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走》歌尽繁花

65、针锋相对

　　仁福置地的不利消息传出后不久，问题很快如约而至，随着股价的下跌，公司的高管看到施博民如沐春风的一张笑脸，神色也跟着暧昧起来。随着施诚平悄默声息的几次光顾，大家都担心公司的管理格局会在水波不兴中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
　　景雯在这场风波中是唯一置身事外的人，但她既然拿的是韩凯的钱，自然得效力于他。公司例会尚未结束，她却已目光灼灼，盯着韩凯。她想接下来韩凯一定会找她有所交代，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这样重要的时候，她竟没看见施晓的身影。
　　会议刚一散，景雯便按捺不住跟上韩凯，悄声道：“听说施博民正在私下召集所有董事会成员，对你有所动作，到时候我该做什么？”
　　韩凯微微瞟了她一眼，说：“你只要记得投施博民一票。”
　　景雯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
　　韩凯道：“你想留下的话，当然得选对队伍。”
　　“你会走？”景雯表情怔住了。
　　“说不准。”韩凯懒得多解释，他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进了电梯，立即跟了上去。

　　电梯的门在苏昕眼前关了，眼前只站着韩凯一人。她笑了一下，有他俩在，稍微识相点的，都不会挑这个时候进来。
　　“嘉禾在你那里？”韩凯盯着她道。
　　“嘉禾？她怎么了？”苏昕奇怪道。
　　“苏昕，如果我不是肯定这个答案，我不会来问你。”他的语气极淡，平淡中却透着一抹锋芒。
　　“哼，你的猫咪走丢了，为什么问我要？”苏昕眼神泰然自如，却又含着不尽的讥讽。
　　韩凯清冷的面色，终有一分不能自持。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不满，大可以冲我来。”
　　苏昕敛去眼中的嘲讽，淡淡地说：“我怎么会对你不满，你明知道我爱你，更胜于他。我已将姿态放到最低，你领情吗？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了。”
　　韩凯径自沉默，再开口时，只有掩饰不去的倦淡与冷硬，“我只问你，她究竟在不在你手里？”
　　苏昕冷笑：“不在！世上不是只余你一个男人，我犯不着跟她过不去。”
　　电梯叮地一声，止于一楼。
　　韩凯终于不言，转身离去，多说无益，即便嘉禾在她手里，她若矢口否认，他又能如何？真要对付一个人，未必需要拿刀相逼。这事出的奇怪，没有勒索电话，没有音讯，倘若真有道上的人绑票，耿九清也应该给他消息了，但到现在，嘉禾的踪影竟成了一个谜，好好一个活人，怎会凭空消失？除了苏昕，他想不出第二个人，施博民吗？不太可能，照目前的局势来看，施博民不需要拿郑嘉禾来要挟他下台。
　　韩凯刚走到仁福一楼大厅的门口，施晓风风火火推门进来。
　　他看见韩凯，忧心忡忡地道：“我找到刘芊芊了，她说自那天沈瑶走后，就再没见过嘉禾。”
　　韩凯没有说话，施晓忍不住道：“沈瑶的电话也打了，她也不知道嘉禾在哪，你是不是去问问辛正茜？”
　　韩凯知道不用问了，他早问过了。
　　施晓见他不言不语，越发心急，挖苦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再找不到的话，就报警了。”
　　韩凯道：“不用，真报警的话，只怕人更找不回来，我知道怎么办了。”他不敢想若真是苏昕做的，报警的结果会不会更糟。
　　施晓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用知道。”韩凯轻描淡写地道。
　　施晓微微攥紧了拳头，见他眼下还能这般冷静平定，真想一拳挥过去，但这种想法也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终是作罢。
　　施晓觉得韩凯反常的是，换个人早都心急火燎了，他竟能沉得住气，就像现在，他不可能不知道施博民在干什么，也许不出一个星期，施博民就会说服董事会大多数人罢免他的职权，但他照样静定自若，谁也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种镇定用在做事上，还能叫施晓敬重，但换到嘉禾身上，他只觉得韩凯根本不像自己那样重视嘉禾。

