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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回到南城已经十来天,徐春蕾每天都对着铺了一桌子的零食发愁。当时真的是一腔的热情,满心的雄心壮志,无论如何就觉得这是个能赚钱的门道。
      可真把东西拿在手里,她又畏缩了,想到出门摆摊,甚至还要要喝揽客,她就不知如何是好,愁起来甚至想揪头发。
      只是钱已经花了,这些东西摆在家里又不能下崽儿,只能一天天数日子等它们过期。当然自家崽子很乐意帮忙把这一大堆消化掉——每天高举“检查”大旗的林果果同志,经常趁人不备偷偷开一包小零食自己吃掉来着。
      瞅着每天都在减少的170元,徐春蕾终于做好了自己的思想建设。此外,她还进行翻阅,给此次摆摊添加了黄历上书的“宜做生意”buff。
      出门卖货的大日子就在今天,时间是下午傍晚天擦黑的时候,地点嘛,就定在大十字街口的西南角。
      出摊的前一天晚上,瞅着媳妇不停往女儿不用的小推车里塞东西,林承远问:“你打算用这个小车装?不好看吧。”
      “这个盛得多,而且四下露缝,里面有啥别人好看见。”捂着脸,徐春蕾发出微弱的声音,“这样我不就不用招呼了嘛,远处一看这里面有东西,好事的就来了,其他人估计也能跟着过来看看。唉都是邻里邻居的,怪不好意思的。”
      “要不拆几包给大伙吃?”林承远提议,“一说不要钱,大家伙肯定都愿意往前凑。”
      眼睛一亮,徐春蕾点头:“有道理,到了那我就拆几包,专找带孩子的让他们尝。”
      “嗯,等我下了班也过去,你们先把东西运过去。”林承远对出门摆摊同样充满恐惧,不然他也不会对家里散成一堆的零食不闻不问。
      只是下岗危机近在眼前,两口子眼瞅着就要没了经济来源,跟填饱肚子这一重大事项比起来,面子那是多大点事啊。
      除了重头做起出卖劳动力,这种本钱不大,有希望变现的小生意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合适自家赚钱的路子。
      只是这买卖不体面,配不上一家子国营厂工人的身份,干这个着实尴尬。不,别说干,光想想都脸疼。
      可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这种万难之事怎么能甩给女人和小孩儿,他必然也是要一力挑起的,至少跟着一起在路边站着吧。
      ——
      夏季的夜晚来的很迟,聒噪的蝉鸣为天边火红的云霞唱着赞歌,夜晚的序幕缓缓拉开。白日里被火烤般的大地也渐渐恢复了温度,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三三两两拿着蒲扇,晃啊晃得,悠闲自在的很。
      林家的小推车一拉出来,果然就有好奇的人民群众开始张望。
      这家的小车不推孩子推的是啥?
      看着车子里面一袋袋花哨的很,不知道都是些啥呢?
      哇,那个小孩吧唧吧唧吃的是什么,怎么跟拧麻花似的但又是白色的?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徐春蕾连忙撕开一袋麦丽素,鼓起勇气说道:“大家来尝尝,锦州带回来的小零嘴,买点回去给孩子吃啊,好吃的很呢。”
      “这是什么?”
      “哎,中间是脆的。”
      “是呢,还挺好吃。”
      免费品尝果然是无往不利的大杀器,下班过来的林承远,只看到了空荡荡的小推车,还有紧张攥着手里布口袋的老婆孩子。
      “什么情况,东西呢?”林承远紧张的问。
      他有些担心,不会都被免费试味给试没了吧?
