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山月栖梧

51、天帝嘱托

　　与此同时，在距离林舒他们所在村落数百里外的另一处边境聚居点。
　　夜色浓重，废弃的谷仓内却聚集着不少面黄肌瘦的村民。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身姿曼妙的身影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抵人心的蛊惑力，她正是被云怀风挖去媚骨的吕雯笑。
　　她的身旁，还站着几名气息阴冷、形态各异的魔族随从——一个浑身笼罩在雾气中、只露出猩红双眼的“惑心魔”，以及一个身材魁梧、皮肤如同熔岩般龟裂的“炎煞魔”。
　　“……这片土地为何贫瘠？为何灾祸不断？非是天神遗弃，而是尔等未曾寻得真主！”
　　吕雯笑张开双臂，声音激昂，“净仙大人，便是那划破永夜的明光！他悲悯众生，愿赐下福祉，驱散尔等疾苦！”
　　她朝旁边的炎煞魔使了个眼色。
　　那魔族低吼一声，摊开手掌，一团幽绿色的火焰凭空燃起，火焰中竟缓缓凝结出几捧饱满的麦粒，散发着诱人的谷物香气。
　　“看！这便是净仙大人的恩赐！”吕雯笑将麦粒撒向台下饥渴的村民，引起一阵疯抢。
　　“只要诚心信仰，净仙大人不仅能赐予粮食，更能治愈顽疾，赐予尔等超越凡俗的力量！”
　　台下的村民眼中闪烁着混杂着绝望与希望的光芒。
　　这时，那个被称为“惑心魔”的随从悄然释放出无形的精神波动，放大着村民心中的渴望与顺从。
　　“我们……我们愿意信奉净仙大人！”一个老者颤巍巍地跪下。
　　“请净仙大人救救我的孩子吧！他病得快不行了！”一个妇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哭喊。
　　吕雯笑脸上露出满意的、近乎残忍的微笑：“很好。净仙大人感受到了你们的虔诚。三日后，村口立像，诚心祭拜，神迹自会降临！”
　　她很清楚，在这些被苦难折磨已久、近乎绝望的人们心中，一点点虚假的希望和“神迹”，就足以让他们献上最狂热的信仰，而这，正是魔界最需要的养料。
　　而在一条日渐干涸的河谷旁，村落里的百姓正为水源枯竭而绝望。
　　一个自称“净水使者”的魔族，在此地兴风作浪。
　　他先是暗中令仅存的溪流彻底断流，制造恐慌，随后在村民的祈祷中“降临”，施展魔功，从地下引出掺杂着微弱魔气的泉水，宣称这是“净仙”赐下的“圣泉”。
　　“饮下圣泉，心诚则灵！净仙大人将保佑你们风调雨顺！”
　　这“圣泉”虽能暂解干渴，却会缓慢侵蚀饮用者的神智，让他们变得更加易怒且顺从。
　　让他们成为最低等的魔物。
　　村民们为了争夺有限的“圣泉”，彼此猜忌，却对制造这一切的“净水使者”感恩戴德，信仰在矛盾与依赖中畸形生长。
　　又一处濒临废弃的矿脉小镇里，矿工们因长期挖掘不到矿石而陷入贫困。
　　一个能够与岩石共鸣、形如移动巨岩的“石魔”在此地活动。
　　它先是制造矿洞坍塌事故，加深人们的恐惧与无助，随后又“指引”矿工们找到一条蕴藏着低阶魔石的矿脉。
　　“此乃净仙怜悯，赐下仙矿！虔诚信奉，仙矿无穷！”
　　矿工们开采这些“仙矿”后，虽然能换取钱财，但长期接触会让他们气血亏空，精神萎靡，却力大无穷，且对“净仙”和“石魔”的指令言听计从。
　　小镇在虚假的繁荣下，正一步步滑向魔物的巢穴。
　　常年被浓雾困扰的渔村内，渔民们因无法出海而生计艰难。
　　“雾隐魔”奉命在此地散布信仰。
　　它操控雾气，时而让渔港完全封锁，时而在特定日子“开恩”般散开一部分，让渔船得以出海，并将此归结为“净仙”的意志。
　　“信净仙，得指引！迷雾之中，自有生路！”
　　它甚至会在雾中幻化出引导航向的虚假灯塔，让安全归来的渔民对其深信不疑。
　　然而，那些幻象灯塔也正在悄无声息地将一些船只引向隐藏着魔族的水域，船员们就此失踪，成为了魔族的祭品或试验品。
　　文夙之带来的关于魔界是最终汇集点的消息，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不止这里，” 文夙之缓过一口气，继续说道，他膝上的银色小兽不安地动了动，“我在潜入和撤离途中，利用这桑的关系，感得知边境线上不止这几处地方。”
