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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23年中元实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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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农历六月末,一个普通的夜晚,我却突然从梦中惊醒。
我在北方的这一个月,和姥姥住的是非常老旧的房子,地理位置在我看来也十分偏僻。他们的生活落后到用水得靠政府定期放水,有时候好几天不放水就只能自己打井水,厕所还是最原始的茅坑,乌烟瘴气,苍蝇满天飞。而市场更是没有的,想要吃到新鲜的瓜果蔬菜,那就必须得自己种。所以如果你在双庙子镇上走一圈,你会发现挨家挨户都有个小院,院儿都是用来种菜的。
还有一个我曾注意到的现象,这里的鸟类十分少。我在绍兴住的时候,天微微亮满小区的鸟儿就开始唱歌,当得上一句百鸟争鸣,争相斗艳。
塔娜娅说,连鸟儿都不愿意呆的地域,磁场多少是不利于生存的。
我是信了塔娜娅这话。因为每天夜里安静的时候,我的右耳可以听到类似于磁场的音波振动声。
而这天夜里我之所以惊醒,是因为在我独自睡着的这个房间里,有了些许异样。
“咚,咚……”
有什么东西在窗户上,发出类似于拍打或者攀爬的声音。
那东西先是拍打离我较远的窗户,随后瞬间转移到我头顶的窗户。
咚,咚,咚……
像是一个一边趴在窗户上攀爬的怪物,一边费劲地捶打玻璃窗,极力想要进来。
我敢肯定那并不是野猫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因为这种撞击的声音非常有力,连带着整个玻璃窗都在微微震动。
那声音近在咫尺,只要抬头我便可以望到窗户上被月光照下的斑驳叶影。
一股强烈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直觉告知我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塔娜娅在我识海温声道:“别害怕,恐惧会加强它的力量。”
我立刻调整呼吸,鼓起勇气抬头望去。
那东西似乎敲累了,暂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大片窗户上除了叶影和零碎摆在窗台上的小石头,空无一物。
塔娜娅无奈道:“你没有灵视力,别用眼睛看。”
我闭上眼,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浑身染满血的女人,她趴在地上,小腿以下空空如也。
她没有双脚!
此刻,敲击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她似乎十分暴躁,持续猛锤了许久。
我问塔娜娅该怎么办,塔娜娅闭上眼冷漠地答道:“能怎么办,你不会任何法术,无视就好了。”
于是我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直挺挺躺着,和鬼比谁更像鬼。
都说见怪不怪,其怪自破。
那玩意儿见敲打窗户没有用,于是便开始爬动起来,从声音判断,她爬得很快,从我头顶的窗户向左侧墙壁爬去。她所在的位置听起来似乎在墙内,一边爬一边不死心地敲击着,最后见我实在没有反应,声音才渐行渐远。
等确定毫无动静后,我麻溜儿坐起身,刚刚被压抑下的恐惧再次浮现出来,,瞬间充斥着整个大脑,我只觉得头皮发麻,阵阵后怕。
我二话不说,抱着被子就往外婆的房间跑。
打死我我也不要在这诡异的房间里睡觉了。
(二)
第二天阳光醒来,大姨和姥姥惊讶地问我怎么跑来和她们一起睡了。我斟酌了一下用词,答道:“那个房间有怪物。”
她俩哈哈大笑起来,显然是不信的。
姥爷也问了我一遍,我简单讲了情况,末了还补充:“我绝对不要一个人睡在这里了。”
姥爷听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是有妖怪。”
姥爷信我了?
随后姥爷道:“今晚我睡这个房间,帮你捉拿妖怪。”
我:“……”
大姨在一旁笑得更大声了,还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我都没听,只想着将这事儿同曦何说一遍。
当时候我并不知道,茅山术其实有一种说法:墙壁是很好的防护阵法,而门是留给活人走的路,而鬼想进来只能走窗和墙。但是那天晚上姥爷刚好帮我把窗户都关了,鬼进不来,最后想爬墙,但墙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入口,所以那鬼才在墙里头爬了一会儿敲了一会儿才无奈离开。
关于上面这个说法,是我的朋友陈飞发给了我一个贴子文件,我在那贴子里看到发帖人介绍的。
同时发帖人也说,这种茅山阵法是有阵眼的,一般会在墙壁上给鬼留一个死门。
我尝试在那面老得掉灰的墙壁上寻找了一番,除了堆得老高的杂物什么也看不到。
于是我将意识收回内在。
塔娜娅与我意识相通,她明白我想问什么,无奈地说:“我虽然能感受到能量最强的位置,但是碍于你大脑的限制,我没法告诉你。”
我:“我是不是要去学一下茅山术?”
