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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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中的城市在苏醒，闹钟第三次响起，周祉终于从被子中挣扎着探手。指尖上残留着被褥的余温，刚刚触到冰凉的手机就清醒了一些，支撑起人后按停了闹钟，紧接着手的主人从床上坐起，抓着手机向洗手间走去。看着镜子中略显疲惫的脸，凝视着眼底的鸦青，周祉叹了一口气，这两天的兼职稍微有点太耗体力了。拧了把毛巾，草草的擦干净脸上的油和眼垢，周祉梳了个高马尾，发丝的尾缀扫在露出的颈间，掉落的发丝织在洗漱台上，缠绕在梳齿之间，一如她理不清的生活线头，只是她没有时间停留就匆匆出了门。
碾着梧桐叶一路向清嘉大学，略含水汽的风刮过，引起一阵寒战，周祉还是有些恍惚。自己今年刚上大一，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为了让父母可以少一点负担，自己主动提起了兼职，只是早出晚归毕竟影响室友，好在打听到父亲的朋友因为创业长时间不在清嘉市，而且希望有人照看高二的儿子，这才让她得以在军训后以相当合算的房租搬进这间房，捡大漏了啊，周祉一边开，一边想。晨间带着湿意的风簇拥着迎上周祉的脸，周祉不乏歉疚的想：可是住进来三四天了，高中生以可怕的作息愣是没让自己打个照面。
习惯性的提早到了教室，周祉拿出自己的包，在略显冷清的教室里面占了第二排的几个位置，掏出手机给过去的几个室友发去消息，“我已经到了，占好位置了。”小群里一下活跃起来，[室长]朱然染粉色兔子的头像跳跃起来，“！！给阿祉递冰美式！今天的笔记就靠你啦！”余下几人也耍宝卖贫一阵惹得周祉眉眼弯弯。收起手机，摊开书，周祉掏出笔在书上勾画，毕竟自己算不得聪明，只是个“小镇做题家”，不能松懈，医学生的课业更是繁重，不允许自己拖沓。
不知过了多久，大教室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到齐，老师踩着高跟鞋进入教室，周围细细的声音也消失，上课了。
好学校得益于好老师，生源很好，分数很高，考起来很吃力，但是沉浸在高强度的课业中可以暂时遗忘生活苦涩的柴米油盐，周祉很满足。周祉在教科书密密麻麻的铅字间隙抬头，正撞见朝阳穿过窗棂，在讲台上切割出阴暗交界的金线。教授翻阅讲义时带起的风里，有幽默与粉笔灰交织的独特气息。
叮铃铃，80分钟的大课眨眼间过去，周祉感觉大脑像吸满了水的海绵混混涨涨的，随着人群慢慢向外走，突然有人搭住了自己的肩，甜糯的属于水乡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阿祉啊，一起吃中饭吗今天？”在偏北的清嘉市呆了这么久，室长只学会了倒装。
周祉偏头看向笑意盈盈的朱然染，被感染着也笑，“好啊，我下一节是生物化学，下课刚好赶得及。”
不待休整片刻，周祉向对角的学区驶去，自己这辆电瓶还真是立了大功，周祉眯着眼。
午餐时间，周祉卡着点到了一食堂，甫一放下包，几个好友替她感叹，“这鬼地方比故宫还大，而且这规划也乱七八糟的，一天的课愣是让人来回奔波，要是软件允许，校园跑包解决的。”周祉摇摇脑袋，叹了口气，一边弯腰撒娇般蹭了蹭朱然染的肩，一边放下包，走向窗口打菜。
自己嘴笨，但是运气很好，仅仅在寝室住了军训的这段时间就离开，大家却对自己尤其关照，周祉每次看见她们都觉得心底一片温暖。
取了餐以后，周祉坐在桌边，一边听着大家插科打混，时不时也冒几句，气氛融洽。
下午也是几节专业课，刚刚下课，周祉叼着面包，骑着电动车，飞速向着兼职的便利店驶去，趁着一个红灯，周祉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脑海里是自己的时间表：晚间5点到11点都是便利店，明天下午两点到四点是咖啡店，五点到七点半是家教。周祉深吸一口气，拐进巷角，锁车，走进了便利店。
六个小时似乎比学校的一整天还要漫长，在暮色里，在周祉的眼里，便利店像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站在收银台后面感受自己的腿因为不断来回走动产生的酸胀感，周祉一边暗自责怪自己高中的懒，一边倚着收银台活动着踝关节。晚间的便利店客人量最大，来往的全是周围的上班族，更多的还是工人，大多数人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单独来，三两成群，，在电磁波的杂音里，周祉木木的想着：我的未来是不是也就这样，店里冷白的灯光把周祉的影子切割成细长的条状。
父母学历并不高，在南方高消费低收入的小县城打拼把自己送入高校，而现在还要供养弟弟上初中，家庭的负担一下倍增，自己也从高中时期幻想大学轻松生活的美好幻梦中走出，接受了阶级现实，在日复一日压力倍增的生活中，感叹过去的美好。慨叹过去高中那些盲目且天真的快乐，或许高三的那会儿才是最想上大学的时光，收回目光，周祉接过刚刚客人递来的货品扫码。