      “卖,卖了。”打了个磕巴,徐春蕾小幅度抬一下手臂,展示手里的袋子,她小声说:“钱都在这儿呢。”
      惊诧不已的夫妇两人把女儿和钱夹在中间,小心翼翼回了家。
      大头朝下,一袋子钱划拉倒在桌上。纸币钢镚,呼呼啦啦又摆满了桌子。
      “两毛、五毛、一块三……”卖货的时候来不及整理,回到家的三个人终于可以安心的数数这一躺到底拿回来多少钱。
      繁星布满星空,林承远两口子来来回回把一把零钱过了三四遍,终于可以确定,这次做小买卖的计划圆满成功。
      本次出摊,一共收获56块7毛,虽然刨去成本也就只赚了十来块钱,还不够这一家子的来回车票钱,可单看收入还是令人咂舌,50块钱,已经抵得上是徐春蕾出十天工的工钱了。
      如果剩下的那些也能顺利卖出去,那不但赚回了路费,还能净赚一笔,这买卖,当真做得。
      接下来的几天,也如夫妻俩所期盼的那样,分批带出去的零食每次都卖的好极了。
      生意能如此火爆,除了林家的小推车里有很多从没见过的新玩意外,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林家不仅仅是卖东西,她还提供了贴心的拼单服务。
      没见过的新花样,小朋友们自然每种都想尝一尝,可是家长们怎么能允许这样的奢侈行径,必须做选择的小朋友哭哭啼啼,央求着大人们希望每种都要。
      这样的孩子多了,看着孩子们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实在心酸,徐春蕾又听到一些家长小声和其他家长商量是不是孩子们可以互相换一换,就是这多了少了的一时半会不好解决。
      一时冲动,徐春蕾提了个自己拆包帮大家组装零食的建议,当然是在大家的监督下完成,绝不偷拿一片渣渣。
      这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原本至少要买三五袋才能解决问题把崽儿拖回家的大人们,这下子只要花一袋的钱就能解决问题;小朋友们则可以一次吃到很多口味,而且这样的乱搭偶尔还会串味,嘤~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拼好头几包的徐春蕾其实是有点后悔的,虽然孩子们哭得实在可怜,可一旦拆着卖,大家自然就买的少了,自己怕不是要囤货了。
      结果也是出乎意料的,反而成了林家小摊揽客的卖点,一时间大人孩子都愿意到她这里来光顾一番。
      林家的锦州之行也很快有了第二趟、第三趟。保持着小心谨慎的态度,不囤货不赚厚利,月底一盘账,这笔小买卖的净赚竟然也有158元。比起徐春蕾上班那会的巅峰工资也不差多少了。
      虽然不算稳定,但现在的林家终于重新过上了两人挣钱三人花的日子,生活宽松不少,夫妻两个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一些。
      “我说大姐,你们光进这干不拉几的小玩意,这么热的天儿倒是弄点新鲜花样的冰棍儿回来啊,让咱也尝尝外面的冰棍儿跟咱们这儿的有啥不一样不。”
      不止一个人在徐春蕾面前提起这事,想尝尝外地的雪糕,孩子一天到晚吃膨化食品,尿都黄了。
      锦州的冰棍花样确实比南城多的多,仿佛安装了美食雷达的林沛都能淘到新鲜货,吃根不一样的。
      徐春蕾看着冰柜里各色花样的冰糕分外眼红,这些个带回去肯定能赚钱嘛。可这么热的天,冰棍还没带上火车就已经化成冰水流没了,更别说跟她回家了。
      唉,等生意大一点,赚的多一点,自己也搞个进货车的时候,再来赚这笔钱吧。
      现在这些人们,老老实实吃小豆冰棍解暑吧,就别琢磨那些有的没得了。
      ——
      ——
      “妈妈我回来了。”跑的满脸通红,林沛兴奋的窜进门,直奔家里的冰箱而去。“咔吧——”一下,拉开了冰箱,把头埋了进去。
      淡绿色的小冰箱,是林承远借工作之便,顺便从安朔小弟家里拉来的淘汰货。一开始徐春蕾觉得没啥用,开着嗡嗡作响还费电,但用久了就发现,这东西真的是储存吃食的好东西,只要冻起来,永远不会过期。
      明年复明年,明年何其多,只要我不说,永远可吃喝。
      咳咳,这是徐女士的秘密,不说不说。
      翻箱倒柜,林沛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红豆冰棍和绿豆冰棍以外的东西,她不甚甘心,闷闷不乐选择了红豆的,薄薄的油纸一剥,冰棍啊呜一口塞进嘴里。
      刺激!
      林沛浑身一机灵,只觉得浑身上下十万八千个毛孔跟着张开又闭上。爽的她情不自禁的狠狠一口咬下,血溅当场。
      没错,忽忽悠悠,在脱落边缘反复试探的林氏门牙,完成了他的使命,在大冰块子的帮助下,成功脱落。冰敷也没有传说中快速止血的功效,林沛牙床子里的血流到冰糕上,把她的上嘴唇黏在了冰块上。
      红豆汤与鲜血混杂,门牙与眼泪齐落,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外嗯啊(来人啊),啊呵呵(有刺客)!”
