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迷情》星期天

12、第 12 章

　　夜依旧静悄悄的，只有眼前的烛火不甘寂寞地扭动着，在元昊冷峻的脸上投出不停跳动着的阴影。烛影的包围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是唇角带笑地看着手中把玩的珠花。
　　一阵脚步声由远即近地传来，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伊芙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愤怒地瞪着他，眼睛直冒火。
　　元昊迅速地将珠花收入自己的袖中，没有抬头看她：“是谁这么大胆？”
　　“你把陈王杀了？？”
　　“哈哈哈！”元昊爆出一阵狂笑，“这可是朕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质问的话，真是可笑！哈哈哈！”
　　“你……”
　　伊芙气结，但心中已然明白元昊说得是对的。帝国的皇帝太高傲了，不屑于对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囚犯动手，尽管他很想将其处死。
　　不甘心就这样落败：“那，就算是他伤势太重而死，也是因为你，因为你不肯为他找大夫，他才死的！”
　　元昊紧盯着伊芙的眼睛，冷声说道：“这是朝廷的律法，囚犯是没有资格请大夫的。他的死活，全凭天意。”
　　“这种烂律法有什么好？你不是皇帝吗？把它改了不就行了！”
　　“成者王候败者寇，如果朕失败了，沦为囚犯，也会如此。”
　　“……”
　　看到伊芙垂头丧气的模样，元昊情不自禁地走近，抚慰地按摩着她撑起的肩膀。伊芙慢慢放松下来，苦恼地低语着：“可是，我的心里还是很难受，我忘不了他的那双眼睛……”
　　“嘘，别想了，这都是天意，你已经尽力了。”
　　“好吧，好吧，但大王也应该……”伊芙猛然转身，撞了毫无准备的元昊一下。
　　“叭！”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从元昊袖中掉出一件闪光的东西。
　　伊芙歉意地笑了笑，俯身准备拾起它，元昊却有些紧张地快速伸长胳膊，想抢先一步拿到。
　　“干什么呀，我又不要……”伊芙的话在看到那个闪光的东西时停住了。
　　那是她给大夫的珠花！
　　元昊不安地看着伊芙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些焦急地分辨着：“小芙，朕是……朕只是……”
　　“我知道，我的行动都在你的掌握中吧？就连那个大夫，也是经过你的同意才进来的吧？那小月呢？小月是不是也知道？所有的人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
　　心被刺了一下，元昊退缩了，他沉默地转过身，仰望着天空上无数颗闪烁着的星星，强压着涌上的一阵阵酸楚。
　　伊芙走到元昊身旁，伸手覆上他紧握的拳。感觉到伊芙温暖柔软的手，元昊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好半天，他才哑声问道：“你，不气我吗？”
　　“对不起，我刚才太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自己是太冲动了，因为太意外而忽视了这清晰的事实，只想把自己心中的内疚发泄到他的身上。最自私的人是我吧？他，只是想救这个唯一的弟弟，但他的骄傲又不允许他的软弱，才会默认着自己的行动吧。
　　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自己还这么对他！
　　看着伊芙温柔的双眼，元昊忍着满腔的激动，用力抱紧她。没有任何欲望的，只有用彼此的温暖，互相支撑着空虚的心。

