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眼前》烟月白

2、第 2 章

　　相片中的人在脑海里逐渐鲜活起来，不再静默。笑容与脑海中的记忆重叠，一切似乎回到了高一上学期那年初秋的某个午后。

　　那天阳光过于炽热，秋日里明晃晃的，像暖黄色的大瓦炽光灯，让人无法直视，没有一点秋的凉意，只得在路上半眯着眼睛。

　　夏日的余蝉奏着最后的狂欢曲，离真正的秋天只差一个尾声。

　　林夕就这样半眯着眼睛，走在学校斑驳不平的路上，旁边是枯褐色的参天树干，一点叶子也没有，秃秃的真像班主任的头。

　　这样想着想着林夕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定是眯着眼睛视线太过狭窄，才没注意到自己的笑声惊扰了旁人。

　　那人被她癫狂的笑声吓得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嘴唇翕动好像准备说些什么，却又有些不自然低下了头。

　　林夕走的很慢，等她远远地注意到时，那人依旧站在那里没动静。

　　是不认识路么？这条路平时可没什么人走。林夕热心肠地凑了过去，好心问了句:“你也是去领书的吗？”

　　“嗯。”那人抬起头来，嘴唇微抿，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只是很迅速的看了一眼林夕，就又把头低下去，看起了地面。

　　可只是一下，林夕就看清了她的样貌，是个女孩儿，带着初中的稚嫩，声音软软糯糯的，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但是下巴尖尖的，偏偏剪了头短发，像个假小子。

　　好像糯米团子，这是林夕的第一感觉。

　　“一起？”林夕没有直接问她是不是不认识路，因为她现在看起来似乎极度不安。

　　女孩依旧微微低着头，看着地上，林夕比她高大概半个头，看着她的漆黑头顶无奈。

　　女孩点了点头，林夕带着她走，可能是路上两个人一起走太安静了，气氛有些压抑，林夕浑身难受，实在憋不住了，于是试探着打了个招呼。

　　“嗨，我叫林夕，你呢？”

　　“我？”

　　“嗯。”

　　“我叫元……念。”

　　女孩轻轻说完自己的名字，又轻轻咽了咽口水。

　　元念实在是太紧张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陌生人聊天交流，她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与事物相处。

　　一切陌生都会让她感到有些局促不安，她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于是气氛往往会降到冰点，安静到窒息，让人感觉就像踩在冬日刚结冰的湖面上，稍有不慎便会坠入冰冷的湖水里。

　　元念不知道怎么做，她也不想去改变这些无所谓的事。在她的眼里，所有情感不过是份寄托。

　　而寄托在她身上的现在已经满了。压的她喘不过气，她没有什么精力再去管那些了。

　　光是现在呼吸呼吸这条鲜有人至道路上的新鲜空气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偌大的喜悦和慰藉了。

　　“你学啥的？我学文的。”

　　林夕问元念，元念偷偷抬眼看她，一身校服明明工工整整的穿在身上，却因为她略显消瘦的身材显得过于宽大，像是挂在她身上一样，高高的马尾飞扬显得有几分不羁。

　　要不是她说，元念还以为她这略显桀骜的样子是个体育生。

　　“我学理的。”

　　元念一边答着一边偷偷斜眼看她，好巧不巧给她逮了个正着，林夕没在意呲个大牙对她笑，元念怔了一下，从嘴角扯出条不自然的微笑。

　　林夕这才发现她眼角湿漉漉的，微微泛着不明显的红晕。

　　她嘴角总是有些微微不明显向下略显倦意，眼神也总是闪烁有些不自信，自带冰冷的氛围里还有几分忧郁的气质，与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就像你在冬日里拿到了一瓶看起来很好喝的饮料，你知道它是冷的，可你还是忍不住想要尝试，但太过不合时宜，人们总是习惯去摒弃。

　　更何况元念就差脸上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了，偏偏林夕神经大条看不懂。

　　明明元念就站在她身边，却好像有数层薄膜将她们隔开。

　　林夕隔着这层膜看元念，朦胧又不真切。

　　从自己的教学楼走到食堂，再从食堂前面空草坪旁边的楼梯向下，再右转个弯儿，就到了一扇大门前，平时密闭着的大门此刻打开，里面按顺序摆放着各个班级的教材，各班领书的学生来来往往，有说有笑，吵吵闹闹。

　　绿色的大门和堆放着杂物的房间默默容纳着这一学期一次难得的嘈杂喧闹。

　　林夕来到了班级领书的位置，对发书的老师打了个招呼:“老师你好，我们高一六班少了13本语文书。班主任叫我来拿。”

　　“高一六班的语文书刚刚不是领走了吗？”

　　“是啊，少了13本我们班主任叫我来拿的。”林夕又重复一遍。

　　“我看看啊。”拿书的老师一边蹲下来数数一边在嘴里念叨：“怎么回事儿？不应该少这么多啊？”

　　林夕顺嘴回了一句：“不知道。”

　　元念看着林夕从老师手上接过书籍不慌不忙的道谢然后侃侃而谈。

　　她有些羡慕。

　　或许眼里闪烁着的情绪过于强烈，站在旁边从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她居然难得的被注意到了。

　　老师向她看来：“你是哪个班的啊？我好像没在文科楼见过你呀。新来的啊？”

　　元念赶忙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大脑宕机表示自己只是来看看。

　　老师让她领完书不要乱跑，赶紧回到班级坐好，提前看看熟悉熟悉教材，高中时间很宝贵。

　　元念傻愣愣地连连点头。

　　好像只偷吃的小仓鼠。

　　林夕看着她没忍住偷偷笑，转过身和老师又打了声招呼说再见然后朝元念招手。

　　元念迈着小碎步朝她跑过去。

　　更像小仓鼠了。

　　林夕的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一股想要把她紧紧揉进怀里的冲动。因为她实在是太可爱了，好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熊玩偶，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抱在怀里。

　　可是等到元念真正的走到她身边的时候，这股冲动又消却下去了，她们还没有那么熟。

　　于是林夕的手在空中落下摆出了个弧度，只是迅速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让她朝自己靠过来就立马放下。

　　她的动作又轻又迅速，自然而又随意的保持着一点边距感，并没有带来任何尴尬和不适，以至于元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完成，只是理会着她的意思和她一起走。

　　林夕和元念一起往回走，没走来时的路，身边是嚎天嚎地搬书同学的声音。

　　“你们理科一定很难吧？”林夕侧头低下视线看她，内心感慨：学理居然还有这么多头发！

　　元念苦笑点点头：“我只是去试一试。”

　　“效果怎么样？要不要来文科试试？”林夕语气里充满了诱惑。

　　元念摇摇头却给了一个带点确定的答案：“可能吧。”

　　林夕耸了耸肩，指了指左手旁不远处幽幽独立在一片银杏树前的红顶小楼表示自己到了。

　　元念点点头示意，林夕朝她挥了挥手留下一个明艳的笑容就如那天挂于天上的太阳然后转身走去。

　　林夕没觉得能再遇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