　　苏昕的得意没有持续过三天。第三天傍晚，她雇了几年的保姆叶玲突然失踪了，随着叶玲一起消失的还有她的儿子小杰。
　　苏昕没想到她千防万防，韩凯竟然能让保姆将她儿子拐走了。至此，苏昕倒是明白了有种人深谙以牙还牙的还击之道。她想在他心头扎上一刀，他就可以挖她的心肝。她将电话打过去，完全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几欲发狂地道：“韩凯！你怎么可以对小杰下手？”
　　“你在说什么？”韩凯装糊涂，“你孩子丢了，不是该报案吗？”
　　“报案？”苏昕咬着牙，恨声道，“她丢了，你怎么不去报案？”
　　“我需要立即见到她，弄个死人回来，对我来说没什么意思，倘若你对她做了什么，我会还到你儿子身上。”
　　“韩凯，你知不知道小杰是谁的孩子？你最好毫发无伤地还给我！”
　　“呵呵！你为什么不让那个男人知道，你当妈的，竟能把孩子弄丢了？”
　　苏昕气得几乎将手机捏碎，她当然不能让那个人知道，就算那个男人这些年再怎么纵容她，小杰毕竟是他的心头肉。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韩凯，这些年我待你并不薄，你竟如此对我？”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如此而已。”韩凯淡淡地道。
　　“我已经说过了，郑嘉禾不在我手里，她本来就没有家，走到哪都是一样，说不定她是心血来潮，出去玩几天，也未必不可能。”
　　“是吗？倘若真是这样，你就负责把她找回来。”
　　“凭什么？”
　　“你真想听原因？”韩凯在电话那端冷笑了一下，“苏昕，一旦那个人知道，你因为争风吃醋这种事，将他儿子弄到这种险境，还会放心将孩子交给你吗？你若真爱我，为什么不好事做到底？我要是不念及过去，就不会在这跟你有商有量。适可而止的道理，你总该懂。”
　　苏昕抓着电话，寒意一径凉到心底，适可而止？他到底想怎样？要是他肯定了嘉禾的事是她做的，难保不会对小杰不利。现在恐怕只有一个人能保证小杰的安全，苏昕想到了韩素玫此，一刻也未耽搁，直接去了医院。

　　韩素玫想不出苏昕来找她干什么。当眼前站着这样一个暗香浮动，风姿绰约的漂亮女人，韩素玫直觉地皱起了眉。
　　“韩教授，老早就想拜访你，我知道您一直很忙，不知今天可否拨一点空给我？”苏昕礼貌地道。
　　“好吧，你想到什么地方谈？”韩素玫想到了韩凯是不是惹了什么事。
　　苏昕将韩素玫请进了医院附近的一家茶餐厅。
　　两人刚一坐定，苏昕便单刀直入地道：“不知我跟韩凯的事，您是否听过点什么？”
　　韩素玫实话实说道：“听说你以前跟他交往过一段时间，后来分手了。”
　　苏昕暗自观察韩素玫的表情，看来这个教授并不知道全部的实情。她料定韩凯不可能跟他妈说自己的事。
　　“我跟他确实有点误会，不过我对他一直是认真的，分手的原因也难以启齿，因为我有一个孩子，我想他可能接受不了。其实双方若真合不来，分手也没什么，毕竟还在一起共事，理应相互宽容。只是这一次仁福出了麻烦，他恼我不帮他，竟然让我的保姆带走了我的孩子，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找你。”
　　韩素玫虽听明白了，一时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让保姆带走你的孩子？”
　　“我没有骗你，这次关于生物园买地的事，公司很多股东对他不满，他希望我能在中间斡旋，但是一个女人能够做到的事，毕竟有限。何况他跟郑嘉禾在一起，我承认有点妒忌，所以拒绝他的言词可能过了一点。下周的股东大会，我想他肯定希望我能站到他那一边，所以才拐了我的儿子要挟我。其实支持他也没有什么，不过同样是母亲，希望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如果你能劝他将孩子还给我，我一定感激不尽。”
　　韩素玫听了苏昕的一番话，几欲昏厥。苏昕说的这么多事，她竟毫不知情，项楠未曾向她透露仁福的半点消息。
　　出了这么大动静，韩凯瞒着她，倒有可能，怎么施诚平连打个电话的时间，也欠奉？如果事情不是韩凯做的，一个女人又何至于这么尴尬地坦陈过往？她儿子做事，很多时候她都不能苟同。
　　韩素玫稍稍稳定了一下心神，对苏昕道：“如果事情真是他做的，我会立即叫他把孩子还给你。”
　　苏昕看着韩素玫站起来，像是准备立刻回去兴师问罪，心底冷笑，心道：韩教授啊，韩教授，你大概是被儿子保护得太好了，怎知世道如此险恶呢？

