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走》歌尽繁花

61、私家珍藏

　　周一，韩凯和辛正茜坐在了大传系的院长办公室。李培荣院长刚从外地开完会回来，同样是搞传媒的，辛正茜他很是眼熟。
　　辛正茜先是介绍了韩凯，然后提到了自己女儿的事。李院长听完后，愣了一下，因为他并不清楚事情的具体缘由，也不知道这两个大忙人怎么会找到他这来，于是一干人等被他请进了小会议室。
　　李培荣首先转向李梅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事情在网上闹成这样，我怎么一点情况都不知道？”
　　李梅说：“具体情况我跟邢主任汇报过了，郑嘉禾是从外校转过来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有人对她拿奖学金提出异议，因此她跟寝室的同学发生了口角，后来又先动手打人，所以才会受处分。”
　　韩凯只是听着，然后他不动声色瞟了一眼辛正茜。
　　辛正茜什么角色，立刻会意道：“我听说打架是因为有人在网上毁坏我女儿的名誉，校方不但没有追究谣言的制造者，反而处分我的女儿，这是不是有点太不分青红皂白了？”
　　“这里面的情况我得解释一下。” 大传系的主任邢敏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处理有什么不妥，更不想让上级质疑自己的决断。
　　她不紧不慢地道：“网上的那些传闻，并不全然都是谣言。有不少学生证实郑嘉禾经常晚归或不归寝室，校门口还有名车接送，还有人反映她危及到别人的家庭幸福，这些情况给学校带来了很坏的影响。根据高校的《学生违纪处罚条例》，如果在校学生有违反恋爱、婚姻、家庭道德的，给学校造成不良后果的，将被给予警告或者严重警告处分，情节严重的，会被记过，甚至留校察看。就郑嘉禾的情况来看，我们给以警告处分并不为过。”
　　辛正茜听完，冷笑道：“个别学生反映的情况也未必就是真的！学校对此有切实地调查过吗？”
　　邢敏争辩道：“无风不起浪，我们确实找学生了解过情况。郑嘉禾擅自在外面租房，夜不归宿确有其事，有男人来学校找她，甚至给她钱也是事实。我们处分她，是本着挽救一个学生的想法。毕竟社会的大环境变了，现在有不少女生缺乏自律，不但给学校造成了困扰，也给自身带来了很不好的后果，这次事件，我们只想小惩以戒，希望能够杜绝这种不良风气在高校的蔓延。”
　　韩凯耐心地听她说完后，开口道：“学校想整顿校风，我很认同。但郑嘉禾是我的女朋友，不存在破坏谁的家庭幸福。如果学校真想抓个典型出来，其实也不是很难。”
　　他拿出事先请人在校门口拍的照片，一一摊在桌子上，颇认真地分析道：“你看，周末停在校门口的名车不是一辆两辆，这辆车牌号是我弟弟施晓的，他来学校，是我叫的。而别的车牌号，究竟属于什么样的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来这里接人，你们如果真想肃清校风，可以去车管所查。要是你们觉得调查这样一件小事，太麻烦了，我可以代劳。只是一旦我查清楚了，可否也请人挂到网上，让别人看一看你们整顿校风的决心？”
　　邢敏和李院长看见他摆在会议桌上的照片，面面相觑，神色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照片上什么五花八门的车子都有，而上下车的女人，有的可能是本校学生，有的甚至可能是本校的女教师，要是这些人和车全被弄得一清二楚，那出的状况可能就不是一点点，这种情况要是再被公布出去，学校的负面影响可想而知。
　　其实李培荣听到现在，早已了解到大致情况，但他一直不想插嘴，因为邢敏搞学术很有一套，但做人却颇为固执，什么都讲究个原则。虽然他是邢敏的上级，却不好明说她这事处理得不好。
　　不过此刻他看到这些照片，却不得不开口：“我想这件事，我们确实调查得不够仔细，处理得有些草率。”
　　韩凯本来还有话要说，不料李培荣这么急着就出来打圆场，心底觉得好笑，怪不得他刚才一副弥勒佛的尊容。看来是领导做久了，既善于摆势子，也善于找台阶，更擅长和稀泥。