　　天启三年七月初，皇帝在潼关大败叛军，凯歌高奏，班师回朝。
　　宽阔平整的官道上，一辆小巧舒适的马车轻快地行驶着，后面跟着四五个骑着马的青年男子，个个气度不凡。其中一个男子，身着普通衣服，却掩饰不住浑身散发着的强悍气息，他正是元昊。
　　原来，元昊见伊芙整日愁眉不展，便让刘将军带领大队人马返京，自己则和伊芙带着小月、方伟等人，轻车简从地一边走一边游玩，让伊芙散心。
　　“大王，前面……”
　　方伟话还没说完，元昊就打断了他的话，“方伟，不是说过不准叫大王的吗？会暴露身份。”
　　“是。”方伟歉意地拱手，“爷，前面有个小城镇，我们到那里歇息一阵吧。”
　　元昊颔首同意。
　　马车驶进小镇，穿过一条繁华的街道，最后在一家生意兴隆的酒店门前停了下来。
　　店小二早已笑容可掬地迎了出来，一迭声地叫着：“几位爷，快请进，快请进。”
　　元昊利落地翻身下马，将马缰递与小二：“小二，准备最好的雅间。”
　　“好嘞。”
　　方伟掀开车帘，让小月先下马车，然后扶着伊芙慢慢地下来，几人一起走进酒店。
　　路旁，一位摆着写字摊的年青书生无意看见伊芙下车，顿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在看到伊芙身旁的元昊时，两眼射出愤怒的光芒，紧盯着他们进了店。
　　酒店里喧哗的声音在他们进来的瞬间停止了，大家都愣愣地盯着伊芙，为她娇美的容貌而惊叹，但在她身旁的男子凶狠的目光逼视下，众人都胆怯地垂下了头，不敢再看。
　　走入二楼的包间，几人坐下来后，元昊恼怒地让小月找出一块薄纱巾：“小芙，以后出门时脸上都戴着这个！”
　　伊芙随意瞥了一眼：“干嘛，很热的。”
　　“你……”
　　“好啦，好啦，”看到元昊气得不轻，伊芙噘着嘴说，“这样好不好，出门时你如果不和我一起去的话，我就戴上；如果你和我一起出去，我就不戴了。”
　　“为什么？”
　　“有你在旁边这么一瞪，谁还敢看我呀。”
　　方伟和小月都笑了出来，另外几个侍卫拼命忍住笑，憋得脸都扭曲了。
　　伊芙也笑了，无意往窗外一瞅，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在街角一闪而过。是雷！她心跳加快，定定神，再瞪大眼，仔细搜索着，却再也找不到了。
　　怎么可能是雷，伊芙苦笑着，雷，已不在这个世界了。
　　没有了你的温暖，你知道我有多孤单吗？为什么不来找我？甚至连梦中，都不曾有你的身影。如果你还爱我，就快些来找我吧，不要让我遗失了我的心。

　　摆写字摊的书生急急忙忙地收了摊子，匆匆离去。他转过一条小巷，迎面却碰上了几个喝了酒的地痞流氓。
　　“哟，看看这是谁呀？这不是王爷的儿子吗？哈哈哈！”
　　“那是小王爷，你们真是粗人，不懂规矩是吧？见到小王爷要行礼的。”
　　地痞流氓们一起大声笑了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推搡着年青书生，书生躲闪不及，摔倒在地上，笔呀，纸呀的掉了一地。
　　他愤恨地瞪着这几个人，眼神似箭，好象要将他们瞪穿。
　　“看看，这穷小子的眼神！啧啧，还以为自己是小王爷呀？”
　　“啧，好利害呀，我好怕呀。哈哈哈，怎么着？不服气是吧？”
　　几个人对望一眼，冲上去对着书生拳打脚踢。书生愤怒了，挣扎着反击，但他一个瘦弱的读书人，怎么敌得过几个强壮的地痞流氓，还是被打倒在地上。
　　“住手！”突然传来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
　　闻言，几个人嘿嘿冷笑着住了手，转过身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管他们的事。
　　那是一位衣衫破旧的落魄书生，双手抱胸，斜倚着路旁的墙，潇洒不羁地笑着。
　　“雷大哥！”
　　“庆远，你没事吧？”
　　庆远摇摇头：“我没事，雷大哥快走吧，不用管我，你的伤还没好呢！”
　　“哈，又是一个书生！”
　　“跟这两个书呆子有什么客气的，一起上！打死这个不怕死的！”
　　“就凭你们？”雷冷笑着，如闪电般出手，踢腿，几下就把那些地痞流氓打趴在地下，再也不敢动了。
　　越过呻吟着的几个人，雷走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庆远面前，伸手把他扶起：“你还好吧？”
　　庆远有些错愕地张着大嘴：“雷大哥，你好厉害啊。”
　　“嗳，别奉承我了，只是一些粗浅的功夫，不算什么的。”
　　“好，”庆远笑了，“雷大哥，谢谢你救我。”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不是也救过我吗？走，回去吧。”
　　搔搔头，庆远不好意思地笑了，当初遇到雷大哥时，他也浑身是伤地躺在路旁的草丛里。一直以为，雷大哥和自己一样是个文弱书生，才会受伤，没想到他的功夫这么好。
　　“雷大哥，你教我功夫好吗？”庆远高兴地拍着雷的肩膀。
　　雷身子一斜，头上冒出了层层冷汗。刚才咬牙强撑着打败了那几个地痦，又被庆远这么用力一拍，伤口大概又裂开了吧。
　　察觉到雷的不适，庆远慌忙道歉：“都怪我，都怪我！雷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雷咧嘴一笑。
　　“那，教我功夫好不好？”
　　看着庆远热切的眼神，雷不禁暗自摇头：“庆远，练功夫很累的，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练成。”
　　“我可以的，相信我。”
　　两人一路小声商量着，渐渐走远了。