　　韩凯被他妈找过去的时候，确实没想到一场风暴正在恭候他。
　　一餐晚饭吃得不咸不淡，气氛安静到诡异的地步。饭后，张妈知情知趣地将碗筷收了，领着小孙子出去散步。
　　韩凯看见他妈的一张脸能冻出冰来，隐隐觉得不妙。
　　果然，韩素玫开口道：“你把苏昕的儿子弄到哪去了？”
　　韩凯微微一愣，这事怎么传到他妈耳朵里的？但他迅速地抵赖道：“她什么时候有儿子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韩素玫僵硬地说：“你不要跟我装！你有几分能耐，我会不知道？这事是不是你找耿九清做的？”
　　“不是。”韩凯神态如常，在他妈面前，他只能负隅顽抗。
　　韩素玫见他一副强硬的态度，语气难免尖刻起来，“我早知道你行事如此，这么鬼迷心窍，就不会让你去仁福。如果你不把她儿子立刻还回去，我一定叫你爸把你赶出仁福，反正你现在能耐大了，谁也管不了你！”
　　韩凯轻轻吸了口气，掩去眼瞳中的一抹戾色，再开口，语气也只是冷淡的，“你有管过我吗？”
　　韩素玫被他的话，堵得一时不知怎么接口，一直以来她确实没管过他，他做对了，她觉得理所应当；他做错了，她便痛斥一番。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知道，但有时她宁愿他犯点小错，也好过粉饰太平，可现在这事已经不是一般小错了，他怎么可以去拿苏昕的儿子要挟人，以此解决自己的危机？这比施诚平当初的手段，不是更恶劣？
　　她无力地道：“我不管你，是因为一直以来你做事自有分寸。就算你在仁福的管理，受人诟病，也应该寻找正当的途径解决，而不是拿一个女人的儿子去要挟她。”
　　韩凯在心底冷笑，事情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可他怎么跟她说实话？难道跟她说：郑嘉禾被苏昕绑走了，所以他拐了苏昕的儿子？如果真这么跟他妈说的话，他丝毫不怀疑，韩素玫会给他一耳光。
　　从小到大，他妈倒不担心他如何，她担心的是女孩子会在他手里吃亏，可见一个女人要是受了伤害，日后遇了女人，难免同仇敌忾。但她并不了解，苏昕跟她完全是两种女人，他若不给苏昕吃点教训，这个女人不知道还会做点什么出来。
　　“她儿子的事，跟我确实没有关系，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找到你那。至于仁福的事，我想施诚平会给你交代的，我是去是留，都无所谓。”韩凯平静地看着他妈，眼瞅着韩素玫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韩凯离开没多久，施诚平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韩素玫心烦意乱地听他说了仁福的情况，末了，施诚平道：“这次股东大会看来是不可避免了，但我会想办法将他留在这边，你放心……”
　　施诚平的话还没说完，韩素玫突然打断他道：“他该怎样，就怎样，用得着你想什么办法？他倘若真给赶出去，也是咎由自取，用不着你操心。他变成今天这样，恐怕也是遗传，改不了的。”
　　施诚平被韩素玫的一通抢白，弄得尴尬莫名，毫无台阶可下，当他还想问两句究竟怎么回事时，韩素玫却果断地将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