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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前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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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刚刚出去的谷雨这时又端着一个托盘回来。
“祁钰姐姐!我给你端粥来啦。”
“对对对,阿钰你先吃点东西,这是我刚刚让厨房给熬的鲜虾粥。”
陶初景立刻把托盘上的小碗端起来,舀起来吹了吹粥里的热气,便递过来给祁钰。
一旁的谷雨不干了:“这粥是我端来的!凭什么你来喂祁钰姐姐?”
陶初景正想反驳,陶二叔咳了两声。
两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忙看向陶二叔,生怕被责罚。
陶二叔又“咳咳”了两声,就在二人以为“在劫难逃”的时候。
陶二叔轻声一笑:“我前院还有俩病人,先走一步。”
三人内心:啊?
陶二叔就是故意逗弄二人一下,说完以后头也不回就走了,他才懒得管年轻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谷雨和陶初景见大人不管,瞬间又吵起来。
“你多大了和我抢你好意思吗?”
“阿钰是我救下来的我照顾她天经地义!”
“男女有别!”
“医患无界!”
“停!”
终究还是祁钰忍不住,阻止了两人:“我自己吃。”
两人都还想说些什么,祁钰见状抢过话头:“那个,陶初景,你帮我拿那边榻上的小茶几来一下。”
祁钰一开口,陶初景也不抢了。兴冲冲地跑到旁边的小榻去端茶几来。
祁钰趁着他忙活,又对谷雨道:“谷雨,你能扶我坐正一些吗?我还不太使得上力气。”
祁钰现在四肢都仿佛新生儿一般无力,动几下都运动过量,整个人直接气喘吁吁。
谷雨立即放下手中还端着的碗,到床边扶人。
好不容易,人坐正了,小茶几摆上了,祁钰抬手喝了几口粥后,那手再抬起来便抖得不行,再舀起来的粥,还没离碗就又撒了回去。
旁边陶初景突然道:“谷雨,刚刚惊蛰姐说要检查你本草纲目,你背了吗?”
谷雨脸上瞬间就像霜打的茄子:“啊?不是今早才背了吗?”
“兴许是你背得不尽人意吧,快去再努力努力,别到时候被罚了又说我只会嘲笑你。”
提到了惊蛰,谷雨也没耽搁,立马向外间走去,又转身和祁钰挥手道别:“祁钰姐姐,我先走了,一会再来找你!”
祁钰礼貌应她:“嗯,一会见。”
把谷雨支开,陶初景都没有多装一秒:“小丫头终于走了,我来喂你吧阿钰,不然这粥都要凉了你还没吃完呢。”
祁钰始终觉得有些别扭,不是因为眼前的少年,而是自己很讨厌这样力不从心的感觉。
本着要和这身体较劲到底的打算,她拒绝了陶初景:“不用了,凉了也没关系。我自己吃就好。”
没有管陶初景,低头和自己那颤抖的手做着斗争。
陶初景看着祁钰喝粥,不知不觉就模糊了双眼。
“我……我”然而刚开口,这少年便忍不住哽咽起来:“对不起……阿钰,我……我不该听你的话的。”
祁钰听得有些莫名,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发问:“你以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此话一出,少年哭的更厉害了,像一个想承认自己错误,又害怕被大人责罚的孩子。
“我……我当时不知道祁……祁酒那毒蛇竟然已有祸心,我还以为他,他只是,只是……”少年心事似乎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哭得越来越厉害,话也说不利索了。
祁钰不由得心软,自己虽然记忆全无,对眼前这少年却十分好感,且从睁眼到现在,这个少年对自己还不错。
“说不出口便不说吧,反正我现在也不记得,你给我道歉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你。”
祁钰自以为地安慰着陶初景,却不知这句话怎么哪里戳中了他的伤心处,哭的更凶了。
祁钰有些头大,这什么情况?
但面前这少年哭的着实伤心,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陶初景边哭边自责:“对……对不起,阿钰,都是我太没用了……我,我……”
被哭得有些头疼,祁钰只好尝试转移这少年的注意力:“我的手实在抬不动了,不如你来喂我吃吧,正好休息一下。”
陶初景瞬间破涕为笑,就着袖子两下把脸上的泪擦干净,泛着泪光的眼睛格外明亮:“好!”
嘶!刚刚不会是装的吧?
祁钰不免有些不悦,但对着陶初景那闪闪的一双桃花眼,又实在说不出气话,只得随了他,就着他的手继续吃着粥。
终于吃完了粥,即使没有动手,祁钰也已经大汗淋漓了。
终归是太久没有活动,哪怕是抬手摇头这样的动作,祁钰做起来都如同一位耄耋老翁,缓慢而颤抖。
“你只是体虚,锻炼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常了。”陶初景安慰道。
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的记忆和武功,我没法探清楚你的内力是被压制了还是抵消了,而且躺了这一年,你的身体大概也拿不起羲和了。”
祁钰疑惑:“羲和?”
