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谁才是我的男朋友？》白霭星

5、同居？

　　右膝的疼急流勇退，余下细细痛感。在他有限的“数据”中，这样的疼痛仿佛天生伴随这条右腿。

　　他甚至只能从旁人口中才知道，这是自己征战职业网球赛场的“勋章”。

　　“你……怎么知道的？”

　　微信上他与徐知珩的对话框明明空白无物。

　　“我们不是很久没见了吗？你怎么知道我的膝伤？”

　　池星的手忍不住扶上石梯拐角。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外头雨声骤然变大，劈里啪啦，打得树叶沙沙作响。

　　徐知珩在沉默中与他对视数秒，随即轻叹一声，“就算很久没联系，但你是琼都人民的‘Super Star’，还是我师弟。普通粉丝都知道的事，我不知道更加奇怪吧？”

　　目光再次停留在他的右膝，徐知珩说：“而且，我大学修的是经济跟医学双学位，就算比不上专业医生，但从你的反应判断受伤程度，这点还是能做到的。”

　　浪花般的疼慢慢消散。池星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太过优秀，并不是好事。

　　“哦。”他低低应了声。

　　“所以，你还打算住这里吗？”

　　池星听懂他的意思，“没关系，反正我不会在琼都呆很久。两个星期的话，还是可以的。”

　　“既然这样的话，我有个建议……”

　　* * * *

　　“什么？你要搬到徐知珩家里？”

　　孙和的震惊透过无线电波传达过来，震得池星简单把下午的事说了一遍。

　　原本被通知不用帮忙，顺道加完班想去“琼花园”探望下老友，孙和完全没料到，大半天的功夫，池星竟然连人带行李被载到琼海湾。

　　琼海湾一带是当地人人知晓的富人区。

　　“你这是要和他‘同居’吗？”

　　“才不是呢！”

　　“同居”两字令池星心里猛地一跳。
　　孙和当然是纯纯的调侃。

　　他压下那股悸动，坐在陌生的床上，目光四处逡巡，边说道：“这是他闲置的房子，暂时借我住两周。”

　　『虽然我那房子平时没怎么住，但有请家政公司定期打扫，又有电梯，安保方面也算可以，比住酒店或这里都方便多了。』

　　刚才在自己老家门口，徐知珩提出这个建议时，池星觉得那股细密的疼又袭上右膝。

　　5楼……好像、确实有点高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

　　作为企业家，徐老板向来雷厉风行，立刻将行李箱又提下楼。

　　等池星回过神来，人已经被载到这套位于浅海湾的房子。

　　约莫200多平，只保留了两房，特地打通整个客厅，从阳台落地窗望去，琼海湾美景尽纳入眼底。

　　“真是羡慕呀！那种一平就要好几万的海景房，竟然还是闲置的，有钱人就不一样。”电话那头，孙和感叹过后，又道：“不过阿星，我真不知道你和徐知珩交情这么深。”

　　就算池星当年和徐家兄弟一起打网球，但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没联系，池星刚回国，人还失忆了，二话不说就借自家的房子给对方住……

　　“感觉那种高冷大少爷会有洁癖吧？随便就借房子出来，说是他弟弟倒更加可能。”

　　徐明耀？
　　池星正想问下去，但门外传来脚步声，他唯有放弃了：“等周末你放假了，我们再约。”

　　挂断电话的同时，明明只是虚掩的房门，对方仍是敲了敲。

　　“请进。”

　　徐知珩推开门，将手里的袋子递过来：“牙刷、毛巾、拖鞋都是新的，看看还需要些什么？”

　　“已经够了。”池星接过略显沉重的袋子，刚刚孙和的话余温未熄。

　　或许，对方说的没错。袋子里这些日用品都是徐知珩刚刚叫人送过来的，这房子……平时根本不会有其他人来。

　　想到这点，池星心头微微热起来。

　　“是我麻烦你了。”

　　忽然，一只手覆在头上轻轻揉了下。池星猛地抬眸，那双深邃的眼含着浅浅笑意。

　　“我说过了，我跟你之间永远用不到‘麻烦’这两个字。”

　　扑通。
　　池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好在，那只手像是过了把瘾就抽离。

　　“去洗个澡吧，今天忙活了一整天，你也累了。”

　　“哦，好的。”

　　等池星回过神来时，自己抱着衣服傻乎乎站在洗手间，镜子里的面孔透出薄薄的红。

　　他将衣服放上置物架，直接拧开水龙头，凉水泼上脸颊的瞬间，也冲刷掉那些不切实际的臆想。

　　冷静点。
　　徐知珩是个性取向正常的成年男性。普通男性之间肢体接解，再正常不过了！

　　“水龙头往左边拧开是热水，往右边是冷水，看得懂吗？”

　　镜中面孔恢复往神色，池星喊了声：“看得懂。”

　　随即他脱下衣服，撕掉右膝上的药贴迈进淋浴区。等洗完澡擦干身体，他伸手取下方才置物架上的衣服。

　　上衣、内裤、上……等等，他的裤子呢？

　　手里拿着两件上衣，池星暗骂一句“糟糕”，刚才脑子乱轰轰的，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徐知珩还在外面吧？
　　他要穿着内裤就跑出去吗？
　　都是男人，就算什么都不穿，也没关系吧？

　　明明做足心理建设，手握上门把的刹那，池星侧目瞥见镜子里那双白花花的腿，终究还是压下羞耻，对着门外喊道：“不好意思，知珩，我刚才拿错衣服了，能帮我从柜子里拿条睡裤吗？”

