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抱大腿》凡单

3、渐近

　　研学报告的风波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隋安在班级里的处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表哥虽然依旧看他不顺眼，但那些明目张胆的刁难确实减少了。
　　隋安意识到，贺羽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能量，远比他想象的要大。他需要将这种“关联”维系下去，并且做得更细致、更不着痕迹。
　　于是，隋安开始了一种悄无声息的“观察者”生涯。他像最耐心的猎手，默默记录着贺羽的一切。
　　他注意到贺羽惯喝某个牌子的无糖乌龙茶，温度偏好常温偏凉；注意到他刷物理竞赛题时，喜欢用红蓝两色的笔在边缘做标记；注意到他值日时总是最后才动手，但一旦动手，效果却惊人地干净利落；也注意到他那价格不菲的书包里总是杂乱无章，活像个灾难现场。
　　观察之后，便是行动。他的行动准则只有一条：润物细无声。
　　早上，他会“恰好”多买一瓶乌龙茶，放在贺羽空着的桌面上。
　　当贺羽偶尔需要找某张上周的物理卷子时，隋安会“刚好”整理过自己的试卷，并“顺手”把贺羽那份皱巴巴的卷子也抚平、按科目顺序夹好，在他翻找时“不经意”地递过去。值日时，他会加快速度完成自己的部分，然后“自然”地帮动作慢的贺羽擦掉另一半黑板。
　　他从不邀功，甚至尽量避免长时间的眼神接触。每次做完这些，他都迅速退回自己的座位，仿佛一切只是巧合。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贺羽的反应，则始终是那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的样子。
　　他接受那瓶水，没有道谢，但下次隋安再放时，他会很自然地拿起就喝。
　　他接过整理好的试卷，不会多看隋安一眼，但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随手揉成一团塞进书包。
　　这种默许，对隋安而言，已是莫大的鼓励。
　　周五下午，班主任宣布了下周的研学活动。消息一出，教室里哀嚎一片。隋安却心中微动，又一个机会摆在了眼前。
　　研学日当天，隋安提前到了集合的大巴上，不仅占了前排视野好的位置，还把贺羽的背包、外套和水瓶毛巾等物品，整整齐齐地放在旁边的空位上。
　　他看着那个被自己占据的位置，心里有点自嘲地想：这服务意识，怕是比专业助理也不差了。
　　到了生态园，分组自由活动。隋安本来和同组同学走在一起，但他总会“不小心”掉队，或者“突然”对某个离大部队路线不远、但恰好贺羽经过的植物展区产生浓厚兴趣。
　　他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装作认真记录的样子，眼角余光却始终锁定着那个高大慵懒的身影。
　　有一次，贺羽正站在一株罕见的珙桐树下，目光放空，显然没在听研学导师的讲解。隋安“恰好”路过，看似自言自语，实则声音不大不小地念出了笔记本上提前查好的关于珙桐的资料，念完便若无其事地走开。
　　中午在科技馆休息，大家各自拿出带来的食物。贺羽只带了一个简单的三明治和一瓶水。
　　隋安则带了不少零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拿着一包进口饼干和一瓶果汁走过去：“贺羽，我带多了，吃不掉也重，帮你解决点？”
　　贺羽抬起眼皮看他，没说话。那平静无波的眼神让隋安心里有些发毛，正想打退堂鼓，却见贺羽伸手接过了饼干和果汁，放在了一旁，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隋安准备转身离开时，一句极其轻微、几乎要被周围嘈杂淹没的道谢飘了过来：“谢谢。”
　　隋安脚步一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愣愣地看了贺羽一眼，对方依旧闭目养神。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瞬间冲上心头，他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快步走开了。
　　下午的活动，隋安更加留意贺羽的动向。见他似乎对某个展品多看了两眼，隋安便会立刻凑过去，假装也被吸引，然后“顺便”把展品旁边的介绍文字小声读出来。
　　一天的研学结束，返校的大巴上，同学们都累得东倒西歪。隋安却没什么睡意，在心里默默总结着今天的“成果”：互动次数增加了，甚至得到了回应，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
　　回到学校，真正的“重头戏”才开始。隋安不仅认真写好了自己的研学报告，还为贺羽准备了一份更为详尽的“参考资料”——框架清晰，要点明确，甚至还贴心地标注了几个可以深入探讨的角度，几乎算得上是一份优秀的报告雏形。
　　放学后，他磨蹭到最后，直到教室里只剩下他和似乎不急着离开的贺羽。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向那个角落，将那份厚厚的报告草稿递过去：“贺羽，研学报告…下周一就要交了。这是我…根据资料整理的一些框架和要点，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参考一下。”
　　贺羽抬起眼，目光落在那个装订整齐、甚至还细心贴了标签分类的报告草稿上，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眼神在隋安脸上停留了几秒，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探究。
　　他最终还是接了过去，随手翻看了几页。里面清晰的逻辑、重点的标注、甚至还有几个可供选择的论述角度，都远远超出了一般“参考”的范畴。
　　贺羽合上报告，抬眼看向隋安，语气平淡无波，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隋安，你做这些，想要什么？”
　　问题直白而犀利，瞬间刺穿了隋安所有伪装的镇定。他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血液仿佛都涌到了头顶。他预想过很多种反应，唯独没想过贺羽会如此单刀直入。
　　他张了张嘴，那些事先准备好的、诸如“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之类的客套话，在贺羽那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下，显得无比苍白和虚伪。撒谎似乎成了一种亵渎。
　　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我没想要什么特别的…就是…就是觉得，跟你做同学挺好的…希望，希望以后在学校里，能…能安稳点。”
　　贺羽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连耳根都红透了的少年。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操场上的喧闹声。
　　过了好几秒，就在隋安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沉重的沉默压垮时，贺羽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说出来的话却让隋安猛地抬起头：
　　“以后我的作业和报告，你都帮着弄一下吧。”他顿了顿，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后从书包里拿出钱包，抽了几张百元钞票递过来，“不会让你白做。”
　　隋安看着那几张红色的钞票，彻底愣住了。这和他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他想要的不是钱，是借由这份“服务”建立起来的关系和随之而来的庇护！
　　他急忙摆手，声音都带着点慌：“不、不用！真的不用！我就是顺手的事！”
　　贺羽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拒绝有些意外。他没再坚持，把钱收了回去，然后拿起那份报告和自己的书包，站起身。他比隋安高了近半个头，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地丢下一句：
　　“随你。以后有人找你麻烦，报我名字。”
　　说完，他绕过还处于呆滞状态的隋安，径直走出了教室。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隋安一个人。他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消化了贺羽那句话里的含义。
　　“以后我的作业和报告，你都帮着弄一下吧。”——这几乎是在班级里公开给了他一个默许的“职位”。
　　“以后有人找你麻烦，报我名字。”——这是最直接、最明确的庇护承诺。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安心感如同暖流，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成功了！虽然过程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但结果甚至超出了预期！
　　他忍不住在原地轻轻跳了一下，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安宁，这点“业务”算什么？他隋安，一定会成为贺羽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只是，在兴奋之余，贺羽刚才看他时那探究的眼神，和那句直击灵魂的“你想要什么”，还是在他心底留下了一丝淡淡的、无法忽视的涟漪。
　　贺羽那么聪明，真的会完全相信他这套说辞吗？
　　不过，此刻的隋安顾不上想那么多了。他哼着不成调的歌，飞快地收拾好书包，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教室。
　　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他觉得，未来的高中生活，似乎真的透进了一抹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