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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现在举行世界撒谎大赛,我上去只说一句话:我不倒霉!
我一定可以拿冠军。
怎么可以,有一个人,把遭遇亲人的背叛、离家出走、离乡背井、身无分文、饥肠辘辘……这些地球上最悲惨的境遇统统据为己有?
我站在电话亭门口,对着大街上的空气,摆出绝望的表情。
有点恨28小时前那个耍酷的自己。
“我恨你!我讨厌你!我看到你都讨厌!”对惊愕中的父亲,我撂下这些狠话,然后用力甩门,跑出去,用尽可能快的速度——体育课100米短跑测试中,我的动作也没有这么干净利落过。
你以为你在拍电视剧吗?离家出走是很酷,但,至少,应该把钱包、身份证、银行卡统统带走啊。我忍不住骂自己。
现在,连打个电话向死党可霏求救的零钱也没有。被漆成绿色的电话亭在我看来,都长得很绝望。我该怎么办?早知道养一只信鸽随身带着了。
真饿啊,抬头看天上的云,有的像棉花糖,有的像银鳕鱼——它们太不厚道了,为什么不停地,刺激我的食欲呢?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等待女巫的出现,最起码,给我一个汉堡,也好。
忽然,四下一黑,我就从地面消失了。
天哪,我居然在地面一下一米多的地方。该死的!所有人都串通好了要整蛊我吗?下水道的井盖被掀了故意不放回去,把我当猎物一样吸引下来,哎,我连诅咒命运的兴趣都没有了。
好痛啊,膝盖附近像着火了一样,我才发现自己是以下跪的姿势着地的,忍着痛好不容易站起来。脸上和身上都有凉凉的感觉,我摸了一下脸颊,一看手上,全是泥。身上的裙子也变得脏兮兮的。这些泥污配合我的波西米亚长裙,让我彻头彻尾都像一个流浪中的不爱洗脸、不爱换衣服的吉普赛女郎。
“救命啊!”我下意识地叫喊。现在是晚上10点,如果一直没有人经过,我是不是要在这个地洞里面过夜?天哪,昨天晚上,我已经在7-11店里的椅子上坐了一整夜,以为自己到达狼狈的极限了,今天轻易就要打破这个极限吗?鼻子有点酸酸的感觉,如果哭可以解决问题,我真想敞开来,猛哭一场。
“你怎么了?”一阵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下来。
我一抬头,立刻有晕眩的感觉。好漂亮的男生,是从电影里出来的脸孔吗?咖啡色的头发,有点乱乱的,但乱得很有秩序,像那种有造型的乱。细长而深邃的眼睛,眼眸很黑,清澈的黑,毫无杂质。眼白却有点发蓝,雾蒙蒙的,掩藏着淡淡的忧伤……什么样的人,眼睛可以长得如此层次分明?一时间,我有点迷乱,忘了自己正在求救。
“你要不要上来?”声音已经有一点不耐烦。
“哦,好,你拉我上去可以吗?”我伸出自己脏脏的手,顾不得难堪了。
在他的帮助下,拼命地爬出地面,虽然看不到,但可以肯定,我爬出去的姿势一定超级难看。
“谢谢你。”我整理自己的裙子,努力让它看上去不要太脏乱差。
他看上去好干净啊,一种冷冷的干净,与人有距离的干净。印着浅浅巴洛克花纹的白衬衫,散发着幽幽的贵族气息。他有自己很鲜明的世界,其他人很难走进去吧?站在那里,就可以与世隔绝了。这种酷酷的力量,让人迷惑。
他静静地,不说话,只是轻轻地瞟了我一眼——奇怪,为什么他不用瞟了,而是直直地盯着我看,像看一个怪物?
这种专注的审视让我不安,我条件反射般试图把脸上的泥污擦干净。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和,眼神也带着热切。这跟他冷俊的样貌很不搭调。
“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掉进这个陷阱了……啊……”膝盖上的伤口疼痛开始发作,我有点受不了,用手摸了摸伤口。
“你受伤了吗?”他很焦急地蹲下来,稍稍把我的裙子往上撩起一点,看到我正在流血的伤口,皱紧眉头。然后,直接用衣袖轻轻地碰触伤口,要抹掉血迹。他要毁掉漂亮的白衬衣吗?
“不用了,我没关系的。这样会弄脏你的衣服的。”他这种关切的举动让我有点慌乱,我下意识地往后退。
“你别动。我的衣服不要紧。你这样流血怎么可以?”他的声音裹夹着忧虑。
为什么,他要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么好?他的神情,就像对一个相识很久的好友——甚至是最亲密的人,那种紧张和担忧,让我有点惊惶,我完全搞不清状况。他是我认识的人吗?没有啊,我的周围,好像并没有这样帅的男生啊。
或者,他原本就是宅心仁厚的人,对一切柔弱的东西给予呵护?就像以前我看到路边一只受伤的流浪猫,焦急地带它去秦伯伯的医院,一定要大夫给它立即做手术一样?我当时也哭得洗礼哗啦的,对不对?
这么想来,我有点释然。我现在的状况,跟一只受伤的流浪猫,有什么分别?
“必须要买药擦一擦才可以,伤口很深,如果不用药,很容易感染。这附近应该有药店,我们去找找,你可以稍稍走一段路吗?”
他的声音好温柔,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应答,只好说:“好。”
他扶着我,他身上有一种清爽的香味。是什么花的味道吗?应该是一种长得很纯净的花吧?
天啊,真痛,走起来,膝盖部分像要撕裂一样,怎么会这么严重?我觉得额头已经在冒汗了,大概因为十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身体很虚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不行,你的伤口流血更厉害了。你坐在这里等我,我马上买药回来,一定不要走开,知道吗?”他的表情,仿佛很害怕我跑掉。其实,我更害怕他丢下我啊。这个时候,哪怕是作为流浪猫被关心,也好。
他扶我坐到路边的椅子上,又一次帮我擦掉一些血迹,很郑重地,一字一顿地说:“等我回来!我等了你7年,才可以看到你。所以,请你一定不要走开!”
然后,他跑向马路对面。他跑起来,发梢会向上飞,他的腿很长,在夜色的包围下,他的影子看上去会让人联想到《长腿叔叔》的童话。
他可以是我的长腿叔叔,保护我吗?
他等我7年,是什么意思?是我听错了吗?我想不明白,脑子里一团糨糊,惟一害怕的是:他不回来的话,我怎么办?