　　门外立刻传来一句“好”。

　　池星等了片刻，却没有动静。按照徐知珩的精明，难不成找不到？

　　这个瞬间，另一个可能性浮出水面，沿着后脊背蹿上来的激灵令他呼吸微窒——
　　那块祈愿符被他压在衣服最底层！

　　他急促喊道：“随便哪一条都行。要是找不到就算了，我自己来……”

　　门从外面被敲响。池星压着失衡的心跳，拧开门锁。一条白色睡裤从半开的门缝里伸出来，同时伴随着男人平稳、没有波动的声音：
　　“应该没拿错吧？”

　　“没有。”
　　池星急忙套上裤子出门，见外头徐知珩神色如常，他暗暗松了口气。

　　这段小插曲谁都没有再提。徐知珩带着池星熟悉完房子后就准备回自己的家，临行前，他握住门把的手忽然停住，半侧过身子，鸦色睫毛在眼睑处投下薄薄阴影，令池星看不清他的眼。

　　“阿星，你说这次回来不会住太久，是英国那边还有其他事要忙吗？”

　　“也不是，主要是因为我爸。”住在别人家里，池星没有隐瞒，把池高天夫妇蜜月行前因后果全盘告诉对方。

　　“我可以理解为：找不找得回记忆，其实也太大关系吗？”

　　徐知珩的敏锐程度再次令池星惊讶。

　　“嗯，你这么说也没错。虽然医生一直建议我积极点去接触，或者回忆以前的事，但我想，就算什么都不记得，这样的生活也挺不错的。”

　　他的日行起居不需要花太多钱，加上前半生银行账号里积累的存款，足够他这样慢悠悠地生活下去。

　　天花板那盏吸顶灯开的暖色调，池星整个人被笼罩在淡黄光中，半湿的微卷发披散在肩头，周围空气被涂染上名为温馨的色彩。

　　徐知珩就这么看着他，直到池星面露不解时，他的手一动，“咔哒”，“我先走了，祝你今晚好眠。”

　　“再见。”

　　送走徐知珩，池星马上折回房间打开衣柜，伸手摸向衣服最底层，巴掌大的木牌被取出来。

　　呼。
　　拇指描摹着木牌上“X”字样，池星背靠衣柜，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地。
　　幸好。
　　徐知珩他应该没发现。

　　* * * * * *

　　细雨绵绵。叶睿推门进入室内，伸手扒拉头发，抹去覆在发丝的水意，顺道一眼就瞅到今晚喝酒的对象。

　　他走到角落雅座，直接在俊帅的男人对面落座：“怎么了，徐老板，这大晚上的还下雨，特地CALL我出来，是有什么好事吗？”

　　“你们龙安堂股票要飙升，打算提前透我内幕消息？”

　　修长的手轻轻晃了下酒杯，冰块在酒中相撞，玻璃壁面倒映出男人深邃的眉眼。

　　徐知珩叫来服务生，给叶睿点了杯威士忌后，才说：“近期龙安堂的股价估计没什么波动。叶医生，我是想请教你一些专业问题。”

　　叶睿眨了眨眼，他的专业是神经内科，龙安堂的业务范围又是以中药为主。

　　若是生意上的，这两者并无交集。那么，就是私事了。

　　“你问。”

　　“我有个朋友，他三个月前撞到头，然后失忆了。”徐知珩隐去当事人姓名，把病情及症状描述给对方。

　　叶睿年纪不到40，在这方面却是小有名气的专家。服务生送上酒的同时，徐知珩也说完了。

　　叶睿轻抿了口酒，才道：“按你说的，你朋友在国外已经接受过专业的治疗，脑颅核磁共振什么都做过的话，排除颅脑损伤这些因素，很有可能是脑震荡引发的失忆现象。”

　　“那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

　　“不知道。”

　　看出好友眼中的疑惑，叶睿耸了耸肩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人脑呢，是非常复杂的，海马体、纹状体和小脑都参与了记忆存储。根据我的经验，你朋友这种情况有可能只是短暂的，说不定今晚睡一觉，明天起床就想起来了。”

　　“当然，也有可能这辈子他进坟墓的那天都没能想起来。”

　　徐知珩手指摩挲着酒杯，“那，经常性接触以前的人或物，是不是也会刺激他的记忆？”

　　“这个当然。对于这类病人来说，家属最好是能让他们经常接触熟悉的旧物或场地，尤其是那些对他们有纪念意义的。”

　　“咣当”，杯中冰块再次碰撞。徐知珩幽幽看向这位神经内科的专家，问道：“这样的话，那有选择性地让他们去看那些东西，是不是回忆起来的事情也会是特定的？”

　　这句话弯弯绕绕，但叶睿还是听懂了，他颇为感兴趣地道：“有可能。你说的这个，其实挺有意思的，业内也有专家提过，但实践起来的话，样本太少，没多少参考价值。”

　　本来只是随意说说，但对面好友陷入沉思的模样令叶睿心中警铃大作。

　　他认识的徐知珩不仅将一天24小时，甚至连人生未来的路都规划得一清二楚。现在，徐知珩大半夜约他出来，又问这种问题，还露出这样的表情……

　　叶睿想起曾经这个课题延伸出来的另一个方向。

　　既然特定的事物与场景可以让患者回忆起部分旧事，那也代表着，前者完全是可以选择，甚至是伪造的。

　　“喂喂，知珩，你不会想着……要修改你那个朋友记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