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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悲剧开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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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反应在我心头只轻轻掠过,未留下太深的痕迹。那时的我,满心满眼都是安晚和那个Q版的自己,哪里会去细想一个名字可能牵扯出的前尘往事。
第二天,我早早到了学校,将母亲给的桃子仔细地放在安晚的课桌上。
桃子饱满红润,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像少女羞红的脸颊。安晚来时,看到桌上的桃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呀!这么好的桃子!”她惊喜地拿起一个,凑近闻了闻,“真香。”
“是我妈妈自己种的。”我轻声说,心里带着几分自豪,“她说让你尝尝。”
安晚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熟练地削起桃子。她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桃子和刀子,粉色的果皮连绵不断地垂落,像一条蜿蜒的丝带。
她将削好的桃子一分为二,把大的那一半递给我:“我们一起吃。”
我们并肩坐在窗边的座位上,小口小口地吃着桃子。桃肉饱满多汁,甜美的汁水在口中迸发,顺着指尖流淌。安晚吃得眯起了眼睛,像一只满足的猫咪。
“真甜。”她忽然转头看我,“兮兮,你妈妈对你真好啊。”
我点点头,心里泛起暖意。能与安晚分享这份来自母亲的甜蜜,让我感到莫名的幸福。
窗外,昨夜的积雪尚未融化,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教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玻璃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安晚伸出手指,在雾蒙蒙的玻璃上画了一朵蔷薇。
“等春天来了,学院的蔷薇又会开得很好看。”她轻声说,眼神有些飘忽,“到时候,我们还要一起去那个石亭子,我给你编最好看的花环。”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朵画在玻璃上的蔷薇正在慢慢变形,水珠沿着花瓣的轮廓滑落,像泪水一样。不知为何,我的心轻轻揪了一下。
“安晚,”我忍不住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她转过头来,眼中的恍惚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光彩:“我想去很远的地方。去看沙漠里的星空,海上的日出,还有雪山脚下的杜鹃花。”说着,她握住我的手,“兮兮,你要和我一起去。”
我的手在她掌心微微颤抖,为这突如其来的邀约,也为她话语中不容置疑的笃定。
“好。”我听见自己说。
她笑了,用力握紧我的手。那一刻,我相信我们的未来会像她描述的那样,充满诗和远方。
然而,青春的誓言总是美好而易碎,就像阳光下的泡沫,绚烂却短暂。当时的我们都不会想到,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将我们推向一个无法回头的深渊。
那天之后,我注意到安晚偶尔会露出心神不宁的神情。有时正在说笑,她会突然沉默,眼神飘向窗外,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害怕什么。我问起,她总是摇摇头,用一个勉强的笑容搪塞过去。
“只是有点累。”她说。
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就像晴空万里时突然飘来的一片乌云,虽然很小,却预示着风暴的可能。
一个周四的下午,安晚没有来上学。我给她发了信息,没有回复;打了电话,无人接听。这种反常让我坐立难安。放学后,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我们常去的那个蔷薇亭。
夕阳西下,冬日的余晖给白石亭子镀上了一层金色。光秃秃的蔷薇藤蔓在寒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诉说着无人能懂的心事。
安晚果然在那里。
她独自坐在石凳上,背对着我。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我走近时,听见极轻微的啜泣声。
“安晚?”我轻声唤她。
她猛地回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看见是我,她慌忙擦去眼泪,挤出一个笑容:“兮兮,你怎么来了?”
“你没事吧?”我在她身边坐下,担心地问。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叹了口气:“兮兮,别担心我。”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不知该如何安慰。
安晚忽然道:“兮兮,你知道吗,我本来是姓林的。我亲生父亲在我三岁时就病死了。母亲带着我嫁给了薛远,后来我就改姓薛了。”
我才不在乎安晚姓林还是姓薛,我在乎都是我的安晚。
我们沉默地坐着,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远方的建筑之后。暮色四合,寒意渐浓。安晚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兮兮,永远陪着我好吗?”
我搂住她的肩膀,感受着她的颤抖。那一刻,我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我只能这样陪着她,却无法为她解决任何问题。
“安晚。”我笨拙地安慰,“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如果我离开你了,你会记得我吗?”
“当然会。”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永远都会。”
这个承诺,我至今仍然坚守着。
后来,安晚再也没有提过分离的事但这件事像一道阴影,投在了我们原本无忧无虑的青春里。
我隐约意识到,安晚的世界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光鲜亮丽,在她明媚的笑容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忧虑。
春天如约而至时,学院的蔷薇又一次开成了花海。我们常常逃掉下午的自习课,躲在那个被花丛包围的白石亭子里。安晚真的给我编了花环,用新开的蔷薇和不知名的野花,细心地缠绕在一起。
“闭上眼睛。”她说。
我顺从地闭上眼,感觉到她轻轻将花环戴在我的头上。她的手指偶尔擦过我的额头,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好了。”
我睁开眼,看到她满意的笑容。
“很适合你。”她说,拿出手机给我看照片。照片上的我戴着花环,身后是盛放的蔷薇,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也可以很美。
“发给我。”我说。
她笑着操作手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怎么了?”我问。
她犹豫了一下,把手机屏幕转向我。那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内容很短:“明天下午三点,过来找我。”
我的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是谁?”
安晚迅速按掉手机,摇摇头:“一个亲戚。”
但她的眼神在闪躲。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像是害怕,又像是厌恶。
那时我还不明白,这条看似普通的短信,会成为后来一切悲剧的开端。
如果早知道,我一定会拦住她,不让安晚去。可是人生没有如果,我们只能沿着既定的轨迹,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明天。
夕阳西下,我们并肩走在蔷薇花丛中的小路上。安晚突然轻声说:“兮兮,如果有一天我做了让你失望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我愣住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会做让我失望的事。”我肯定地说。
她苦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暮色中,蔷薇的香气愈发浓郁,几乎让人窒息。我头上的花环不知何时已经歪了,几片花瓣飘落在地上,被我们的脚步碾碎,化作春泥。
那一刻,我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就像这些凋零的花瓣,美好的事物总是易逝。但我不敢深想,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安晚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眼前的一切。
多年后,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我总会想起那个春天的傍晚,想起安晚那个似是而非的问题。
如果当时我能更细心一点,如果我能读懂她眼中的哀求和恐惧,后来的悲剧,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可是青春从来都是一本太仓促的书,我们含着泪一读再读,却再也回不到那个开满蔷薇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