接近11点，马上就要下班，周祉抵着地面又转了转脚踝，“加热谢谢”，微微嘶哑的声音从上方响起，像是许久未开口，周祉一愣，但手上动作未停，将饭团包装撕开一角，塞进微波炉。
在微波炉工作这段时间里，周祉抬眼打量面前的人，穿着校服，右边印着两个花纹字母QJ，大抵是清嘉高中的学生。周祉礼貌地收回目光，并不往人脸上多看，转身戴手套取出饭团套袋递给他。
终于挨到接班的同事来了，周祉脱下围裙，打了声招呼就离开，骑着电瓶一路向公寓前进。
刚到15楼，周祉就觉察出了些异常，公寓门下透出些暖黄色的灯光，自己平日只开亮白的那几盏，所以不会是自己忘记了关灯，所以是郑叔叔的儿子，自己的小房东？走进，取钥匙开了门，周祉看见距离玄关不远处的沙发上有半截背影，穿着白色的T恤，留着干净的寸头，鼻梁高挺，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笼出一片阴影，莫名有点熟悉，周祉定了定因为见到生人略紧张的心，换鞋走进客厅。见有人来，沙发上的少年也不说话，满室寂静，周祉反而轻松了些许，“看来郑叔叔已经和他沟通过了”，待要走到自己房间门前，周祉突然想到自己是答应过郑叔叔要照看他儿子的。
她于是硬着头皮转过去，露出一个营业笑容，让她原本有些生人不近的冷清气场少了很多，“那个，小郑吗？我可能要打扰你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请不要客气地来麻烦我！”刚转过去的时候，周祉猛然想起这个少年，是便利店里买饭团的那个，但这点惊讶并没有影响她朗读腹稿。少年看上去也并没有在意，微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周祉才发现这个少年五官线条非常冷硬，长了一张与时代潮流相背离但意外好看的脸：浓密的眉，眉尾下压，一双窄长的眼睛偏又是桃花眼，弱化了他锋利的长相，眼下因为学习熬夜而生的青黑，又因为年纪未到，干净的眼里还有些青涩的戒备。他点点头，“没事，空着也是空着，我会照顾好自己，我是郑洛钧。”这是给她个称呼。
周祉点点头，笑着说，“我是周祉，清嘉大学的。假如遇到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就呼唤我吧。现在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学生不多睡会儿会坏事！”看见对面的人点了点头，周祉旋即轻轻关上了房门。
郑洛钧按了按由于长期神经高度紧绷而发疼的头，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喝了口凉水，按灭客厅的灯，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间。
翌日，是周日，周祉仅有一个早晨的空余。多睡了一会儿，补充了体力 ，九点还是起了床。担心自己的低血糖，周祉去厨房简单做了个三明治，食材是前两天买的，刚来的时候，里头只有美式。端着盘子出来，周祉看向另一边的房间，思考了一会还是走上前轻轻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些动静。周祉退后几步让出一些空位，门向里打开了，少年像是很早就起来了，眼睛里没有一丝倦意，迎着对方的目光周祉举了举手里的盘子“我做了三明治，吃吗？”
煎过的面包在空气中散发着温和的甜香，让他的胃也有了知觉，郑洛钧愣了一下，接过她手中的盘子，“谢谢”，周祉摆了摆手，笑道，“没事，但是盘子就交给你洗喽。”看着少年带了点笑意冲她点点头，周祉挥挥手，又走回厨房。
吃完早餐，又打扫了一下卫生，周祉看了一下时间，11点了，得出去一趟买专业课老师说的那些书。回去换了件衣服，遇见了刚出来放盘子的郑洛钧，周祉问，“我要去书店买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带的吗？”郑洛钧摇了摇头，声音有点闷，“不了，谢谢。”
按着群里的书单一本一本找，周祉掂了掂手上的书，叹口气找了个窗边的座位，翻着书却又时不时向外张望：阳光明媚，透过街别的香樟叶落在地上，斑驳错杂，来来往往的人或嬉笑吵闹，或步履匆匆，但都有属于自己的彼方，只是自己呢？
傍晚准时走进需要家教的小孩家里，周祉脑子里还浮沉着纷乱的思绪：过去的自己总幻想着堪称浪漫的未来，理想中，即使是兼职也会是书店、咖啡店一类轻松的闲职，但是事实上，人生并不都像想象的一样轻松：纷乱嘈杂的饭店里油烟呛人，几个工龄久的服务生躲懒躲在边角编造着流言，上不完的菜，撤不完的桌；忙碌奔波的咖啡馆，吹毛求疵的部分客人，凌乱复杂的操作，令人头晕目眩……所有的所有打破了她曾经高高在上的幻想，幼稚的乌托邦梦境，将现实的残忍和冷漠一点点曝露在她的眼前，让那些稚拙的美好成为幻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