塔娜娅道:“都可以,但是你还是先学完易经吧。而且我与你的链接很不稳定,你身上的限制还是太强了。”
于是我不再纠结阵眼的事情,而是思考起了另一件事——如果说阵眼真的存在,那么就意味着这个阵法真的存在,可是,阵法真的存在,那又是谁设的呢?
如今我再去问姥姥和姥爷,他们肯定是毫不知情的,而且也不相信这些。我有一次试探性地问这个屋子以前是不是住过一个女人,我姥姥眯着浑浊的双眼,似乎思考了许久,回答道:“今天中午吃杂酱面。”
算了,姥姥耳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后来从她门长辈的唠嗑中,我还是获得了有关于这个屋子零零碎碎的信息。
比如这个屋子上一个老年人住进来的时候十分健康,活到九十二岁安然离去,死的时候还打电话通知儿女自己今天要走了。
又比如姥姥住进来之前找一个村里专门看风水地理的老太看过。那老太点头直说这屋子好,啥说法都没有,可以安心住。
但是在上一个主人之前又有谁住过,这个房子究竟是谁搭起来的,都无从得知了。
更别说像阵法这种无稽之谈了。
(三)
我以为这事儿就会告一段落,但是在农历七月上旬,我做了一个梦。
虽然这是一个梦,但我很清楚,这是一段记忆。
在那段记忆里,我既是旁观者,又是体验者。我还可以从上帝视角俯瞰一切,看每个人,也可以变成某个人,体验那人的所有思想与情感。
塔娜娅说,她看我们,也是这样的体验。
在梦境里,我,或者准确来说,是那个女鬼还活着的时候,来到一家昏暗微旧的店面里,怯生生问:“这里,还招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家店内光线极差,而坐在前台后的老板身材矮小圆胖,阴小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招。”
“那我可以做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嘴巴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我很清楚,我在女鬼的身体里,将记忆重新上演。
“我们这儿洗脚,按摩,推拿,什么都做。”矮胖的老板回答。
随后,我就被带到了员工宿舍,光线依然昏暗,还有另外三个小妹,见我进来也爱搭不理。
此刻,画面一转,我在一间房子前,这房子有两三层(具体我也记不清了),有一个小院子,似乎是女鬼前世常去的地方。
我看到女人迈进家门,上了二楼,却听到一阵暧昧不明的叫声。
我的手一顿,楼上某个房间,没有关门,声音从里面断断续续传出。
我扒拉在门边,看到女鬼的男朋友和另一个女人纠缠在一起。
顿时,我感到怒不可遏,悲伤痛苦愤怒统统涌上心头。那种滋味万般难受,但我清楚这都是女鬼曾经体会过的,我现在体会到的可能远不及她当事人体会到的多。
“分手吧。”我说。
男朋友似乎是同意了,于是他就变成了前男友。我看到自己跑出院门,冲向镇上,疯狂跑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那个负心汉,自己找工作赚钱!
自此我才明白,原来那女鬼经历背叛的情伤后,没什么技能的她才找到一家工资不错要求不高的黑店进行工作。
之后的事情没有出现画面,但我感知到她记忆中的时光在流转,她似乎在那里平安无事地工作了一段时间,直到这天,她休息,前男友打电话来求复合,但两人很不愉快,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她从上铺起身下了床,还穿着睡衣,便听到有人敲门。还在怒意中的她误以为是室友回来,什么也没想就开了门。
谁知,一开门是老板站在那里。
“老板怎么了?”
老板盯着她,那目光让人十分不愉快,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落在她穿着拖鞋干净的小脚上。
老板说:“有客人,过来洗脚。”
“我今天休息。”她有些不悦。
“人手不够。”老板瞪着阴冷的眼睛。
没办法,她只好换好衣服后来到vip贵客室,但是突然,有什么东西蒙住了她的双眼。
“不许摘下来,”老板说,“进去。”
这个房间她来伺候过很多次,虽然蒙上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依然能摸索着来到脚盆旁边,虽然心里很奇怪为什么要蒙着眼睛,但还是动作麻利地替客人洗起脚来。
我正思考是怎么一回事儿,那女鬼却在此刻让我进入到她的感官里,于是我就感觉到手上是湿漉漉的温热的水,双眼被蒙得严严实实,但双手在接触那双脚时触摸的皮肤和满是尘土的沙子感十分真实。
满脚的沙子?
洗脚的女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双脚明明小巧精致,是大家闺秀的脚,但脚上怎么像是刚从泥土里爬出来一样,黏腻肮脏。
而且这一次洗脚服务,老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离开。
我(她)意识到不对劲,再一次撩水揉搓时,偷偷往上摸了摸。我(她)本意是想试探这个女客人让他说句话,但是却万万没想到,我摸到的却是参差不齐断裂的白骨!