　　傍晚，小月提着刚买的水果，匆忙往客栈里赶，突然被一个黑影猛然扯进小巷里，蒙住了嘴。小月惊恐不已，奋力挣扎着。
　　“小月，是我呀。”
　　黑影摘下头上戴的帽子，小月定睛一看，这不是少爷吗？
　　“少爷，是你呀，你怎么会在这儿？”
　　庆远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小声说：“别那么大声。我问你，青妹她现在好吗？”
　　小月刚点头，突然又想到小姐这些天来很不好，又马上摇头。
　　庆远担忧地说：“是不好吧？我就知道，那个暴君怎么可能会好好对待她！青妹她怎么可能过得下去！”
　　“不是这样的……”小月着急地想说清楚，却被庆远捂住了嘴。
　　“别说了，我都知道。”庆远长长叹了一口气，“小月，我想见见青妹，帮帮我好吗？”
　　小月瞪大了眼睛：“不行的，大王他很凶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真得很想见她。小月，就算我求你了。”
　　看着昔日的少爷，小月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说：“我回去问问小姐，如果她想见你的话，我再告诉你。”
　　“好，好。谢谢你，小月。”庆远欣喜地说，“我就在客栈旁摆一个写字摊，有消息就来找我。”
　　见小月点头，庆远高兴地走了。
　　“唉，这下可怎么办呢？”小月烦恼地想着。

　　直到第二天早上，小月也没有找到机会对伊芙说明，她焦急地等着元昊离开房间，给伊芙梳洗时才说了出来。
　　“你是说庆远想要见我？”
　　“是呀。”
　　那个俊秀斯文的青年，在自己的心中竟连他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只隐隐约约记得他文静而羞怯。他应该过得还好吗？
　　“小姐，你去见他吗？”
　　“见见他也好。”
　　乘着元昊和方伟去买路上所需要物品的时候，伊芙带着小月来到了庆远的写字摊前。庆远一直张望着客栈门口，见她们出来，便把她们带到了街道旁边的一个小院子里。
　　走进院子里的房间，庆远激动地叫道：“青妹。”
　　伊芙让小月在门外守着，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着他，他的衣着简朴，掩不住脸上的沧桑。看来自小娇生惯养的庆远这几个月来受了不少苦。
　　“庆远哥，你还好吗？”
　　“还好，”庆远贪婪地看着这个自己日夜思念的女孩，声音颤抖着问，“你还好吗？”
　　“好。”伊芙沉默了，她想起了失去雷的椎心之痛。
　　看着伊芙忧伤的表情，庆远气愤地叫了起来：“我早就知道，那个暴君那么残酷无情，你怎么可能过得好呢？青妹，跟我一起走吧，我们找一个偏远的地方安静地生活，让他再也找不到我们！”
　　伊芙目瞪口呆地看着庆远。
　　“怎么样？”庆远热切地追问着。
　　“我们走了，那老爷、夫人怎么办？还有小曼呢？”伊芙试图让他理智一点。
　　庆远沉默了。
　　“他们过得好吗？小曼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都好，小曼的伤也好了。”庆远叹息到，“这个小城的官吏都没怎么刁难我们，安排我们一家在一个小院落里住了下来，每月还有一些奉银。”
　　“对呀。庆远哥，你不能那么自私，把他们都抛下。特别是小曼，她是那么喜欢你，你不能伤她的心。”
　　“可是，我……”
　　伊芙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相信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不要为我担心。”
　　“可是，我，我……”庆远涨红着脸，艰难地说，“我知道小曼对我很好，为了照顾我们，以前娇生惯养的她现在天天干活，我不该……可是，我每天都在想你，青妹，我没有办法……。”
　　看着庆远难过的样子，伊芙轻握住他的手：“庆远哥，你就象我的哥哥一样关心我，照顾我，我很感激你。”
　　庆远神色一黯，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庆远哥，别随便就丢弃自己的幸福，不要在失去的时候才后悔。好好珍惜小曼，珍惜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日子……”
　　门突然“嘭”地一声被撞开了，小月跌了进来：“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