　　“看来，传播这‘净仙’信仰，是魔族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径。”云怀风语气冰冷，“他们利用边境百姓的苦难，撒播谎言，汲取信仰，其图谋绝非小事。”
　　楚清源补充道：“结合我之前查到的，那些所谓‘痊愈’和‘成仙’的人体内都出现了魔气，现在基本可以断定，这‘净仙’根本就是一个披着神祇外衣的魔头，或者干脆就是魔族集体塑造的一个伪神，目的就是通过信仰转化，批量制造受他们控制的魔物，甚至……可能是为了滋养某个更可怕的存在，或者开启某种通道。”
　　萧明烬在一旁沉默地听着，目光不时扫过孙笑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正在此时，那只银色的小兽忽然从文夙之膝上立起身，鼻尖轻耸，朝着东南方向发出低低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嘶鸣。
　　“它感应到了什么？”文夙之抚摸着小兽的毛发，“那个方向……是另一处信仰波动点，而且能量反应正在急剧增强！”
　　云怀风当机立断：“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立刻行动，阻止他们的仪式，揭穿这个骗局。夙之，你伤势未愈，且身份特殊，留在此地策应，并设法联系各方势力。其余人，随我前往查探！”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东南方，那里魔气的阴云似乎正在汇聚。“无论魔族在图谋什么，都必须将其扼杀在人界边境！”
　　人魔边境，放眼望去尽是死寂。焦黑的土地寸草不生，龟裂的大地上不见任何活物踪迹，连风声都显得格外苍凉。
　　千百年前那场惨烈大战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折断的兵刃半埋在泥土中，巨大的骸骨如山峦般绵延，空气中仿佛还萦绕着永不散去的血腥与怨念。
　　而那道横亘天地、阻隔两界的古老封印上，一道狰狞的巨大裂缝赫然在目。
　　此刻，众人能清晰地看到，从人界各处汇聚而来的、混杂着信仰与欲望的浑浊魔气，正如百川归海般，源源不断地通过这道裂缝涌入魔界。
　　“魔族即将卷土重来，我希望你们能帮我。”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兀地直接在云怀风和林舒的脑海中响起。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已确认彼此都听到了这个属于柳惊秋的声音。
　　“我给予你们通过封印的权限，请你们帮我镇压魔族源头。”
　　随着话音，云怀风手中那枚来自李云夏的白鹭信物骤然散发出温润而强大的光芒，形态在光芒中拉伸、重塑，最终化作一柄长剑——剑身修长，光华内敛，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净化之力与规则气息。
　　“将此剑，刺入当代魔尊的魔核。其余之事，交予我。”
　　这柄剑，云怀风再熟悉不过，正是大师兄柳惊秋的本命佩剑——知情。
　　只见云怀风抬手，以知情剑引动权限，面前那道散发着不祥波动的封印裂缝一阵扭曲，稳定出一个仅容数人通过的空洞。
　　“走。”他言简意赅，率先踏入。众人心知事关重大，紧随其后，沉默地穿越了这道分隔人魔的界限。
　　结界之后的魔界，景象与人界边境的荒芜相差无几，天空是永恒的暗红色，大地干裂，死气沉沉。
　　唯在视野尽头，一座巍峨、完好却散发着浓烈魔气的宫殿如同蛰伏的巨兽，矗立在荒原之上。那无疑就是魔尊的所在。
　　一路行去，出乎意料地顺畅，没有遭遇任何魔族守卫或陷阱，这反常的寂静让林舒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等他们推开宫殿那扇暗沉厚重、仿佛由凝固血液铸成的大门，内部空旷无比，不见魔影，但粘稠如实质的魔气几乎令人窒息。
　　只是殿内空荡荡的，魔尊并未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