　　邢敏脸色白了一白，却并不想承认自己的工作失误，她辩驳道：“即便这里面存在误会，但郑嘉禾作为本校的学生也不该夜不归宿，更不该动手打人。”
　　辛正茜微微挑了一下眉头，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还能发展到动手打人，要不是韩凯找到她，她根本不知道嘉禾惹出这么多事来。
　　韩凯笑了一下，说：“学生受了不公平对待，学校又不能及时处理，发生口角甚至到动手，这都不能算是单方面的原因。至于夜不归宿，我本来不想说，因为郑嘉禾有特殊情况，她身体不太好，不适合住在寝室，我怕她万一发生危险，会给学校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没让她住校。”
　　“什么麻烦？”邢敏看着他，不依不饶地追问。
　　韩凯拿出有医生签字和医院盖章的一叠病历卡说：“郑嘉禾有先天性心脏病，动过一次胸外科手术，不过手术不是完全成功，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居住环境，这样才有利于她的身体健康。”
　　辛正茜听完，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难得的是她看见韩凯说话时，表情认真，甚至有点沉痛，为了防止笑场，她将目光迅速跳到了邢敏的脸上。
　　邢敏看了韩凯递过来的一份详尽的治疗记录，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感到了一丝侥幸。郑嘉禾受了那么大的刺激，没有在寝室发病，对学校来说，实在是件万幸的事，万一郑嘉禾在上次打架的时候病发死亡，家长要是追究起来，学校肯定难逃其咎。
　　她看完病历，郑重地还给韩凯道：“她有这种情况，为什么你们不早说？”
　　韩凯又看了一眼辛正茜。
　　辛正茜立刻正色道：“我们并不希望孩子因为自己有病在身，就感到跟别人有什么不同，我只希望她能够和同学一起健健康康地成长。”
　　韩凯听了，嘴角弯了一弯，似乎颇为满意。
　　邢敏看着李院长道：“这件事确实是我处理得不太妥当，回去我会撤消处分，让人在网上发表致歉。既然她的情况特殊，住在校外也情有可原。”她接着转向李梅道：“希望你能帮着做通郑嘉禾身边同学的工作，大家既然同在一个班上学，就不存在谁先来，谁后来的问题，都应该一视同仁。”
　　李梅连忙点头。事情处理到这，算是圆满结束。
　　韩凯提了一个要求，希望找学校网管的人了解一下情况，并能立即删除关于嘉禾的不良信息。李院长当然点头应允。

　　韩凯跟辛正茜一同走出办公楼。
　　辛正茜先上了自己的车，临上车前，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韩凯，笑眯眯地说：“她可真够你费心的，不过你这么做，是不是太惯着她了？”
　　韩凯看着她，反问了一句：“我的女朋友，我难道不该惯着？”
　　辛正茜觉得嘉禾是得了她的真传，正得意着，不料韩凯接着又来了一句：“倒是你这个妈，是不是太敷衍塞责了？我一直想知道，你为她做了什么？”
　　辛正茜丝毫不理会他的讽刺，只说：“我只要负责把长相传给她就够了。”
　　韩凯看着她上车绝尘而去，心想：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人都有。
　　辛正茜刚走，李梅走上前来热情地道：“邢主任安排我陪您去学校网络中心。”
　　韩凯谦逊地道：“麻烦你了。”
　　李梅说：“不麻烦。师大环境不错吧？”
　　“嗯。”韩凯嗯了一句，就没下文了。于是李梅一边引路，一边琢磨怎么启发韩凯说话。
　　韩凯说话完全没有问题，而且他非常善于琢磨别人想听什么。
　　校网络中心很快到了，李梅仍是不太愿意离开，她委婉地建议道：“马上要下课了，中午你不如去郑嘉禾的寝室坐坐，我可以给宿管阿姨打个招呼。”
　　韩凯说：“那就谢谢你了。”
　　李梅连忙道：“不用谢，应该的。”
　　韩凯让她在外面等着，找负责人了解了一些情况。他出来后，一路变得有些沉默。
　　李梅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需不需要我跟上面说？”
　　韩凯道：“没什么。”
　　李梅见他并不想多说，也就不好追问。
　　韩凯在她的引导下，顺利地到了嘉禾的宿舍楼。李梅临走时说：“以前我不了解郑嘉禾的情况，现在我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体状况，一定会多看护一点。”
　　韩凯笑了一下，说：“麻烦你多费点心，今天跟李小姐的谈话很愉快。你们教育工作者谈吐真的很不一样。”
　　李梅被他说得脸色微红，都不知怎么接话了，很是心花怒放地走了。
　　韩凯看她局促的脚步，简直有点同情她了。