      徐春蕾见女儿这个狼狈的样子,不但不上前帮忙,还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来,真是把亲妈俩字书写的淋漓尽致……
      终于止血的,漏风之人林沛,很快从门牙掉落事件中回过神来,爱吃之心再度熊熊燃烧。只是放在碗里的冰棍已经化成糖水变回常温,再也不复刚刚的凉爽,好生可惜。
      唉,每天只被允许吃一根的冰棍儿就这么生生放成了汤汤,这汤水虽然也甜,但没有了冰冻的加持,甜味就变得不对劲起来,着实跟好喝不挨边。
      自己都掉了一颗牙,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妈妈打个商量,让她换一根把今天的量补上。
      徐春蕾弄了点土灰进来,盖在女儿滴落的血印子上,反复抹扫,终于把血点子遮盖了些,听到女儿没事人一样跑来要求追加今日份额,简直好气又好笑:“还吃啊,在吃把你后面的牙也硌掉拉到,明天起别说冰棍了,饭也不用吃了。”
      林沛蔫头搭脑到旁边伤心去了,徐春蕾扫着地心里感慨,唉,这冰棍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是真硬,自己平日里吃也觉得硌牙,都说是用生水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唉,三五毛的东西,用啥都不稀奇,瞎吃吧。
      收拾妥当准备出门的徐春蕾突然想到自己在厂里听宣传干事说过的一句话,据说是马大爷的名言警句,说是什么“资本的原始积累充满了血腥。”
      看看簸箕里混了鲜血的泥土,徐春蕾感慨,果然先辈的话总是对的,他们的理论都是真知灼见啊。
      ——
      ——
      “今天老张跟我说,让我不行去他们那。”林承远喝了口饭,说起了今天的新鲜事。
      “老张?哪个老张?”徐春蕾懵了一下,张可是大姓,身边姓张的人何其多,提到“张”一瞬间她就能拉出五六个。
      “卫生局那个。我在工会不是跟他们经常打交道,他觉得我文笔不错,说原本以为我多少能干个副厂长,就没好意思跟我说这个事。没想到现在下来了,就想让我跟着他干。”
      徐春蕾不知道这公、务、员的工作在二十年后有多吃香,但她很清楚这份工作的稳定性。都是国家的人了,肯定能熬到退休,遇不上自己这种倒闭的糟心事,多好。
      而且这个老张(并不知道是哪个老张),能做主让林承远去局里,就说明他在局里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主,老林跟过去说不定还能过上好日子呢。
      继续留在设备厂,想要过的好,就得指望着他们那个破厂长脑子清醒一点,不要搞得跟纣王似的,天天就想着掏心挖肝酒池肉林,恢复刚进厂的做派。可这些个狗屁倒灶的事前前后后折腾了近两年,日子一天天的根本没个头。
      碍着大伙的财路,车间里的风言风语也越来越多,说的都是些老林的不是,再往后拖,就怕不只是说道说道这么简单了。
      “去去,问问他们,怎么转过去,不行这个月就办了。”
      林沛也跟着猛点头。卫生局,多么厉害的组织。她在学校最想加入的就是卫生检查小组,每天的例行检查,他们都无比庄严,稍有些碎片树叶都会扣好多分数,这么说吧,这个小组的成员掌握各个班级是否拿得到流动红旗生杀大权,是每个班级都要最终的对象。
      徐春蕾撸了一把她额头上翘起来的头毛,笑话她:“点什么头,你懂吗你。”
      林承远听了妻子赞成的话,紧锁的眉头没有展开,反而沉默了一会,叹口气:“我再了解了解吧,也不一定非得去那。”
      “老张”提供的岗位离林家可不算近,但确实是个坐办公室的好伙计,天天朝八晚六的坐班,工作也是写写材料到点能走,这些组合起来就是份神仙工作。
      可这份差事千好万好只有一条不特别不好,那就是工资太少。曾经还有卫生局的人偷偷问过林承远的工资,知道后一脸羡慕连连感概还是企业好,局里发的那点工资虽然饿不死,但也吃不饱,害得他们老大岁数对象都不敢找。
      林承远愁得睡不着觉,大半夜在床上翻身,偶尔还会跟徐春蕾抱怨两句:“我去这儿是真不行啊,才百十来块钱,够干什么的啊。你们那单位又那样了,咱们一家子真要指着这点死工资过日子,过不了俩月就饿死了。哎——要是你能去这个单位就好了。”
      徐春蕾当然想接这块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可人家明摆着就是想找个文字秘书,她自己小学文化,又在厂子里做了十几年的衣服,脑子里除了前后片就是上袖子,现在能把老师教的那几个字认全已经不错了。
      现在做个小买卖,收个块儿八毛的已经是极限,写文章?喝浆糊还差不多。
      她劝:“你看咱们买点小玩意赚得不多,但也不错,或者咱们以后每次多进点货,不就能少出路费,回来多赚点吗?你呢去卫生局,有个安稳工作,旱涝保收,我这边争取多卖点日子好过也就行了。”
      “哎,保收,也就剩个保收,连在厂里一半的工资都没有,以后果果也大了,花钱的地方又多,我想想、再想想。”考虑来纠结去,林承远满眼血丝,脑袋里也一团乱麻,白天黑夜的发愁,日子过了一月又一月,依旧没个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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