“羲和是你的佩剑,是藏剑阁大师桂长秋为你打造的武器。剑身是用上好的玄武岩打造,钢铁难破,坚硬无比。而剑锋处包裹一层玄铁,锋利。可以说,羲和可攻可守,攻防自如,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重达两钧,一般人根本拿不动。”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双手举着羲和,剑锋泛着紫光,在月光下更显凌厉,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仿佛能割下一块月亮。”
“你那时背着羲和,四处行侠仗义的时候,别提有多帅了!好多人第一次见都很惊讶,觉得小姑娘是舞不动重剑的,但你偏偏舞得虎虎生风,还能次次退敌。”陶初景说的眉飞色舞,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情绪。
“那可是羲和啊!藏剑阁大师桂长秋耗费五年特意给你和……和那玩意打造的武器,怎么可能会差。”
说着说着他又沮丧起来:“我没能保住你的武功……也没能保住你的记忆,对不起阿钰,我甚至差点没能保住你……”
眼见陶初景又有“风雨将来”之势,祁钰赶紧打住:“我现在感觉挺好,你说的那些我也不是很在意,人首先得活着,然后再去寻求其他。如今我还活着,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似乎也想挽回一下自己已经损耗无几的形象,陶初景忍住了眼里的泪水:“我只是很遗憾,每次我都没能做到最好。”
双眼依然泛着泪花,好一副柔软可欺的模样。
祁钰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看着清瘦,竟也能捏出一些软肉来:“没事,之前谷雨还说我是什么武林盟主呢。但我想了想,这并无甚有趣,如果叫我选,倒是更想要做一个天地游客。左右我现在也不记得了,不如直接换个活法,说不定这还是好事呢。”
似乎没想到祁钰会说这样的话,陶初景愣了好一会,他似乎有些憧憬:“那我陪你一起!就像你以前说的那样,云游四方,幕天席地,做真正的大侠!”
没一会他又沮丧了:“你要是恢复记忆后肯定不会这么想,你那时候看着可累了,什么都放不下……”
祁钰有些奇怪,都是一个人,难道现在的自己和原本的自己不一样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对陶初景道:“那你说说以前的我吧,她是什么样的?”
陶阳在心里整理了一下,便开口道:“有些我也是听你和洛川叔说的,我遇到你那年你已经在江湖上闻名遐迩了。”
“你说过,你从小是那……祁酒捡到的,然后洛川叔收你为弟子,你开始跟着他学武艺。”
“明月是司天大宗,专事观星测月,推算节气,制定历法,据说钦天监里有一半都是明月的人,还是先帝钦定的陈国第一宗,说为国之重器也不为过。洛川叔虽为长老之子,却志不在此,醉心武学。所以你虽然身在明月,却并不通晓卜天之术,而是跟着洛川叔学了很多武功。”
“洛川叔说,一开始他还挺烦你的,觉得小姑娘肯定很爱哭很麻烦,所以总是板着个脸对你。但是你极爱笑,练功刻苦努力,又天赋极佳。还总是小心翼翼不敢惹他生气,让他心里又酸又软,觉得十分亏欠于你。”
“你就这么跟着他学武,到十四岁时就可以贯通他自创的玄烛剑法,比……比你师兄贯通时的年龄还小两岁。然后在你及笄礼时,他送了你那把之后一直陪着你的羲和剑。”
陶初景突然想到什么:“羲和就放在后院武器库里,你要是想看我可以现在去取来。”
祁钰摇了摇头:“左右也拿不动,你继续说吧。”
“哦,好。”
“之后你就拿着羲和下山,按照洛川叔说的‘行万里路,积大功德’去了。一路惩恶扬善,铲奸除恶,逐渐在江湖上有了名气。”
“不知道谷雨那丫头给你说过没,你曾经一人一剑直捣白岩山匪老窝,救出十几个被他们绑架的百姓。”
祁钰点了点头。
陶初景不自觉扬起唇角,笑意温柔:“那其中就有我,当年我偷跑出谷,立志要做我二叔那样的游医,结果刚出门就被抓了。”
“被你救出来之后,我既想继续游历,又怕再被什么山匪路贼劫道,就一直跟着你。”
“我们一起……一起经历了很多。”
“你师兄每年生辰你都会回师门给他庆生,兴和十九年,你也回去给他庆生,当时我也跟着你一起去了。结果那次怪事频出——”
“先是你不知为何中了忘川,还好当时你身上有月魄,我身上又有真元散,这才稳住毒性没有扩散。你师父说此事不能声张,于是我们便只能暗中找凶手。那时候,祁酒便有些古怪……”
“他原本对任何事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那段时间却有些不同,好像突然受到什么刺激一样,变得偏执激烈起来。”
“他的生辰后一个多月便是武林大会,恰逢明月坐庄,便宴请各路英豪。你想观宴,我们便也留了下来。”
“原本他就因幼年时中毒伤了根本,体质虚弱,武功不如你。之前他也并不在意,毕竟他同时也在学习明月的观星测月之术,以后说不定还能去钦天监谋个一官半职。可那段时间,他似乎着魔一样,举办各种宴会,邀请各路武林豪杰。还三番五次挑衅你……”
似乎想起来什么不对劲,陶初景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