　　中午，女孩子们很快下课回来。嘉禾跟在几个室友身后，大家几乎同时迈进寝室。
　　嘉禾一看到韩凯悠闲地坐在寝室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不太相信地道：“你怎么进来的啊？”
　　韩凯说：“你们辅导员领我进来的。”
　　嘉禾还想问他怎么会找到辅导员，但其他回寝室的女孩子显然比她更惊讶。陈思静二话没说，从她身边跑过去，收拾起甩在床上的衣服。
　　另几个人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藏着一切隐秘的东西。
　　嘉禾对着韩凯，笑得特别幸灾乐祸，口型似乎在说：“不带这么突袭的，你吓着这帮人了。”
　　果然，女孩子们一口气将东西收拾完，才斯文地坐下来。大家不仅在女人应有的整洁上达成了一致，而且一起选择坐到了韩凯的对面，欢快地盯着他的脸。
　　这种坐法，有点像是在面试韩凯，嘉禾瞟了一眼韩凯，难得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知是被盯习惯了，还是根本就喜欢被别人盯,反正没见他有一点局促。
　　有女孩轻微地吸了口气，忍不住开口道：“嘉禾，没想到你说的竟是真的。”
　　嘉禾领会这句话的含义，高兴极了。她拖个凳子坐到韩凯身边，像展示私家珍藏一样，目光崇拜，充满得意。
　　韩凯问道：“什么是真的？”
　　童彤立刻朝嘉禾挤眼睛，嘉禾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即使沉默，也还是满心快乐。
　　陈思静好奇道：“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通过她妈认识的。”韩凯回答道。
　　嘉禾没有怀疑。
　　有女孩子开玩笑说：“难道是相亲吗？唉！我老妈怎么没帮我也安排一个这样的认识。韩……韩总，你不需要真的去相亲吧？你还有没有兄弟，介绍我们认识呀？”
　　韩凯笑笑，只说：“叫我韩凯就可以了，我弟弟你们见过，就是施晓。我让他来接过嘉禾。”
　　那个女孩“哦”了一声，又热情地拿出没拆包的瓜子道：“吃点瓜子吧。”
　　嘉禾撇撇嘴，心想果然是区别对待，这女孩从来没给她吃过瓜子。
　　女孩子在一起很容易七嘴八舌扯着不相关的话题，逮着韩凯问东问西。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想着去吃午饭。
　　韩凯耐心地搭话。然后嘉禾领教到了他一心二用的特长，因为他说话的同时，竟然感兴趣地看着陈思静压在英文词典下的一篇作文。
　　那是陈思静为准备雅思考试写的议论文，大概三百多字的英文。他将作文纸抽了出来，一边说话，一边拿起桌上的笔，未经允许地在上面改了两笔。
　　嘉禾注意到别人全被他闲情逸致的这个小动作吸引了目光，特别是陈思静，眼睛都瞪圆了。嘉禾为了阻止他继续在上面修改，突然站起来道：“嗯，我有点饿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韩凯放下了笔，看着她温和地道：“好，你是应该按时吃饭，不然对你的身体不好。”
　　嘉禾道：“我身体很好，这个不用你操心吧？”
　　韩凯摸了摸她的头说：“不要太逞强，我已经跟你们系主任说了，你的心脏病不适合住校，平时也不能活动太过，更不能受刺激，辅导员已经同意你住外面了。”
　　韩凯说话的声音又轻又缓，充满了爱护和悲怜，让寝室所有的女生都听进了耳里。大家一时都陷入了沉默，再看嘉禾时，无不是一副同情和复杂的眼神。
　　嘉禾被他爱护得有点发懵，直到被他领出寝室，才大声道：“韩凯，你怎么能说我有心脏病？我以后在别人眼里，岂不是成了随时都可能咽气的人？”
　　韩凯不在意地道：“谁都习惯同情弱者，现在你比蒋霞还值得同情爱护。何况这病多好，除了帮你改掉急躁的性子，也没什么弊端，要不你觉得什么病更合适你？”
　　“韩凯——”嘉禾气得声音提高了八度。
　　韩凯看着她，提醒道：“这么高的嗓门，现在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