我顿时汗毛直立,双手都开始发抖。
老板这时开口了:“洗完没?洗得差不多了吧。”
我点头如捣蒜,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老板终于放我离开房间,但我整颗心都被恐惧占据着,双手双脚都是冰冷的汗。
我考虑过要怎么办,离开这里,还是去报警。但是我又怀疑当时那轻轻一模可能是我的错觉,可能并不像我想象那样恐怖。
第二天,老板给我发了奖金。
我(她)继续在这里工作着,直到有一天晚上,我们宿舍都在睡觉,突然房间里传出恐怖的尖叫声。
宿舍里的人都醒来了,然而她们却发现宿舍内只有三个人,另一个人迟迟未归。
此刻我在上帝视角看到,那个未归的员工,在Vip房间里被老板一刀砍断了一条腿。但是那员工并没有死,只是瞪大了双眼,她的眼里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绝望。
宿舍的三人听到惨叫声怎么也睡不安宁,统统下楼查看情况,这其中要数女鬼最不安宁,她似乎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考虑要不要报警。
三个人下楼,楼道一片漆黑,她门跑出店门站在空地上,没再听到任何奇怪的声响。正在纳闷的时候,却有人见到二楼窗口处有异动,三人齐齐望去,下一秒,只见一条沾满了鲜血的腿从窗户里丢了出来。
她看到路灯照射下那条大腿血肉模糊,掉落在地上。
“啊——”
三人疯了似的往远处跑,一边跑一边尖叫,她还打电话报了警。
画面又一转,天亮了,她出现在前男友的家里,但是前男友并不在家。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小心翼翼,似乎在躲着什么。
楼道里响起脚步声。
一声,两声,慢慢上了楼。
她眼睛一亮,是前男友回来了,这个时候只有前男友能帮她!
她所在的房间门被打开,一个矮小圆胖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她登时惊恐地瞪大双眼:“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看到了什么?”老板,哦不,他其实更像个疯子。疯子老板一步步靠近,只问她看到了什么。
女人惊恐后退,退到阳台边上,退无可退。她大吼:“你不要过来,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了。”
疯子老板冷笑一声,说:“这么怕死,那你就拿身体做交换吧。”
之后的画面我不忍再看,也无法在此描述出来,但是这个可怜的女人,就这样被一个猥琐的男人玩弄着,她很痛苦,眼里却是满满的求生欲望。
直到警察来了,她才被放开,用凌乱的衣服遮挡住自己的身体,面上全是泪水。
(四)
看完这一切后,我久久沉默,因为感同身受的原因,我被巨大的负面情绪冲着,从梦中醒了过来。
梦里,我以为老板被带走这件事情就结束了,然而醒来后,我却突然意识到,还漏了一环。
那女鬼的双脚……
女鬼并没有告诉我她是怎么被砍掉双脚变得面目全非的,但看那惨不忍睹的模样,明显之后又遭受了更加非人的虐待。
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记忆太过痛苦她不想重现,又或许是她保留一点善意不想吓到我,又或者有其他更多的原因……她终是没有告诉我。
而我的心里分外难受。
我告诉曦何这件事,曦何说可能是鬼门开了的原因,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而那几天,我和塔娜娅的链接似乎又断了,直到昨天,也就是中元节的前一天,塔娜娅突然传给我一个讯息:“写出来吧。”
我悲哀地想:写出来也没人信的,更别说有什么用了。
“没关系,”塔娜娅依旧温和,“写出来,替她申冤,把真相公之于众。”
虽然塔娜娅这么说,但我还是一整天都没有动笔,直到今天,鬼门正式大开的日子,我才将这篇文章写了下来。
我不清楚这样写下来具体会有怎样的意义,但是我希望这能给到那可怜的女鬼一点慰藉。
她一定是久久徘徊在仇恨与痛苦之中,所以才到今天都不得安心投胎。
我读取这段记忆发生在七月上旬左右,但是真到了中元节头一天晚上,我却睡了一个好觉,没有任何鬼怪陆离来打扰我。
塔娜娅说,身正坦荡,行善积德,鬼魅避之。
还有一件值得一提的事,在我读取女鬼记忆后的没几天,一个中午。我看到一只野猫从窗户前一跳而过。
之后我睡觉的时候,出现了一次鬼压床,但是并没有任何恐怖的东西,只是感到有一只猫从我身上跳过去,踩过我的枕边,便消失了。
我曾因为经常鬼压床已经锻炼出了克服鬼压床的方法,即使浑身动弹不得我还是用强大的意志力僵硬地挪动右手,摸索到我放在枕头下的阴阳镯。
这玩意儿是我前几天买的,网上说效果很好,这会儿我摸到了,身体能动了,我按照网上教的方法攥紧它,放在胸前,之后安然睡去。
——2023.8.30
农历七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