,面容还看得十分清楚。
众人心头一凝,都忍不住起了寒栗,可转过头去看一动不动的主将,发现那人却是半点也不见异色,神情依旧镇定,仿佛根本不认识那人。
周副将捏紧拳头,转过头忍不住开口。
“将军,这帮狗贼胡言乱语,请将军准末将为前锋,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宴止钲手握着身旁剑柄,淡淡道:“那人并未胡说,只是做了反贼,便与我没了瓜葛,他是谁不重要。”
身旁几个副将都听到了这话。
个个讶然地看着他。
亲口承认那便是真的。
辅国大将军,他们虽从未在那人手底下待过,却是知道,当年击退北狄打入他们王帐的人就是他,竟会造反做了反贼。
几月前梁京的消息大家都知道,只是远在边关并不清楚。
想到此处,大家的目光看向宴止钲时,却是多了些含义。
宴止钲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心思,垂目顿了顿,最后道:“你们若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
身旁寂静无声。
宴止钲只好捏紧拳头。
“开城!”
宴止钲飞快下了城门,几个副将还没来得及人便已经走远。
楼下,所有大军集结,大家脸上肃穆,都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宴止钲坐上马背。
铠甲在阳光下发着刺目的光,他的眼神穿过帽沿落在远处那战旗上的头颅。
对方特意查了他的身份,又用他的头颅威胁,目的不言而喻。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他与那人不是父子,是死仇。
他今日亲自为前锋。
主将为前锋,只有无人领兵之时,可今日不同,他一是要让那群人明白,即便拿他父亲的头颅激将也未必能赢,一方面,是报当日的凌辱。
铺排至天际的军队,不少于十万人数。
他们今日整合了卢阳关所有的兵,一共才凑齐五万。
此战是大战,决定所有人的生死,包括他,他今日故意做前锋,便是要出其不意,方能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